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鹰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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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虎柙逃猛虎 龙山聚蛟龙

正文第10章虎柙逃猛虎龙山聚蛟龙“我已看出来了他对我所怀的仇恨!”向阳君接着说道,“如果我现在一时心软,饶过了他……日后必将不放过我……”“哼!”老和尚几乎已经没有气力了,“这么说,你是怕他?”向阳君一声朗笑:“平生不作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金某一生行事只问正直,不畏其它,也不干傻事!”老和尚苦笑了一下,向着一隅的郭彤看了一眼,后者那双沉痛的眼睛也正在注视着他。

两者目光交接之下,老和尚再也忍耐不住,悲痛的泪水,由他眸子里汩汩地淌了出来!向阳君微微一笑:“你很爱这个弟子吧?”老和尚微微点点头:“不是……我只是对他感到愧疚而已!”“为什么?”“因为他虽然是我门下的人……我却没有见过他几面,更没有传授过他一天功夫……”老和尚讷讷地道,“而现在他却因为维护老朽这条性命,而丧生在你的手里……他太无辜了!”向阳君冷笑了一声:“人生在世,就是这么回事,当生者生,当死者死,天道循环。

哼,这一点,老和尚你们佛门中人,应该比我看得清楚。”

“当死者死,当生者生……你说得不错!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再次宣着,“南无阿弥陀佛。”

向阳君忽然一笑,道:“生离死别,人生痛苦之事,我料想你们师徒有许多话要说,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这么吧,金某就做一次好人,要你们师徒在临去之前说上几句体己话吧!”他微微顿了一下,冷冷地道:“我就在殿门前伫候,待你撒手西归之后,再来取他性命!”老和尚听了,无限感激地点点头:“阿弥陀佛,果真如此……你也算功德无量了。”

向阳君那双锐利的眸子,四下里打量了一眼,确信郭彤没法儿闯出此殿。

他自信他本人把守门前,一个小小的郭彤插翅难飞!是以,他毫不顾虑其它,当下右手凝具五行真气,缓缓地向着一隅的郭彤推出一掌。

这一掌真力贯注入郭彤之后,只见他身形霍然摇动了一下,顿时血和脉开,恢复了本身行动!向阳君果遵诺言,就在郭彤恢复行动自如之后,身形微微一闪,飘于殿门之外。

门里门外,有一段相当距离。

当他离开之后,佛殿里只剩下了老和尚与郭彤师徒二人。

郭彤在他确定筋骨真地恢复行动之后,立刻扑向跌坐在血泊中的静虚老和尚。

“方……丈大师!”只说了这几个字,再也忍不住泪水,“弟子无能!弟子罪该万死……”郭彤悲痛至极地说道,“这都怪弟子学艺不精,护卫无能。”

“你已经很不错了!”老和尚镇定地道,“听着,三件事你务必遵行。”

“弟子遵命。”

老和尚说话的神情精力,不像方才那等虚弱了,这是他早已储备而用的。

“第一,我必死无疑,你不可过于伤心,你我有此一缘,已属佛祖的恩典……老衲甚是欣慰!”“第二,你千万记住,不可试图为我复仇,只有最最愚笨的人,才会有这个念头……”“第三……”老和尚喘得那么厉害,“第三……你……你还应该记住我关照过你的话……”郭彤固然沉痛到了极点,聆听之下倒能镇定,点头道:“弟子记住了!”老和尚眼晴睁得极大,道:“记住……活命第—……拿着我的这串念珠……到鄂省狼牙山七紫坪……去见崔奇,崔……奇……记住我以前对你所说的那些话……记住!”郭彤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咬着牙,牙齿深深地咬进唇肉里,几乎都要淌出血来!他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悲痛,紧紧地握住了老和尚的手,那只手是那么凉,使他大吃了一惊。

