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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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漠然

第一百五十三章 漠然

远处的高亭上,北子桓负手而立,看着曾经那般骄傲、独立的女子如今的模样,他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为何还要不远万里得赶回來,是來看看她会痛成什么模样吗?嘴边带着一抹嘲笑,北子桓,难道在这个世上,除了乌珠,沒有一个人会无时无刻得关注着自己。

一整天瑾若都沒有吃东西,北寒陌在一旁陪着她,离开那个规矩众多的皇宫,她反倒安静了些,纵使北寒陌知道她心上是看不到的惊涛骇浪。

她沒有对北寒陌有半分的指责,在她的心里,她甚至感激北寒陌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并沒有再进宫,但是芷然公主还是來了陌王府。

这几天天气阴沉沉的,仿若大多人的心情,芷然撑着油纸伞站在陌王府的门前,有几次都想要回去,却还是坚定得站在了那里,她來做什么?來解释什么?连他自己都觉得无所谓的东西,她为何偏偏却想让瑾若知道,他不是表面看起來那般什么都不在乎,在他心里所承受的同样很重。

走进陌王府,淡淡的幽香,不经意间看到墙边的微雪兰,想起在西楚宫殿内的微雪兰,她嗤笑,原來是她喜欢而已。

“见过公主。”

沒有预想中的避而不见,瑾若坦然得站在她面前,盈盈行礼,而北寒陌却在一旁无动于衷,芷然轻笑,走到瑾若面前,多日未曾好好见一面,今日看來她的气色还是不太好,依旧纤瘦,眉宇间掩不住的愁绪是因为自己吗?

“过得可好?”瑾若先了口,芷然似乎微怔,但还是点了点头。

瑾若是真心想问候她,也许现在的身份和境遇对瑾若來说如同地狱,无所适从,但对芷然來说,褚澈便是楚明泊的事情,无疑是一次重生,瑾若不得不相信缘分,纵使错过了一切,但结局终是对了,她嫁给了他心心念念的人,瑾若该为她祝福的,这在场身份变换中,如果说有着唯一让人欣慰的地方,便是芷然对褚澈的感情,至少这是对了。

瑾若并沒有先开口问楚明泊的事情,但是芷然还是残忍得提到他。

“他沒有你看到的那般潇洒、自如,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能控制的,西楚皇宫中的争夺比北尧更为突出,他和堂弟楚明畔水火不容,先帝是楚明畔生父,自驾崩以來,皇位空缺,太后掌印,所以早年败在楚明畔父亲手下在南夕隐忍多年的褚孝为,原名楚谓欲夺先皇宝座,所以他以南夕毁灭为唯一的筹码,褚澈无能为力。”芷然很清楚其中的因由,但是话说出來反而言不由衷,看瑾若沒有一丝微变的表情,芷然知道她不在乎原因,她在乎的只是那个她最信任的人毁了她的家。

北寒陌上前,“芷然,罢了,事情已经如此再多说也枉然。”

手臂被瑾若拉住,她抬眸:“我想听她说。”她眼睛是渴求,是对一个解释的渴求,她想要从中哪怕找出一丝误会,误会这和褚澈沒有丝毫的关系。

在陌王府的几个时辰,芷然一直在说着西楚的事情,但是却只字未提褚澈是如何在南夕隐藏多年,他又是做了什么,让成亥王的身子渐弱,最终不治而亡,那一夜的那场大火,他是否参与,他是否知道这场大火烧毁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记忆。

“我想见他。”她轻声吐出几个字,看着瑾若的表情,芷然知道她纵使说的太多,对她來说也只不过是在她流着血的伤口上撒盐而已,虽然那不是她本意。txt 。

褚澈并沒有答应见瑾若,理由很简单,他为何要见一个亡国的郡主?他也沒什么可解释的,听到下人的回话,北寒陌握拳便准备进到公主殿中,还是被瑾若拉住了,亡国的郡主?沒错,现在沒有哪个身份更适合这个名讳。

两人走在宫中的蹊径上,瑾若面无表情,北寒陌在她身后跟着她,似乎走到她熟悉的地方,她抬眸,殿上“流珠阁”的三个字还那么鲜丽,她还曾记得褚澈初次來这里的时候,还道这名字雅致,倒是适合瑾若这般爱矫情的人,开玩笑的话语还在耳边,转眼而逝的似乎只是自己的记忆。

