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回 一桥架南北 天堑变通途
第一部 河殇 第十七回 一桥架南北 天堑变通途
县军管会许谦政委和镇革委会副主任关秀儿忽然叫住了石富海，说有要事相告。
石富海随二位领导来到镇革委会办公室。三人依次在简陋的旧藤椅上坐定。顺河街村前一阵进行整建党时，主持会议的县军管会许谦政委发现老农会主任关长河的孙女、村团委书记关秀儿是个有思想、有魄力，敢想、敢说、敢干、敢闯的革命青年。在批判老村长李青的会议上，关秀儿在揭盖子发言中，批判李村长‘只拉车不看路’，不抓政治，不抓阶级斗争，是一个典型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许谦政委认为，关秀儿的发言，似一门准确的小钢炮，击中了走资派的要害。因此，向镇革委会提议让关秀儿突击提干，纳新入党，委以重任。于是，初中刚刚毕业的关秀儿很快便入了党，并被提拔为顺河街村党支部书记兼村长，不久又晋升为丁零镇革委会副主任。
一次，县革委会召开全县四级扩干会议，许谦政委和关秀儿分在了一个组，讨论贯彻伟大领袖**“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的指示。关秀儿向许政委汇报了丁零镇顺河街村右派石富海被人陷害的问题，并保举石富海应重新回到镇水利站的领导岗位，肩负起配合建设丁零镇沙河大桥的中心工作。
经过审慎调研，许谦政委了解到石富海的冤案的确是由邹金贵设计陷害所造成的，同时了解到石富海在担任镇水运站站长时，工作能力强，有群众基础，完全可以担当眼下筹建丁零镇沙河大桥的工作重任。
石富海根本不知道，正是有了主持日常工作的丁零镇革委会副主任关秀儿的力主推荐，又有了县军管会政委许谦同志的拍板决定，才有了今天这次独特的召见。
关秀儿热情地给许谦政委和石富海各倒了一杯茶，然后说：“石富海同志，今天许政委召见您，是有重要事情向您宣布，您要有思想准备，要准备挑重担啊！”
许谦政委开门见山，**着浙江口音对石富海说：“富海呀，你的右派问题以及你妻子的坏分子问题，组织上已调查清楚了，是邹金贵等人整理假材料诬陷你们，纯属怨假错案。我们军管会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征求了镇革委会的意见，大家一致认为应该马上给你和白秋玲同志平反昭雪。现在，我代表县军管会和镇革委会宣布，摘去你右派分子以及你妻子坏分子的帽子，恢复你丁零镇水利站站长的职务。从今天起你即可回水利站上班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石富海心潮澎湃。他激动地说：“谢谢党，谢谢领导。=f=h=z=w=w=我一定认真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以实际行动报答组织上对我的关怀。”
许谦政委望着石富海，语重心长地说：“富海同志，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现在，全国的无产阶级**，开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号召我们要‘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为了落实**的指示，省交通厅决定，准备在我们丁零镇修建一座横跨沙河的现代化大桥，以解决两岸人民交通不便的问题。县里已经成立了建桥指挥部，名誉上我任总指挥。你们丁零镇由革委会副主任关秀儿负责协调大桥建设中的各项工作。大桥具体设计承建的单位是西南交通大学和西安公路学院。他们有两个工程师还在县委招待所住着呢。根据他们的介绍，修建大桥的钢筋水泥预构架要在当地浇铸。因此，指挥部意见，将所有建桥所需钢筋水泥预构件的浇铸任务，全权交给你们水利站安排实施。富海同志，你有信心完成这个重要任务没有？”
石富海心情十分激动。他想：“在沙河上建大桥，这可是造福老百姓的伟大工程啊，领导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决无退缩的理由。即使有天大的困难，也要想办法克服困难，完成任务！”想到此，石富海站了起来，向许政委敬了一个军礼，道，“我有信心圆满完成领导交给的光荣任务！”