当郭彤的目光再次视向老和尚时,才发觉他已经死了。

死相很怪,郭彤惊得几乎麻木了!只见老和尚面黄如蜡,一双眼皮深深地搭垂下来,整个身躯犹如一块腐朽的木头,看上去极其轻微,像是没什么分量。

在他的一双鼻孔下,垂下一种白色的东西,像是很浓的鼻涕。

郭彤心里陡然间升起了一阵子恐慌,六神无主了。

“方丈师父……方丈师父……”一连摇晃了几下,老和尚身子纹丝不动。

郭彤由不住伏在老和尚肩上啜泣了起来!身后微风轻袭,向阳君已然去而复入。

郭彤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老和尚所留交给他的那串念珠,觉得那串念珠的份量是那么沉重,虽非是金铁所铸,却大别于一般寻常僧人所持用的木质念珠,像是一种玉石雕琢而成。

他已经感觉到向阳君就在身后,但是没有立刻回头看上一眼。

“怎么,老和尚圆寂了?”“嗯!”郭彤缓缓地点了一下头,“他死了!”郭彤仍然没有回头。

向阳君鼻子里哼了一声,缓缓移步,径直来到了老和尚面前。

两只精光闪灿的眸子,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老和尚,他脸上现出极其惊诧的表情。

他突然超前一步,蹲下身子,仔细地在老和尚睑上打量着,神色甚是庄重。

“想不到他的武功造诣,竟是如此精湛,实在是太……可惜了!”不知他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使得郭彤对他的行为大感惊讶,不自禁地把目光转往向阳君的脸。

向阳君手指着老和尚鼻下那两根鼻涕般的东西,冷冷地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郭彤自忖必死,却也不再惧怕,麻木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是本命玉膏,唉唉……”向阳君连续地叹息了两声,“想不到他的功力造诣,竟然达到了如此境界;如果再假以时日,必将大成其功,那时候即所谓金刚不坏之躯了!”郭彤冷冷一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意思甚为明显,像是在说:“到了现在你还说这些干什么?”然后,郭彤缓缓站起身来,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向阳君目光炯炯地看着郭彤:“现在该轮着你了。”

郭彤哂道:“生死原是不足为惜,只是我只觉得就这么死在你的手里,有点不太值得!”“为什么?”“因为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郭彤冷冷地说,“我们之间可以说还是那么陌生……凭心而论,我们彼此间了解得太少……”这一问,倒使得向阳君呆住了!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话倒也不假,我们彼此认识得太浅了。”

郭彤冷笑了一声,道:“就因为我是老方丈师父门下弟子,所以你要杀死我?”向阳君呆了一下:“那倒也不是,我只是直觉地感觉到你是一个可怕的人,所以我不能放过你!”“你已经决定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向阳君道,“快告诉我,你希望怎么个死法,我一定成全你。”

郭彤冷冷一笑:“你还没有问我,方丈师父临死之前,对我说了些什么?难道你一点也不关心?”“有什么好关心的,反正你已难逃一死。”

郭彤道:“方丈师父死前,曾交待我一句话,这一点,我一定要做到。”

向阳君冷冷一笑,道:“这恐怕不是你所能做得了主的,你说出来我听听!”郭彤深深叹息了一声,道:“方丈师父是一个酷爱自然之士,他老人家希望能够归还自然。”

向阳君微微一愣,讷讷道:“原为他是一个自然爱好者——这一点,我倒不知道。”

郭彤道:“所以,方丈师父特地交待我,要将他的尸体暴于自然。”

向阳君哼了一声,道:“这个好办,随便找处荒山野地一抛了事……”他微微一笑,接道:“这是最起码的一点小小请求,我岂有不答应的道理?”郭彤站起来,双手合十,微向向阳君一揖道:“谢谢你,既然这样,在下现在就去了。”

向阳君摇摇头:“这件事我足可代劳,嘿嘿……包括你的尸体在里面,我俱可以一并处理!你大可放心!”郭彤冷峻地道:“在下不敢苟同,你方才曾经亲口答应方丈师父一个最后的要求,想必以足下之声望,当不至于自食其言吧!”向阳君想了想:“你小子很聪明,要是下象棋一定很会将人家的军。

不错,我的确是说过这句话。”

他微微一顿,偏头想了想,又道:“奇怪,这么一件小事,还值得老和尚临终授意么?”接着,他心里暗忖: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阴谋不成?他走过去伸手把了一下老和尚的脉门,确实证明对方的脉搏不跳了。

