双阳之殇
字体: 16 + -

云歌

    sun oct 18 07:00:00 cst 2015

    青壬抓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咬着牙爬了上去。呼呼的山风迎面吹来,拨乱了他的头发,那根看不出颜色的发带随着风飘向了远方,他没有伸手去抓,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拂晓已过,双阳从南山后跳跃出来,射出了耀眼的光芒,他迎着光芒,微眯着眼睛。

    青壬的脚下的山谷中,一座巨大的城在初阳下闪着耀眼的金光,铺满了整个山谷,城中高阁广厦鳞次栉比,就像是一片广阔的海,在他的眼前波澜壮阔。

    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他终于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青壬愣愣的看着这座壮观的城池,许久都没有动。

    到达了目的地之后,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随后,潮水般的疲倦感向他涌来,瞬间吞没了他的最后一丝神智。

    扑通。

    他倒了下去,两天前为了震慑那只恐怖的魑,他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精力,而后他又凭着这副已是强弩之末的身子,在遍布危险的野林中昼夜不停的赶了两天的路,其间又经历了许多的波折,若不是现在正值七月,他绝对不可能活着穿过龙桓的。尽管如此,他终究还是受了严重的内伤,再也支撑不住了。

    帝都广袤的城池正中耸立着一座入云的白塔,白塔通天,仿佛要把群山的势头全部压下。朝阳里,白塔顶端响起了沉重的撞钟声,穿过缭绕的云,唤醒了整个帝都。

    南外城的棚户区,一间小小的院落里,一个壮硕的少年正赤着上身在井边打水。初秋的清晨已经凉意阵阵,他却丝毫都不以为意。

    少年灌满了水缸,随意的套上了一件粗布衣,他从院门后拿起一只竹筐,朝着里屋喊了一嗓子,就出了院子。

    当他穿过凤华门长长的门洞时,最后一声钟声也带着长长的余音飘散在云间,阳光洒在他的宽阔的肩头,他紧了紧背带,往城外的深山方向飞快的跑了起来。

    秋天的草木凋零,山腰的林间满是干枯的树枝,少年连柴刀都没有拔出来,就在地上拾得了满满一筐柴禾,他背上沉甸甸的竹筐,没有下山,径直地朝着上山的路跑去。

    这座山的山势奇特,越往上走越是险峻,渐渐的连可供人行走的山路都没有了,少年背着沉重的竹筐,像只猴子般在山壁上熟练的攀爬起来,那些看似陡峭的山壁在少年的身下就像一条宽阔的大路一般,被他轻松的爬过去。

    他背着一个足有小孩那么重的竹筐,向着高高的山顶爬去,渐渐的把帝都踩在了脚。

    半晌,他终于爬上了峰顶,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看着初起的双阳,他的心里一片舒爽,山顶的风很大,让他感觉分外的畅快。

    少年迎着朝阳张开双臂,阳光下的帝都分外的美丽,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晨风带来的新鲜空气,陶醉无比。

    双阳缓慢的爬上了天空,少年终于从陶醉中醒来,他放下背上的竹筐,在山顶上探索起来。终于,他发现了想要的东西,那是一丛长的茂盛的八叶青,他欣喜的跑了过去,拔了一株长得最长的,插在了竹筐里的柴禾中。

    做完这些后,他蹲下身子准备背上竹筐下山。突然,他余光瞥到了一抹白,他奇怪的看过去,却惊讶的发现那是一只白皙的手。

    那丛郁郁葱葱的八叶青遮盖了这只手的主人,他跑了过去,拨开草叶,他看到一个满身风尘的瘦弱少年无声的躺在草丛里,双目紧闭着,不知死活。

    他连忙托起那个少年的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喂,醒醒,你这是怎么了?”

    青壬又听见了那些震天的喊杀声,他害怕的闭上眼睛。有个女人抱着他,一直在安抚着他,叫他别怕。他睁开眼,却看不清那个抱着他的女人长什么样。

    他想要问她是谁,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来话,只能像个婴儿那般牙牙呓语。

    他努力的问着,你是谁?你是谁?可是说出来的话依旧模糊无不比,连他自己都听不明白,那个女人根本不知道他在说话,只是轻轻的摇晃着他,嘴里唱着一支不知名的歌。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喊杀声,一刻都没有停息,他的头无法转动,眼角的余光看见有熊熊的火光,嘈杂的人影。

    啊啊

    他叫了量两声。伸出手,想去摸女人那张看不清的脸庞。那个女人笑了一声,把脸往下探了探,正当他的手摇触摸到那个女人脸庞的时候。

    突然,他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身子猛地一下坠落下去,仿佛是跌进了无尽的深渊。

    “啊,你是谁?”青壬惊醒了过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意识还遗留在那个梦里。

    “俺?俺叫云歌。”

    青壬突然听到一个粗糙的声音,他心里一惊,猛地一下回过头来,倒是把身后那个叫云歌的少年吓了一跳。

    “不是你问俺是谁吗?”云歌憨憨的挠了挠头发。

    青壬皱起了眉毛,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像小牛犊般的壮硕少年:“你是什么人?”