许政委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当过兵吗？看你敬的军礼还挺标准的。”
石富海道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道：“没当过兵，干农会那阵儿，和当兵的有些交往。看到他们敬礼，觉着好玩儿，在私底下练过几回，马马虎虑吧。”
“富海同志，今天你先做些准备工作。我明天就派专车接关秀儿和你去县委招待所，让你俩见见两位西安来的建桥工程师。这两天他们还要举办一个建桥技术培训班。钢筋预制件所需的技术问题，由他们具体向你介绍。”
石富海道：“许政委，秀儿，我有个请求，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许政委道：“但说无妨。”
“我觉得，我的文化水平以及我的悟性都不及我的儿子石凤翔。我想领导是不是考虑给我儿子一个机会，让他也参加这个培训班，协助我安排和处理有关建桥预制件的事儿啊？”
许政委转向关秀儿，以征询的口气问道：“关秀儿同志，你看这件事行吗！”
关秀儿爽朗地说：“行啊。凤翔哥可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小伙子，让他做海子叔的助手，再合适不过了。相信他们父子俩一定能把交给他们的任何事情干好！”
“那就这样决定好了！”许政委向下压了一下右手，果断地说，“上阵还须亲兄弟，打虎还要父子兵！富海呀，以后就看你们父子俩的表现啦！”
“请领导放心，我们再次向领导保证，一定出色和圆满地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石富海掷地有声地说。
翌日，关秀儿与石富海、石凤翔父子二人一块儿坐上许谦政委派来的吉普车，来到了县委招待所。
县委招待所二楼202房间里，西安公路学院的两位工程师正坐在办公桌前审视图纸。
许谦政委已提前来到了这里。他向石富海父子介绍道：“这位是陈宏立工程师，年富力强，是我国著名桥梁专家茅以升教授带过的博士生，这位是助理工程师申慧萍同志。”
听了许政委的介绍，石富海和石凤翔先后与两位工程师握手认识。
石富海也自我介绍说：“我是丁零镇水利站站长，这是我儿子石凤翔。今天我们奉许政委之命前来拜见两位工程师，是想亲自听听分配给我们什么任务，以及技术上有哪些要求。”
陈工程师说：“你们父子俩个的情况，许政委已经跟我们介绍过了。今天你们先住在招待所。到晚上指挥部要在小礼堂开个技术会议，到时小申同志会向你们详细介绍有关情况。”
许政委道：“富海呀，人就是要活到老学到老。你们在工作中有什么困难，要及时向指挥部反映。我们会及时帮助你们解决。军管会那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我先走了。”说完，许谦政委匆匆离开了县委招待所。
石富海父子俩住在了县委招待所203房间。204、205房间还住着一些来建侨的技术人员。
晚7点，小礼堂内坐满了前来参加会议的人员。主席台上漂亮的小申姑娘用标准的普通话在宣读一份《丁零镇沙河大桥工程规划书》。
面对专业术语很多的规划书，石富海如坠五里雾中。而他的儿子石凤翔却从字里行间听出了一些眉目。
原来，桥梁规划书中包括了不少内容哩，大致有：①桥址地形测量，以确定桥位；②桥址处地层的地质调查，以确定桥墩、桥台的位置和深度；③河流水位、流速、流量等水文调查，以确定桥长、跨径、桥高、基础深度、适宜施工期；④河道通航情况调查，以确定通航桥孔大小及其桥下净空高度；⑤交通量的调查，以确定桥的宽度和荷载等级；⑥经济调查，以确定建筑材料的来源和运输等等。
其实，凤翔早就对建筑工程学感兴趣。因为在他心里，时时怀揣着一个将来恢复重建丁零镇九门九关十八阁的宏伟梦想。所以，他十分珍惜当前这次学习的大好机会。当爹爹听得昏昏欲睡时，他却听得津津有味。
看到爹爹犯困，石凤翔推了推欲打瞌睡的爹爹。石富海努力睁开眼睛，听到申慧萍还在读她的《规划书》：
“桥梁的施工方法。按桥梁结构可分为桥梁上部结构施工方法和桥梁下部结构施工方法。
桥梁上部结构的施工方法：混凝土梁，立模就地浇灌混凝土的办法。拱桥则采用双曲拱预制装配，采用悬臂拼装的施工方法，从桥墩起左右平衡逐节向前推进。
桥梁下部结构施工方法：采用钻孔灌注桩。方法是先钻孔，再摆钢筋笼，最后浇注混凝土。用钢筋网喷注混凝土方法筑成薄壁沉井，以节省材料，最大程度减轻沉井重量……。”
