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师和卫老板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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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五十二

程泽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从我接受你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他顿了顿,肃穆的面容柔和下来,“更准确来说,从你告诉我的那天起,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让我无法放手,所以我只有做好准备。

准备好迎接卫家父母失望而愤怒的谴责,准备好面对朋友同事指指点点的目光,准备好直面那些不相干的陌生人的鄙夷和嫌恶。

但是那又怎样?程泽孤身一人已久,怎么可能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拒绝这份来之不易的陪伴?再说,同事平日里对他的指指点点还少么?程泽什么时候在乎过?他要在乎的人早已入土多年,他们仅有的心愿大概也只剩下他幸福安康这一条了。

所以,唯一令程泽忐忑难安的只有卫家。

“我知道。”卫黎喟叹,伸手抚摸他的脸。

大概是因为这些年的日晒雨淋,男人的面部皮肤并不细腻,但是摸上去有一种别样的手感,不是硌手的那种粗糙,也不是丝绸那种光滑。

卫黎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只有耐摸这么一个形容词。

“我觉得这叫做守得云开见月明。”他挑起嘴角,笑出几分得意,手上不住在对方脸部流连,“程泽,我想见她。”

程泽平静地望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了然。

“我想知道能够让你心甘情愿叫一声姐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

程泽闻言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容:“凉姐值得。”

“这么有信心?”卫黎挑眉。

程泽点点头:“就像我不会担心你的好朋友接受不了我们一样。”

卫黎怔了怔,想到几乎在临门一脚给了自己最给力助攻的李牧,于是不由自主地笑开:“那可以哪天约出来一起见了啊。”

程泽自然点头答应。

于是卫黎越发沉浸在程老师不对外人展露全数给予他的温柔中——就着恋人的手吃水果,躺在恋人腿上看动画片,反正卫少爷觉得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直到九点,程泽开始催促卫黎回家。

“才九点啊,再待会儿呗。”

“九点出发,半个小时到家,洗漱好十点。”程泽抬手托了托眼镜,语气严肃不容反驳,“十点到两点是最好的睡眠时间。”

这幅认真严谨的模样让卫少爷又爱又恨。

然而他此刻明显有些抓狂:“我靠,老子是在跟你谈恋爱啊程老师,你别把我当你班上学生行么?”

“我不会跟学生谈恋爱。”程泽面无表情道,而后看着卫黎整个人都蜷起来了才淡淡笑开,语气温和起来,“卫黎,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去打仗。”

卫黎当然明白,他不过是想求点安慰。

于是在程泽知情识趣地再次拥抱住他,并且动作轻柔仔细地亲了亲他的耳朵后,撒泼的卫少爷终于满足了。

他伸手捂住开始发烫的耳朵,仍有些不甘:“什么时候才能早上起来就能看见你?”

程泽一怔,不由自主地顺着这句话想象了一下那副情景,顿时也有些心痒难耐起来。

他真心实意道:“会的,快了。”

卫黎闻言顿了顿,却没再说话,展臂抱了抱他之后总算不再拖泥带水地道了别。

说实话,他觉得可能没那么快。

那天分开前,卫黎其实想同程泽商量下出柜——这个词是他在网络上搜寻日后面对父母的应对措施时,学到的一个新词。但是这实在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加之近期卫少爷过得十分辛苦,成天就是公司家里两头跑,别说跟程泽亲热,就是趁着接外甥来见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他心里一犹豫,于是讲这话的时机也就过去了。

最终也只是避而不谈地道了别。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虽然他们已经决意要在同性相恋这条荆棘小道上走到底,但面对暂时并不接近的最终关卡时,仍旧心照不宣地怀抱着一丝活在当下的侥幸心理。

卫黎不提是不想破坏气氛,程泽不提是不知如何提起。所以即使近来情商大幅提升的程泽看出了些端倪,却还是选择了配合对方。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唯一一件彼此知悉却无法坦然相待的事情。

接下去的日子,程泽知道对方忙碌,所以并不打扰,偶尔实在想得厉害了才会打个电话过去,仿佛听听对方的声音就能缓解这种渴求的心理。

是的,渴求。

程泽觉得这样的心情十分奇妙,他从不知原来有一天他会对另外一个人如此依赖。这种依赖不表现在生活细节,甚至不表现在生理方面,而是从心底生出的一种渴求——他不是孑然一身、无根无萍的存在。

他有卫黎。

有人惦记他,有人在意他,有人……爱他。

然而这样望梅止渴般的日子并没有持续一个礼拜——在周三的那天下午,程泽推车出校门口的时候瞧见了等在另一边的卫黎。

程泽并没有在第一眼就认出对方。

略长的额发遮住了青年一贯张扬的眉眼,皱巴巴的衬衫没有好好地塞进西装裤里,就连周身都环绕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颓唐味道。

最重要的是,卫黎左手的食中二指夹着一根烟。

反应过来的刹那,程泽心底涌现的第一种情绪竟然是愤怒。

我说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你却在这里抽烟——等在我回家方向的另一边,是不是我没看见你,你就不打算叫我?

