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儿须有名
石之轩一脸追忆神色,缓缓道:“当年我不死印法修成,自以为天下无敌,杀戮之念也随之大盛。
后虽得遇秀心,以真情缓解,将这股欲念遏止,但功力却再无寸进。
其后秀心辞世,我一时哀痛下,竟至精神分裂,功力更是大减。
虽有圣舍利终治好我的精神分裂,功力却始终难达原先之境界。
十年前,在玄武门之变前夕,我突如佛家所说般顿悟,终抛开一切,遁入空门。
潜心研究佛学多年,我终于领会了以魔入道的真义,武功不仅恢复当年的鼎盛状态,境界更是再上层楼。
现如今,天人合一不敢说是唾手可得,但已非遥不可及。”
魔门众人昨夜曾见他大显神威,对他这番话自是毫不怀疑,只是这突如其来的震撼却是难消,一时都静默不语。
石之轩望向安隆,语重心长地说道:“安隆,你既叫我一声大哥,我自当为你着想。
不要再一味追求绝对功力的增长,等武功到了一定层次,境界更为重要。
只有境界与真实功力想匹配,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也才有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要知道,下乘的心境,是绝对发挥不出上乘武功的效用的。”
安隆似有悟于心,垂首道:“石大哥教训的是。”
石之轩又转向绾绾,问道:“绾绾,你说的天魔大法不能运用自如,又是怎么回事?”绾绾沉吟道:“那是一种感觉。
我这第十八重功法本是当年借徐子陵之助才突破的,此后虽是功法大成,却始终有一种无法控制自身功力的感觉。
有时亦有邪王一般的杀戮之念,但更多时候只觉得并不能将十八重的功力完全发挥。”
石之轩点点头:“这正是问题所在。
你现在的真实功力已经超越圣门一般武功的范畴,行将踏破魔道之间的界限。
只是你的功力虽到,境界却是不够,所以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想来《道心种魔大法》定会对你有帮助。”
绾绾讶然问道:“邪王曾看过《道心种魔大法》吗?怎会如此肯定?”石之轩洒然一笑:“在我悟通以魔入道的同时,我已经知道《道心种魔大法》是作什么用的了。
我之所以能悟通这个道理,是因为我既兼通补天阁和花间派武功精髓,又曾拜四大圣僧为师,精研佛学,同时精通圣门和佛门原理的缘故。
但不是每个圣门中人都会有此机遇,舍此以外再没其他悟道之法了吗?当然不是,只是因圣门分裂日久,太多东西已被湮没。
圣门本身也自可达以魔入道,其关键就在《道心种魔大法》。
不过也只有象绾绾这般可突破自己门派武功极限的人,才有资格修炼道心种魔。
可惜圣门中人长期沉溺于和慈航静斋的争斗,不顾自身修养,竟是没人可达以魔入道的境界,也就没人想起这个问题。
邪极宗四个笨蛋只怨向雨田不将《道心种魔大法》传于他们,却也不想想,以他们的资质,也配谈以魔入道?”叶星落忍不住问道:“可是我师傅手中的《道心种魔大法》只有上卷,会不会影响我师傅的修行?”石之轩笑道:“上卷即是以魔入道的原理,绾绾一看即知。
原理既明,能否以魔入道只是时间问题。
下卷不外乎是具体修炼法门,有之固可事半功倍,没有也不是事不可为。
能不能以一本《道心种魔大法》达到以魔入道的效果,就看你师傅的悟性了。”
叶星落点点头,沉吟起来。
石之轩的目光最后落在赵德言身上,问道:“德言,突厥人已是难成气候,你有什么打算?”赵德言本是与石之轩平起平坐的魔门巨头,这次见面先是狼狈遇救,此刻更感缚手缚脚,大觉不是滋味。
傲然昂头,赵德言道:“我自有主张,倒是不劳邪王费心了。”
石之轩微叹一声:“得放手时且放手,世事何用如此执迷?”赵德言冷哼一声,却是没有答话。
石之轩见他听不入耳,也就不再多说。
目光落在绾绾怀中的明空,石之轩忽微微一笑,慈爱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明空见石之轩一直没有注意到她,早嘟起了小嘴,此刻见石之轩终于问她话了,大喜下从绾绾怀中落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一本正经说道:“回邪王话,我叫明空。”
石之轩沉吟起来:“明空?好名字。”
又叹一口气说道:“想当年我的小青璇也是这般年幼可爱,却不知现在又如何了。
唉,说起来我也有十年没见到她了。”
话音转低,石之轩陷入了沉思。
沉思良久,石之轩忽抬头一笑,对绾绾说道:“绾绾真是妙想天开,星落这个弟子已让我颇感惊讶,却有明空更胜一筹,你这步棋实在是妙。
别说我已无意争雄,即使我重出江湖,怕也不是你的对手。”
绾绾也是一笑:“邪王太抬举后辈了。”
又笑问道:“邪王看出我的打算了?”石之轩点点头,眼中满是笑意,叹道:“釜底抽薪,实在是高明。
看来圣门之事我是不用再操心了,有你绾绾在,一切都好说。”
绾绾也是笑意盎然:“邪王这么说,是想推卸责任吗?”石之轩不答,却忽仰天大笑。
绾绾也笑得更开心。
其他人看得莫名其妙,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坏事。
笑毕,石之轩忽然起身,正色道:“我要走了。
最后一句话,圣门正值多事之秋,勿以至弱对至强。
时势不同了,不要意气用事,能屈能伸才可成大事。
话已至此,该怎么做你们自己斟酌吧。
李世民誓言的有效期只有一年,希望你们能好好利用好这段时间,在风雨到来之前做好准备。
