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我想过很多可能（6）
番外 我想过很多可能（6）
在美国的日子，柠紫发现当杜拉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总是沉默不语，然后看着窗外发呆。
虽然在她面前，他一如往昔，讲笑话，有时病情发作就会宽慰柠紫。
可是，他的眼神却渐渐地黯淡了下来。
手术很有风险性，而且需要很多的钱。
柠紫的家算是很有钱，亲戚们分布在世界各地，杜拉家也有点底，所以总得来说不太吃力。
每次治疗后，杜拉看着那价单，总会微微皱眉。
柠紫只是笑笑，告诉杜拉，别担心。
手术之前的准备花了一年，杜拉待在美国也有去学校上课，可是病假却比课程还多。
柠紫记得手术那天，杜拉穿着病服，躺在**，脸已经消瘦，颧骨都突出来。
可是那双眼睛还是那么的澄亮，人也还是那么的俊朗，一点也没被那苍白的病服所掩盖。
他的精神却不如前，毕竟之前的体检已经让他受够苦头，他握着柠紫的手，知道这次的手术风险很大。
万一肿瘤没被取出，或者取出后引起大出血，那么回天乏术了。
柠紫的手微微颤抖着，然后尽量镇定地看他。
杜拉和她说了很多，包括小时候，柠紫所不知道的那段回忆。
杜拉絮絮叨叨地，只怕说不完，他这一生也就过去了。
快要被推入手术室了。
杜拉才缓缓地牵起了柠紫的手，“答应我，不要告诉她，就让她忘了我。”
他的眼睛有泪花点点，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柠紫那一刻全感受到了。
他一直掩饰的很好，却在这一刻无所遁形。
她点了点头，反握着他的手，坚定极了，“那你答应我，一定要挺过去。”
那时候，也是夏天，他们来美国整整两年。
等到杜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手术说不上成不成功，医生说要等患者恢复后才能下定论。
杜拉眼睛从这头转到那头，脸上微微有了笑意。
柠紫只感觉心一直急速跳动，就差一点就要跳出来了。
“怎么样？”杜拉妈妈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儿子的脸。
杜拉露出调皮的神色，“妈妈，你也太肉麻了吧。”
大伙的心一下子都平静了下来。
医生检查了结果，终于下了结论，手术很成功，只是后期调理非常重要。
可是，杜拉却忘记了裴朵朵。
柠紫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嫉妒。
医生说，有一种记忆遗忘是选择性的遗忘，就是将记忆锁了起来，通常都是很刻骨铭心的记忆才会被锁起来。
柠紫问，那会回来吗？
医生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有的人可能一个月就会记起来，有的人可能几十年才记起来，很难论断。
那一段时间，柠紫看着杜拉渐渐康复然后笑容和煦的样子。
她有私心，也记得病前杜拉告诉过她的，那么她就不提。
杜拉妈妈也没有提过朵朵。
这成了她们共同的默契。
接下来的四年，她和杜拉在美国过得很好。
偶尔去新年晚会，他们一起跳舞。
也去美国各处游玩，拍下很多回忆。
柠紫觉得他们会这样一辈子，而且杜拉还是爱她的。
只是，还是在细节中发现了一些没有改变的。
像是杜拉的习惯，喜欢喝绿茶，喜欢小熊维尼，他总说很熟悉。
回国的时候，杜拉也想一起回来，柠紫隐隐觉得不安。
她告诉杜拉要好好的照顾身体，然后中国的项目她会好好地看着。
她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裴朵朵。
这么多年了，她幸好镇定住了。
看裴朵朵的模样，似乎也惊讶和恐慌碰面。
总归裴朵朵有了个好归宿，柠紫只觉得心里的石头放下了。
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哪里呢？她说不上来。
她没想到杜拉会来，而且那时候他和朵朵一起站在雨中。
她也没想到朵朵的表情，惊讶诧异，然后闪躲。
回市区的时候，她告诉了朵朵杜拉的的事，朵朵的表情她猜到了。
可是，接下来朵朵说的话却让她呆住了。
朵朵说，“他总归是没事了。”
柠紫的心猛地一颤，往事一点一点倒带，她有些接近答案，却不敢往下想了。
然后接下来的计划，朵朵推了，没再参与。
她隐隐觉得不安，因为杜拉似乎认识她，还带着某些好奇。
那次车祸，她终于把多年前的积怨爆发，打了朵朵一个耳光。
她有私心的，所以那一个巴掌，她真的很用力。
她害怕失去杜拉，害怕杜拉像患病之前一样，头痛的时候牙齿紧咬，直到脸色发青，却不肯再吃止痛药。
那感觉像是变相的寻死，然后让柠紫恐慌。
没过几天搁置的计划总算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柠紫无意中知道了这次计划进展的关键性人物是裴朵朵。
可是，她却辞职了。
柠紫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带着愧疚，是对裴朵朵的。
事情有的时候，总会发生变化。
工程启动后，杜拉独自回x城。
几天后，杜拉妈妈电话打给她，说是杜拉知道了。
柠紫听着电话里头杜拉妈妈的恐慌，急急忙忙地跑到了x城。
她在飞机上一直想着，杜拉会是什么反应，她和裴朵朵，他会选谁。
想得多了，总觉得难受，眼泪就这么没用地下淌。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害怕，杜拉的选择她总是没把握。
她到了x城，却并没有让杜拉知道。
她跟在杜拉身后，看他去了那间房子，然后看他下楼。
刚好撞见了俊宇，俊宇和他说了一些话。
柠紫全听到了，看着杜拉失神地表情，她的心也微疼。
杜拉还是和她一起回了美国。
一如往昔，柠紫却发现杜拉变了一些。
悄无声息地变了。
他要回国去给项目做奠基，她在机场送别的时候，几次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那时候，他们准备要结婚了。
杜拉似乎看出了什么，当着送行的人的面，搂过了柠紫，轻轻地在她唇上吻了下，然后眼睛带笑，“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他说得虽很戏谑，却还是感觉到了他话语里的坚定。
柠紫点了点头。
可是，杜拉走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变了。
杜拉消瘦了很多，而她正满心欢喜地穿着婚纱下楼来给他看。
杜拉抬起头，眼神漠然，“柠紫，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回了房间，柠紫只觉得手凉，然后一直凉到心里。
杜拉背对着她，安静地站着，许久不动，就像是雕塑。
“结婚前，我想要对你坦白。”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嘴角一抹哀伤转瞬即逝。
柠紫轻轻点了点头。
杜拉告诉柠紫，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柠紫的表情微微意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惊讶。
“朵朵早就知道我生病了。”杜拉的话就像是刀在玻璃上刮过一样，刺耳。
柠紫总归是接触到答案了。
“那么你呢？”柠紫看着他，微笑，笑容苍白，“你的选择是？”
“我亏欠你的太多。”杜拉的语气渐弱。
柠紫站了起来，忽然觉得不能在自欺欺人了，她凄厉地笑了起来，然后看着杜拉，一字一句地咬牙切齿，“我是后悔了，才会奢望你会喜欢我。”
她隐忍着，隐忍了那么多年，终于累了。
杜拉没说什么，柠紫就这么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