    “俺叫云歌啊,俺不是说过了吗?”云歌瞪着眼不解的说道,“俺可不是有意要摔你的啊,你突然伸手要摸俺的脸,俺害怕。”

    青壬终于明白了先前那阵天旋地转是因何而起,他看着眼前这个木讷的少年,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伤势极重,根本无力走动,他虚弱的对着云歌道:“你……能带我下山吗?”

    “带你下山?你怎么上来的,这座山这么陡,你又这么瘦。”云歌好奇的问道。

    青壬摆了摆手,“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带我下山就可以了。”

    “钱?俺不要,俺带你下去就是了。”云歌连忙摆了摆手,他说着把竹筐里的柴禾全都倒了出来,“还好你长得瘦,要是俺啊,这个筐可装不下。”

    青壬被他扶着蹲进了那个竹筐了,云歌塞给他一棵草,“你帮俺拿着这个。”

    他慢慢的背起了青壬,喊了一声:“坐稳了。”便朝山下爬去。

    “你怎么会跑到山顶上来呢?”青壬突然问道。

    云歌用脚探了探一块岩石,踩了上去,“俺还没问你呢?”

    “俺每天早上打完柴,就会来这里爬山锻炼身子。”

    “为什么?”青壬不解道:“为什么要锻炼身子?”

    云歌没有回答,他沉默的背着青壬,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

    两人终于有惊无险的下了山,云歌把竹筐放在地上,他看着仿佛随时要倒的青壬问道:“你要去哪,俺送你去吧。”

    青壬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他道了声谢,“你能帮我找一个客栈吗?”

    “客栈?你不是这儿的人?”云歌狐疑道,看看了看那座高耸的山峰,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变了起来,”你不会是从龙桓上翻过来的吧。”

    话才说完,云歌便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他看着青壬那弱不禁风的身子,立马否决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去俺家吧,这儿的客栈可贵了。”

    青壬想了想,点头应了下来。

    ……

    妇人在院子里喂着鸡,一个半大的小孩围着她欢快的打转,把来吃食的鸡赶的满院子乱飞。

    “云曲,你再皮看俺不打死你。”妇人终于忍不住了,朝着这个小孩吼了起来。

    那个叫云曲的小孩被娘亲一喝,吓得立马不动了,他乖乖的跑到了院门外,托着下巴坐在了院门槛上。

    “娘,阿哥回来了。”小孩突然回头说道。

    “也不知道又跑到哪里野去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不成气的东西。”妇人牢骚着,“你给我过来,别给那楞子撞到哪里。”

    说着,她就看到云歌扶着青壬跨进了院子里。

    那妇人见云歌背后的竹筐空空的,连一根柴禾都没有,还搀扶着一个像是害了病的少年进了家门,脸一下就青了,她愤怒的骂道:“你这个野种,叫你去打柴,你带个病秧子回来干什么?”

    云歌听到那一声野种,脸色也刷的一下变了,他尴尬的看了看青壬,扭头狠狠的瞪着那个妇人。

    “呦,你这个野种,瞪什么瞪?”那妇人伸出手指就快要戳进了他得到眼睛里。

    云歌把她的手拨到了一边,他铁青着脸,依旧狠狠的瞪着这个刻薄的妇人。

    “干什么?啊?干什么?”里屋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大概便是云歌的父亲,他不满的看着云歌,“还有没有规矩,这么瞪你娘啊?”

    “他不是俺娘!”云歌瓮声瓮气地回道。

    “你也是的,怎么跟孩子说话呢,有没有当娘的样儿?”中年男子自然听到了原因,他见儿子犯起了倔,转头冲着那个妇人埋怨道。

    “哼,你看看你这个儿子,打柴没打到,反倒带着一个病秧子回来,你说俺气不气。”那妇人自知说话重了些,也没有在骂云歌了。

    “云歌,怎么回事,他是谁啊?”男人这才看向虚靠在云歌身上的青壬,皱着眉头问道。

    云歌正待开口,青壬连忙抢道:“大叔,叨扰了,我是外地人,因为在京城没有住处,所以想在这里借住几天,你放心,我会给你们房钱的。”

    他说着,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一锭金锱,递给了那个妇人。

    那妇人一见到这锭金灿灿的金锱,脸立马像六月天那样变了变,他哈哈笑着接过那锭金锱,也不嫌尴尬,厚着脸说道:“这样啊,怎么不早说,云歌你带你朋友去屋子里歇息去吧,吃早饭了没啊?俺去给你们做啊。”

    云歌冷哼一声,不理睬他,青壬见气氛尴尬,微微一笑,连忙说道:“劳烦婶婶做些粥吧,真是有些饿了。”

    “成,你去歇着啊。”那妇人笑着说道。

    云歌把八叶草编成的蝈蝈递给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看都不看那妇人一眼,冷着脸扶青壬进了自己的屋子。

    男人见他们进了屋子里,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你看你啊……”

    他叹了口气,终究没说什么,出门做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