由于静虚的本命玉膏下垂,必然是死了。

这一点,绝无可疑!那么,还能有什么花样?心里这么转着念头,眼睛移向郭彤的脸。

事实上,这个少年人的纯朴与武技,对于他可以说根本就够不成威胁。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岂能容他现出什么花招?倒不如大方一点好!郭彤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怎么,你不肯?”他冷笑一声,讷讷地接下去道:“其实,这也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事。

既然你言而无信,我也无可奈何,只是……”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你为什么叹息?”“这不关你的事!”郭彤黯然道,“我只是心里感到无比的遗憾而已。”

“遗憾?”“当然,我觉得有愧于方丈师父临终的托嘱。”

向阳君由不住发出了一声朗笑:“这么说起来,我倒是要成全你了。

哼哼,我金某人言出必行,岂能对死者失信?既然老和尚死前说过这个话,自然要成全他。

好吧,他的后事就由你处置吧!”郭彤一言不发地前去为老和尚整理衣容,然后缓缓地把他的双手抱起来。

向阳君说:“你这是要去哪里?”“后山。”

“后山哪个地方?”“这个,”郭彤打量了他一眼,“一定要告诉你么?”“你要弄清楚,不但要告诉我。”

向阳君冷冷笑道,“而且,我还要跟你一起去!”郭彤摇摇头:“这……方丈师父临死之前,并没有说要阁下护送。”

向阳君一笑:“这可就由不得他了!如何?”郭彤冷笑道:“既然你坚持如此,我也无话可说,那咱们就走吧!”说罢,遂向侧门走去。

向阳君问道:“为什么不走正门?”郭彤道:“前院僧侣众多,一旦发现了方丈师父身故圆寂,岂不要大乱了?方丈师父交待不许惊动这寺里的任何人。”

向阳君想了一下,点点头道:“这话倒也有理,唉!”他轻叹一声,接着道,“就某一方面来说,老和尚仍不失为一个可敬的长者。”

郭彤理也不理他,大步向后侧门踏出,他前进了一段距离,未听见向阳君的脚步声,甚是奇怪。

回头一看,发觉向阳君与自己少说间隔着十步开外的距离。

这是一段不算短的距离,他为什么如此放心?转念一想,他心里也就昭然了。

因为向阳君功力之精湛,他已有所领略,对方所以故意把距离拉得这么远,必然是有绝对把握预防他。

换句话说,如果认为眼前情况是可趁之机,那就大大错了。

只要略显形迹,即可能死在对方极其精湛的劈空掌力之下。

当然,从向阳君方才的表现看,如果有意下手,套句俗话来说,那可真是简单得如同探囊取物!好在郭彤并没有存下这个意图。

他胸有成竹,一切计划全在意念之内,当下按照事先与静虚方丈研究好的策略,朝着一定的目标路线继续前进。

一前一后,一进一随,转瞬间登上了山道。

约莫小半盏茶的时间,二人登上了中峰一个突出的高地。

呼呼的劲风,拂动着二人身上的长衣。

当空的骄阳固是耀眼生辉,却不觉得炎热。

郭彤抱持着老和尚的尸体来到了一棵拔起当空的巨松之下,觉得抱持着老和尚的那双手有点酸痛,遂将方丈尸身慢慢放下来,一面用袖子揩着脸上的汗珠。

向阳君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地方到了?”郭彤点点头。

“很好!老和尚的眼光不错,金某虽然不是什么五行之术的高人,对于勘舆之学倒也有些涉猎……”一面说时,他目光在附近转了一转,频频点头道,“好地方,左青龙,右白虎,依山面水,嗯,此处当系此山龙脉所在之地,老和尚选择了这个地方,保存他的色身,倒真是好眼光!”郭彤道:“这地方是方丈师父早已看好了的!”“嗯!”向阳君赞赏道,“高明!”郭彤道:“此举的特别之处,即在孤峰独峙!”说到孤峰独峙时,他的声音特别强调了一点,向阳君其实早已注意到了,左右看了一眼,最近的邻峰都在数十丈以外,且峰与峰之间的洞谷,都在千仞高下。