“你在这里等我,流珠阁内后院有些花种,我要拿回王府些,待到秋天也会有些花开的。”她对着身后的北寒陌道,在这个时候她很想找些事情來做,哪怕只是一个人静一静。

北寒陌停下脚步,瑾若独自一人走到了自己之前住的地方,在疏雨亭后,有些花蕊还带着晨露,她静静得站着,直到从花丛中起身而立的褚澈出现,他手中还拿着微雪兰的花骨朵。

四目对视,褚澈似乎比瑾若更意外,他冷冷道:“芷然喜欢微雪兰,我带些种子回去。”

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她却连叫住他的勇气都沒有,他走几步,她的心跳就加快几分。

“褚澈哥哥。”她开口,身后的人步子戛然而止。褚澈的记忆似乎回到了成亥王府,那个在竹林湖边叫着褚澈哥哥的瑾若。

北寒陌在门口处看到,转身离去,走远了些,或许只有他们两人的情况下,楚明泊会说出一些辩解,哪怕是让瑾若好受些的话。

他转身,她背对着自己,“我是楚明泊。”

呵,她轻笑,明泊为澈,他还真是会起名字,她转身看着他,慢慢走近他:“你觉得我一个亡国的郡主会对一个弑父的人做出些什么?”

他抬眸,她眼神清丽,眸子间的清冷让他有些慌张,他其实很想告诉她,他并不知道父亲在成亥王药膳中下毒的事情,但是话到了嘴边,便成了:“自古以來,成王败寇,上官瑾若,你熟读史书,你应该比谁都要明白,一个国家不会长久的生存下去,总要被另一个朝代所取代。南夕朝军事薄弱……”

“为何还要带着我送的竹瓶?”她打断他的话,她不想听到这般沒有意义的话,很早便闻到他身上,她送的那个竹子清香瓶子里散发的气味,那独有的她调制的味道,她不会记不得。

从脖间拿出那个挂在胸前的小瓶子,他一把拽下,在瑾若专注的目光中,松手,瓶坠地,瑾若眼睫毛轻颤,才忍住眼眶的湿润,碎了一地的清香,她蹲下身子,他一把拽起她:“我宁愿你恨我。”

恨?她沒有这个资格,她躲开他的触碰,他后退一步,她扬手,一巴掌狠狠得打在了褚澈的脸上,他沒有躲避,她抬眸冷笑:“从今日开始,我们之间便只剩下了仇人,我会为我父王报仇,我会让褚孝为付出他应有的代价。”她泪落,她想恳求父王原谅她的无能,此时此刻,她不能拿面前的褚澈如何?但是她心里也明白,那个伪善的相国褚孝为才是幕后的真凶,总有一日,她一定要见到他。

她快步得离开,似乎在这里多呆一刻她都要活不下去,手腕被他抓住:“忘记报仇,好好活着才是你要做的事情。”

她努力甩开他的手,“就算你成了我的仇人,成了另一个身份,我居然也觉得好过你死了。”

手再次僵住,她的话仿佛一把火烧在他冰冷的心上,他在一点点融化,融化成血,在心上滴下,他以为她宁愿他死了,却不想她宁可他伤害她,也希望他活着,楚明泊,这份情,來世是否能有机会还?手中的微雪兰由于自己采摘,已经慢慢枯去,如同他和瑾若之前的一切。

他蹲下身子,颤抖得拣起那些碎片,握在掌心,掌心处滴出殷红的鲜血,就如同那个鲜血淋漓的晚上,褚孝为在成亥王的尸首边对他说道,楚明泊,你答应过的,用他一个人的命、用几个微不足道的下人的命换全城人的命。沒错,成亥王死了,但是瑾若沒留意到南夕城却沒有丝毫的百姓死亡,这是楚明泊用自己的后半生给父亲做的交换,放弃了侵占一个城池后常有的屠城敛财。

竹子的清香慢慢在空气出释去,连带着他最后一点的残念,他嗤笑,楚明泊,这不是很好吗?以后就可以做一个完完整整的傀儡,不会爱就不会痛就如木头一般,纵使在身上、心上刻上裂痕,却仍旧无动于衷。他能做的只是做好一个儿子的身份,听从父亲的话,走上一条自己不喜欢但必须要完成的路,哪怕付出自己的自尊和骄傲、甚至是善良。

芷然和褚澈很快便离开了,但是留下的梦魇却是瑾若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的,她努力说服自己其实这沒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欺骗不了自己。

午夜梦回,她忽然起身,身边的北寒陌看着她,她望向他:“我梦到娘亲了,我梦到如微了……”她额上满是汗水,他开口道:“我陪你去西楚。”

莫名的一句,让瑾若神色恢复,他轻笑,手拂去她额上的汗水,道:“我们去找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