枯燥乏味的《丁零镇沙河大桥工程规划书》终于读完了。石富海仍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而他的儿子石凤翔却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将要进行的工作是多么富有意义。
会议结束了，石富海和石凤翔回到了他们的203室。看着父亲一脸的茫然，石凤翔心想：“看来爹爹是跟不上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了。祖国各项建设一日千里，自己一定要珍惜这次宝贵的工作机会，好好学习钢筋混凝土的浇灌技术，这对以后实现自己恢复丁零镇九门九关十八阁的梦想，肯定大有帮助。”
已经夜里10点多钟了，父子俩正准备睡觉。忽然，房间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石凤翔慌忙下床开了房门。门外站着的原来是助理工程师申慧萍。
“快请进，申工程师！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呀？”石凤翔指了指自己的床位，道：“请**坐吧！”
听到儿子和申工程师的对话，本已躺在**的石富海也麻利地坐起了身。
申慧萍笑容可掬地坐在了石凤翔的床铺上。她说：“我是来征求你们对我所作报告的意见来的。顺便也向你们详细介绍一下你们的具体工作任务。”
石凤翔道：“我和爹爹都是门外汉。不过我觉得申工程师的报告很精彩，我们没有意见。我们最关心的是希望你再给我们具体讲一讲我们要做的工作和技术要求。”
申慧萍说：“其实很简单，你们只是组织劳力，立模、扎笼、按比例搅拌混凝土，然后浇灌和淋水保养。材料的运送以及具体技术指导，我们会全程跟踪。”
听到申工程师把工作任务讲得这么简单，石富海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在了肚里头。=f=h=z=w=w=组织劳力，干体力活，这都是石富海的强项。
而石凤翔此刻想到的却是，开展工作时一定要细心揣摩工程师们的指导意见，要想方设法掌握整个桥梁部件的浇铸工艺流程。
短短三天的培训班很快结束了，石富海父子俩又回到了丁零镇。
丁零镇的人们都在关心着自己家乡这桩大事。自古以来，沙河两岸的人们串亲访友，都靠乘船渡河，而现在他们很快就可以见到横跨两岸的大桥了，心中无不充满着美好的憧憬和期待。
沙河两岸的河坡地，建起了一座座工棚。一辆辆工程车，一台台设备运进了工地；一车车钢筋、水泥、石子拉进了工地，一批批工人开进了工地。
河南岸的桥梁预制件工地，石富海任浇注工程队队长，儿子石凤翔任工程队技术员，父子二人头戴柳斗帽进入了准工作状态。
在申工程师的指导下，他们父子俩儿带着几十名工人，立模、扎笼、按比例搅拌混凝土，然后浇灌和淋水保养。
烈日晒黑了父子俩儿的皮肤，然而，看到大片浇铸成功的各种形状的桥梁预制件，父子俩掩不住兴奋的心情，一种成就感和自豪感常常从心中油然升起。
建桥工地上，工人们各司其职。钻孔铸桩的工人围起了水堰，钻头深深地打在了地底下的岩石层上。桥桩象长个儿的孩子，一天一个样，节节往上长。
桥桩建成后，负责悬臂拼装的工人们，用吊机吊起重重的预制件从两岸左右平衡逐节向前推进。
接着，一块块巨大的桥板被工人们依次铺上桥面，一节节桥栏依次屹立在桥两边。
这些天，石凤翔觉得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时日了。看到一件件验收合格的预制件被成功装上大桥，他的脸上写满了幸福和自豪，因为每一块大桥水泥预制件都浸有他和爹爹留下的心血和汗水啊。
看到儿子这么能干，石富海为锻炼儿子，有意装病，声称自己痔疮犯了，躲在家里休养了几天。可石凤翔沉着稳重，独挡一面，颇有将帅风度，指挥调度，有条不紊。
石富海放心了，他从心底已经感觉到，儿子就象一只经风雨见世面的雄鹰，可以博击长天，自由翱翔了。
一年的日子飞快逝过，丁零镇终于迎来了大桥合龙的这一天。
这一天恰逢九月十七古刹大会。丁零镇的人们象过节一样兴高采烈。
沙河宽阔的河坡地上，搭起了一座戏台。请的是许昌越调剧团毛爱莲的戏。
所有能通知到的亲戚和朋友，丁零镇的人们都通知到了。
人们纷纷赶着毛驴车，骑着自行车，开着拖拉机，坐着三轮车，甚至步行，从四面八方向丁零镇汇集。
大桥南北两岸用松柏树枝搭起了两座彩门。南门上的对联是：一桥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横批是：为人民服务。北门上的对联是：渡口飞彩虹，人民笑开颜。横批是：祖国万岁。