这种愤怒很陌生,就像他对待对方的那份心情一样陌生。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程泽走到他面前,表面上的波澜不惊差点维持不住。

卫黎恍惚地抬起头,见到他的那刻甚至还咧嘴笑了笑:“嗨。”

程泽觉得这简直是一种挑衅,他克制住自己心里越涌越高的愤怒,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把那根烟举到二人面前,声音冷硬:“别人玩借酒消愁,你玩借烟么?”

谁知卫黎闻言却低低地笑起来,哑着声音道:“泽泽,这个冷笑话讲得很棒哦。”

程泽忍无可忍,一把抽掉他手里的那根烟,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学校里拖。

程泽今天是加了会班的,所以此刻时间已将近五点,偌大的校园里几乎毫无人迹。

程泽把他带到操场那边,也就不再拉着他,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看着他。

卫黎与他对视一会儿,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仿佛对他而言,连眨眼都是一件累人的事情一样,然后他一屁股坐到了足球场的草坪上。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对方坐下来。

程泽无声无息地同他对峙了一会儿,又瞧了眼手上那根快燃至尾巴的烟——滤嘴的形状饱满而完整。

于是他决定顺着对方的意坐下去。

然而该开口的人却一直沉默。

程泽侧头望去,只见他双腿曲起,一手撑在身后,仰着头望天,展现在自己眼前的侧脸依旧英俊帅气,偏偏上面笼盖了一层讲不清的情绪,有些像迷茫,又有些像失望,于是那原本显得硬气的轮廓线条都沾染上了一点脆弱的弧度。

脆弱。程泽把这个形容词反复想了两遍,觉得十分贴合。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大片的晚霞铺满了整个天空,卫黎才缓缓开了口。

“到今天为止,我签署了二十九家供应商的解约合同。”他说着转过头来,目光落到程泽脸上,“一个小时前,采购部经理辞职了。”

程泽隐约察觉到什么,沉默地望着他。

“我到今天才想明白,这些供应商哪儿来的胆子坐地起价……呵,原来他们跟蔡经理去投奔乐天了。”卫黎嘴角微挑露出一抹冷淡的嘲笑,然而这份嘲意还没来得及蔓延到眼睛里,他便忍不住苦笑起来,“蔡经理,蔡利民,蔡叔……他是我爸几十年的好兄弟。”

程泽怔然,终于明白卫黎的失望和迷茫从何而来。

他揽住对方的肩膀,语气寡淡:“利字当头。”

“是。”卫黎轻声道,他靠在对方的肩膀上,闭起眼一点点的回忆起来,“蔡叔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小时候蔡姐姐有什么新玩意儿,我就会有一份一样的。后来我接手公司,我爸几乎不太管我,有什么不明白的都是他教得我,我还记得他给我上的第一课,就是分辨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可是到头来,我还是没分清。”

卫黎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他想起来对方的说辞。

“阿黎,我对你们卫家仁至义尽了。当年陪着你爸打江山,现在给你打下手……都是我乐意的。但是这也得有个头了。乐天跟我接触了很久,待遇翻了又翻,我没道理跟钱过不去……至于供应商,抱歉阿黎,这是我答应给新东家的一点诚意。”

说实话,当时他的心里除了震惊之外甚至都来不及感受到愤怒。

然而当半头白发的蔡叔转过身去,他瞧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佝偻的背脊时,那些要冒头的愤怒却几乎没了踪迹。

蔡阿姨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小姐,就算嫁做人妇多年,却仍十分讲究排场,吃穿用度都是最贵的;至于蔡姐姐,成天在欧美国家飞来飞去,笑称绝不缺席任何一场大牌的展会。

但是,他能理解蔡利民,并不代表他会原谅,更不表示他能替视对方为亲兄弟的父亲展现大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就是之前说过的小狗血,不会牵扯到上辈恩怨什么的,就是利字当头而已

下一更在周二

小剧场

卫黎:程老师我们来玩扮演play吧!

程泽:什么?

卫黎:扮演就是你演老师我演学生!

程泽:抱歉,我没法对未成年人下手。

卫黎:卧槽你怎么知道play是什么意思?

程泽:你连着三天上网到十一点,时而发出诡异的笑声,时而目光奇怪地望着我……

卫黎:所以?

程泽:所以我有必要翻看一下历史记录。

卫黎:……

程泽:来,你演语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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