换言之,如果想转登彼岸,简直是梦想中事。

当然,来到这里,向阳君就更为放心了。

其实,已无所谓放心不放心,因为他想在这个地方,将郭彤的性命结果。

当下,他缓缓向前一步,道:“郭小兄弟,我们是有言在先,你就在这里陪着老和尚长眠吧!”他边说边缓缓举起一只手掌,暗聚力道,正待向郭彤击出。

郭彤忽然冷笑了一声,道:“且慢!”向阳君推出了一半的手掌,忽然停住:“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说?”郭彤道:“方丈师父嘱我安置之处,并不在这里,且容我将方丈师父尸身安置完毕之后,再与你解决生死之事如何?”向阳君皱了一下眉:“要怎么安置才谓妥当?”郭彤举手向正面一指,十丈外,也就是这座孤峰顶端,有一座小小石塔。

那石塔十分矮小,看起来像是兴建多年,表面长满了苔藓,且受风蚀,看来斑驳点点几与附近岩石完全一样,如非特别指出,简直看不清楚。

向阳君看了一眼,点点头道:“嗯,想不到还有这么一个所在,这石塔又是什么玩意儿?”郭彤冷冷一哂,道:“这个你就不明白了,这石塔竖立此峰,据说已数百年,在达云寺建寺之前,早就有了!”“干什么用的?”“达云寺的前身,名叫青云寺”。

郭彤知悉甚清地徐徐道来,“青云寺的祖师名叫青龙长老!”向阳君冷笑插口道:“你唠唠叨叨说这些事又是为何?”郭彤道:“你既然问,我当然要说得清楚些。”

向阳君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郭彤却继续说道:“据说青云长者选中了此地,就是认为这里风水极佳,他由数百里外来到这里,才发觉到这里乃是龙脉所在,所以亲手用本山所产之岩石,兴建了这么一处石塔。”

“我问你是干什么用的?”“用以置放尸身而用,据说,身后色身于此放入石缸之中,可以永不腐朽!”微微一顿,郭彤又接下去道:“是以这几百年来,本寺的方丈长老一经圆寂之后,即将尸身置放于此!静虚方丈师父也不例外,与其说格外向阁下要求,倒不如说是依例而行罢了!”“原来如此。”

向阳君四下打量了一眼,确信郭彤没法儿脱逃,也没有不信任他的理由,点点头道:“好吧,你就照办吧!”郭彤点点头,重新将方丈师父尸体搬抬起来,向峰峭那座小小石塔行去。

向阳君缓缓在后面跟着他,来至石塔正前。

石塔不过三丈高下,共分四层,虽然明称为塔,其实丝毫没有“塔”的形状,不过是四四方方的一堆石块罢了!郭彤抱着老和尚尸体走到塔前,向阳君却在他身后丈许以外。

这个距离实在是很近很近了。

二人站在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清楚塔里的一切。

原来那石塔共有四扇石门,俱是敞开无阻,中间设有一根螺旋打转的石柱,那石柱也就是供以攀行向上的石梯了。

他二人站在外面,很清楚地看见置于底间的许多石缸,石质奇古,也多已风蚀,看来虽然毫无异状,却令人兴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石塔正面还悬有一方石匾,如不仔细辨认,简直难以看清石匾上还有四个字——大千法华,笔力雄浑,走笔如龙蛇飞舞,称得上贯力万钧,不知何年何月出自何人手笔。

站在离门丈许以外,向阳君打量着塔内所陈设的一座座石缸,想象着这些石缸内所盛置的一具具尸身,不禁兴起万般感慨——一种人生如梦的感慨!就在这时,郭彤说话了。

“阁下是否要陪同我一并登塔,处置方丈师父的灵体?”向阳君抬头看了一下面前的塔身,摇摇头道:“不必了,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站着等候!”“好吧!”郭彤冷笑道,“在下须要按照佛家坐化姿式,将方丈师父置入石缸,足下不嫌要等候一段时间么?”向阳君道:“无妨,你去吧!”说罢,遂面向阳光,盘膝坐了下来。

郭彤等他坐下之后,才双手捧着静虚老和尚的尸身,缓缓地一步一步地登上石塔。

塔分三层,第一层内陈设十具石缸,第二层设有八座,第三层,也就是郭彤现在登临的这一层,共有四座石缸。

这四座石缸,有三座是空的。

郭彤不慌不忙地将老和尚尸身小心地放置在一座空缸之内,然后密封。

这一些虽然做来琐碎,但是郭彤却尽可能地以最快的速度做好。

然后,他走向石塔正中,那里陈设着一座石缸,他按照方丈师父的指示,当下将石缸的盖子推转开来,立刻现出了一条秘道!那是一道漆黑如墨,直通向谷底的秘道,有数不清的石阶。