大桥两边的桥栏上，插满了七色彩旗，哗啦啦迎风招展。
沙河两岸的河堤上，到处是拥挤的人群。卖衣服布匹的，卖油条包子的，卖猪羊牲口的，吹糖人的，变戏法的，说书的，卖膏药的……，分外热闹。
上午1０点钟，大桥落成典礼大会正式开始。高高的戏台上，县军管会许谦政委，镇革委会关秀儿副主任，以及陈宏立和申慧萍工程师都在主席台的佳宾席上座着。
石凤翔搀着专门从白家庄接来的姥姥，石富海和白秋玲每人扛了两把小竹椅子在后面跟着，也来到了会场。
他们找了一处戏台前的空地，坐了下来。
大桥落成典礼大会在鞭炮声中开始了。会场上人声鼎沸，谁也听不清台上的领导在讲些什么，只看到他们一个个拿着稿子在充满**地念着。
不一会儿，戏准备开演了。就在贵宾们一个个离开主席台时，石富海一眼看到自己儿时的伙伴黄文奎也在台上。
石富海高兴地拍了拍白秋玲的肩膀，指了指戏台，道：“秋玲快看，文奎也来了呀！”
白秋玲拿眼往戏台上一瞟，果然看到黄文奎也在台上。便催促石富海道：“还不快去请他来家呀，快去吧！中午让他一定来家吃饭啊。”
“行啊。我马上去请他！”石富海站起身，招呼凤翔道，“你和你妈好生看护着姥姥，别让人把她挤着了。我去请你文奎叔叔来家吃饭。”
石富海从人缝中溜出会场，直接来到后台。看到黄文奎和几个干部正要钻进一辆黑色轿车离开。
“黄文奎！”还有十几步远，石富海就迫不及待地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儿时好友。
黄文奎扭过头来，见是石富海，两眼马上闪出光来，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过来。你不过来，我还正要去你们家拜访呢！”
“那好。我马上去掂酒割肉，弄几个好菜，咱哥们好生喝他几蛊！”
“快去准备吧，老伙计！一会儿我还真要去你那儿喝几蛊哩。”黄文奎爽朗的笑着，“不过现在我得先到镇上去办点公事儿，事情办完后我立马回老宅院去见你。”
“那好，我在家等着你！”石富海高兴地和黄文奎相互招了招手，文奎钻进轿车离去。
晌午时分。黄文奎的老宅院，石富海和白秋玲的居室中，一桌丰盛的酒席周围依次坐着主宾四个人。
石富海、白秋玲，还有石凤翔，轮流向黄文奎敬酒。黄文奎海量，来者不拒。
酒过三巡后，酒热脸红的黄文奎向石富海和白秋玲透露了一个秘密。
黄文奎道：“最近，我到北京去老领导那里串了个门。得悉高层领导正通过有关渠道派人和台湾方面联系，商谈和平统一问题。台湾方面传回信息，可能于近日允许大陆藉台湾老兵回家探亲。”
石富海闻听此消息，心中一惊，心想：“如果此时黄文萱回来，自己娶了人家的二姨太，见面时可怎么交待？”
黄文奎象看穿了石富海的心事，道：“我哥哥也透过新加坡的朋友给我寄来了信件，准备近日回家来看看。如果他回来，肯定会回黄家院来，因为这是我们祖宗留下的老宅呀。到时我会陪他一块回来。至于海子，你与秋玲的婚事，是我牵的媒，而且完全符合我国的婚姻法。你们完全不要担心，这件事我已经透过信函向哥哥说明了。我哥哥通情达理，他还回信要我感谢海子哥这些年照顾秋玲的辛苦，还让我代表他向秋玲表示祝贺。”
白秋玲喝了几蛊酒，这时酒意也上来了，她脖脸通红，可心知肚明。听了黄文奎的话，她说：“我和文萱的离合是时代造成的，我和富海的结合完全是一种缘份，是两厢情愿。若黄文萱回来探家，我们会象亲人一样热情招待他，让他住的高兴，吃得开心。请黄专员尽管放心好了！”
石富海试探地问：“文萱哥现在在台湾做什么营生？”
黄文奎道：“人家现在可是大资本家了。麾下管着一家跨国电子集团，资金已经超过上百亿了。世界许多国家都有他的子公司。这次回来他有意在大陆考察，看能否设分公司。到时我们争取他能在我们丁零镇投资项目，果真那样也算为咱家乡父老造福了。”
白秋玲道:“我们盼望他回来！希望他能够在晚年了却思念家乡的赤子情怀。能够感受家乡人民对他的一片真情实意。”
听着白秋玲的一席肺腑之言，石富海心里也豁然开朗，盼望着过去的东家能早日回来再叙旧情。
几个人正说得尽兴，门外忽然来了一群大桥工地的工人，是来找石凤翔技术员的。凤翔一看工人中夹着猴子和肉敦儿，觉得不妙。他向文奎叔叔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将工人们领到了自家后院的老屋议事。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