缸盖启开时,散发出一股透骨的冷风!郭彤知道自己的性命能否逃过,可就在此一举了。

当下,他毫不犹豫地潜身而入,一面轻轻阖上缸盖,就此遁去无踪!约莫有半盏茶之久,向阳君忍不住站起来,向着石塔打量了一阵。

虽然他坐处距离石塔在丈许以外,耳朵却能极其灵敏地听清塔内所发出的细微声音。

现在,他忽然发觉声音停止了。

换句话说,他认为郭彤已经把老和尚尸身之事处理妥善了!他又听了一下,忽然神色一变,道:“不好!”倏地纵身而起,身形晃处,翩若惊鸿。

只一闪,纵上了塔顶;再一闪,进入塔内!上下三层,很快地走踏一遍,没有人的踪影——郭彤那小子早就逃走了!向阳君一言不发地停立在这间塔楼内,内心充满说不出的懊恼!最后,他终于找到了那条秘道,只是已经太晚了!他确信这是他出道江湖以来上当最惨的一次,从而也使他认识到郭彤这个少年的智勇双全。

这样一个人,不能不使他引为来日之大患!自此,“郭彤”二字,在他脑子里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实实地刻在了他的心坎上!南岳衡山!衡山周八百里、七十二峰。

主峰祝融,高三千八百九十余尺。

祝融殿孤立峰顶,铁瓦石壁,雄伟绝伦!时令入秋,这附近的枫树叶都变了颜色,像是黄色,却又有些儿红。

山风过处,散发出一片瑟瑟之声。

波伏而起的丛叶,有如万马奔腾,更像急滚的潮水!如果是一个目睹之人,感觉绝不仅限于一个美字。

那是雄伟、壮观,融合了天地之间的钟灵气息。

那是自然界的一种奇迹,是那么强烈地震撼着你、吸引着你,而又迷惑着你!然而,如果你是一个凡夫俗子,情形可就另当别论了。

话说回来,如果你真是一个凡夫俗子,也就无此雅兴,无此勇气来祝融峰了。

就像这位先生吧,他独个儿来到这里很久很久了。

大概是日出以前到的,此刻却是日上三竿,身处在四周浓密的树林子里,对于日光的感触是敏锐的!只须注视着遍布于地面上那些类如蛛网也似的线条,你即能达到心情上自然的一种开朗与和谐!于是,你就有机会开始静下来,进行一项思索,或是一种自我检讨。

这个时候,无论你从事什么,都会有益于身心,你会感到很有收获,很值得!这个人,四十七八的年岁,白净面皮,一身宝蓝衣衫,眉清目秀,神凝气和。

只要你向他瞄上一眼,就会立刻体会到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如非饱学之士,也必属当世奇人。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当他打开手里那个长形的布包儿,现出了那口飘有杏黄色剑穗的青鲨皮长鞘、略呈弧形的长剑时,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原来,他就是当代极负盛名的一位剑士——终南剑客夏平江。

在能人辈出的武林江湖里,能够为各方所瞩目,被公认为最杰出的人物,掐遍手指,数遍了江湖,只有二十一二人而已。

终南剑客夏平江居然就是这少数人士当中的一个,当知其身份之迥异、剑术高超境界之一斑了!这个地方太妙了!四周围生满了枫树,一条笔直的通道直达祝融殿,在殿前十数丈处,竟设有一块方圆里许的平地,这里独览江山之盛,巧夺天地之妙,登立此峰,居高临下,那白云伸手可掬,真是飘飘乎羽化而登仙。

踏遍洞庭南岳此峰之最称奇妙,实系不争之事实了。

终南剑客夏平江独个儿展示了一下那口剑,遂又收到鞘里。

这时候,却由三条不同的登山山道处,上来了三个人。

一个面相清奇的全真道人。

一个白发皤然的老人。

一个风度翩翩的长身少年。

在时间上,似乎是不着先后,三个人同时抵达,但在脚步上却有快慢之分。

道人第一,老人第二,那风度翩翩的少年当然就是第三了。

由于山道的崎岖长短不同,差别甚大,就算是三个人商量好,同时起步,却也不能以此来衡量何人轻功为佳。

第一个到的不见得轻功最好,最后到的那一个也不见得轻功最差。

只是有一点,那就是三个人的轻功都不差。

非但不差,甚至于都称得上轻功一流身手!只看着这老少三个人面不红气不涌,那种神态自若的形象,非但是轻功一流,即使其它方面的功力,也必属杰出!三人彼此抱拳一笑,那道人目光一扫,看见了先来的蓝衣文士,呵呵笑道:“贫道等三人只当是来得最早了,想不到夏兄更是占先一步,幸会幸会!”被称为终南剑客夏平江的蓝衣文士站起抱拳道:“铁肩道兄久违了,小弟日出之前即先来到,无非垂恋南岳之景象,心仰日出之盛景而已!”白发老人听至此,呵呵笑道:“夏兄真个雅兴不小,老朽早已闻祝融日出之盛,原也同夏兄抱有一样心情,不知半路遇见了牛鼻子与我瞎扯,后来又见了青冠少侠,三人结伴而行,边谈边说,可就把时间给耽误了!”被称为牛鼻子的道人,乃系来自巴蜀的赤眉道长,远看倒不甚显著,近看他那双眉毛确实够红的!谛听之下,道人狞笑一声,反唇道:“朱老头你少撇清吧,你那点鬼心思,瞒得过别个,却瞒不过我。

嘿嘿,道长也不与说破,咱们往后瞧吧!”白发老人姓朱名农,亦是身列为海内二十七奇人之一的杰出之士,人称一掌飞星,这个绰号得自于他所擅长的独特暗器打法。

至于那个翩翩风采的长身青年,正是前文所曾提及的“青冠客”邓双溪。

这些人都是应五柳先生之邀,来此参与三年一度的盛会。

在这场盛会上,各人要凭借所学,互相较量一番,公推出一位统领天下武林的人物。

当然,有此因由,这些人来的意图也就至为明显了。

这类人士各怀绝技,有的平素游戏人间,突梯滑稽;有的深沉固执,不喜多言。

总之,凡是来到这里的人,都绝非简单人物。

这附近散置着数十块石砖,各人择其一,纷纷落座。

终南剑客夏平江目光向着青冠客邓双溪一转,微微笑道:“老弟台英雄出少年,愚兄近年听说青城武功,老弟已尽得精体,此番前来,料必是大有可为了。”

夏平江就年岁上看来,实较邓双溪要大上许多,但言谈之间,却并不以前辈自居,可见其涵养修为。

再者,以此而衡量,青冠客邓双溪实亦非等闲之辈了。

谛听之下,青冠客邓双溪抱拳一揖,道:“前辈对区区在下之夸奖,实在是愧不敢当,倒是前辈之剑术已臻至高堂奥,在下对前辈之精湛造诣,钦佩之至,亟望能够得前辈指示一二,必当受益不浅!”终南剑客夏平江呵呵一笑,说道:“老弟台这么说,可就实在不敢当了……”一旁的赤眉道长听至此,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小子嘴甜得很,只怕有些个口是心非吧!”青冠客邓双溪面上一红,微微向着道人抱了一拳,冷笑道:“道长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赤眉道长笑道:“大家的招子都不含糊,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小兄弟你要是真的以为技不如人,今天你也就不会来了,是不是?”一掌飞星朱农嘿嘿一笑,道:“这么说,牛鼻子你定然是心存必胜的把握才来喽?”赤眉道长挑动了一下红眉,冷冷地道:“朱老头你不要老跟我过不去,你那一掌飞星绝技,固然是自鸣得意,道爷我却不看在眼里,等一会儿道爷定然要向你请教一二!”朱农呵呵笑道:“不敢,不敢,朱某只是会嘴皮子,一说到讲打的时候,可就只有装孙子的份儿了,老道你千万多多包涵、多多包涵!”赤眉道长生就的火爆性子,被一掌飞星朱农眼前这么的一激,顿时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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