同时要小心慈航静斋,李师民的誓言对她们可没什么约束力。”
转向绾绾和白清儿,石之轩淡淡道:“当年我和玉妍之事,你们虽不言,我也知道你们一直耿耿于怀。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要你们能达魔功大成的境界,自可来找我报仇。
现在嘛,最好是不要有这种想法,我还不想将圣门一手摧毁。”
石之轩说罢,转身欲行,绾绾却突然开口:“在邪王远行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石之轩止步,却并未回头,平静说道:“但问无妨。”
绾绾表情严肃,缓缓说道:“我想知道,在邪王心中,祝师是怎样一个地位?她只是你的一颗棋子吗?还是你也曾对她动过真情?”石之轩面向舱门,众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听得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很落寞:“终还是问出这个问题了,但我要如何回答你呢?我一生中关系最密切的两个女人,最终都因我而亡。
世人都道石之轩天性凉薄,又有谁知道我心中的苦痛呢?玉妍当年是圣门第一美女,我对她自非完全无情,只是此情到底有多深,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我只知道,我永远也不能忘记她,就想我永远不能忘记秀心一样。”
说到最后一个字,石之轩已闪身不见,只留余音袅袅,在舱房中回响。
石之轩一走,船舱重又陷入沉默。
大船在沉默中继续前行,不久就驶入渭河。
赵德言似从一个深梦中惊醒,叹息一声,说道:“我也该走了。”
不等众人说话,他已自顾自离开船舱,越上渭河对岸去了。
安隆看看剩下的魔门中人,苦笑一声,对向青云说道:“我们还是回成都吧。
也该在这儿下船了。”
向青云向众人告别,最后转到叶星落处,一拱手道:“后会有期。”
叶星落微微一笑,说道:“昨日与向兄并肩作战真是痛快,希望还有机会能与向兄见面。”
向青云微叹一声:“希望吧。”
扶着安隆出了舱门。
船舱中只剩出身阴癸派的几个人,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绾绾沉思一下,忽取出一个小包袱交给明空:“把这个交与你白师叔。”
明空似已忘了昨晚的经历,重又恢复顽皮本性,捧着包袱,一蹦一跳的来到白清儿面前,先甜甜叫了一声“白师叔”,才把包袱交给白清儿。
白清儿心中纵有百般不满,对着明空的笑脸也是无法表示出来。
她勉强一笑,将包袱接了过去。
打开一看,白清儿不由一声惊叫,脸上神色又惊又喜。
只见包袱中是一本与《道心种魔大法》质地一样的羊皮卷,只是封面上的字却是“天魔策”。
捧着《天魔策》,白清儿百感交集,她与绾绾争斗十年,为的就是这本秘籍,现今真的到手了,心中却是又苦又甜,一时难以言表。
娇呼一声“师姐”,白清儿再说不出话来。
绾绾轻叹一声,道:“正如邪王所说,当今乃是圣门多事之秋,我们再斗来斗去实在是不智。
你既是阴癸派主,这《天魔策》自当由你保管,希望从今天起,你我能姐妹同心,共渡难关。”
白清儿一阵激动,忽叫一声:“师姐,你再重回阴癸派吧。”
绾绾摇摇头:“我现在没有门派之限,行事更为方便一些。
我虽没阴癸弟子之名,却有阴癸弟子之实。
在师妃喧等眼里,岂会因我宣布退出阴癸派而不将我当成圣门中人?我们也不必着相,只要我心存阴癸,阴癸也不当我是外人,就足够了。
是不是有阴癸弟子的名分,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既有这句话,自是还当我是姐妹,我已满足,不再做他求了。”
白清儿苦笑一下:“师姐的意思我自然明白。
只是,我刚才所说的意思是,这阴癸派主本应是由你来当的,现在还是由你来吧,小妹才疏学浅,实在是难堪大任。”
绾绾肃容正色道:“清儿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其实这十年来你已做得很好。
即使我在派中,也不一定能比你做得更好。
至于你未能看出李世民的阴谋,也是因为派务繁忙,无暇顾及外界。
这一点你倒不用自责。
我能发现李世民的阴谋,也是因为我心无旁骛,潜心研究敌我形势的结果。
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减轻我的负担。”
白清儿又是一声轻叹:“不当家不知柴盐米贵,这十年来我无时不在想起祝师,她当年以一人之力,撑起圣门半边天,实在是不容易。
本来我已经是勉为其难,听过你与邪王的分析,我更是觉得肩上责任沉重,真心希望师姐能回来。”
绾绾听到白清儿提到祝玉妍,也是神情一黯,叹息道:“我又何尝有一刻忘掉她老人家呢?这十年来虽然不理派中事务,我也是在为实现她老人家的心愿而奔走。
我还有事在身,实在是不方便回到派中。
这样吧,你不是有个叫聂飞羽的弟子吗?可以让她替你分担一些事务。
听星落说,她的身手甚是不错。
可以学我,让年轻人挑起重担。
今后如没什么大事,我就不准备出面了,凡事皆交与星落,你有事找他即可。
而且我只是名义上不属于阴癸派,真有什么事的话,我也可以帮忙的。”
叶星落听绾绾这么说,忙站起身,想白清儿躬身致意。
白清儿想了一下,叹口气道:“这样也好。”
沉默一下,白清儿又问道:“师姐今后准备何去何从呢?”绾绾苦笑一声:“你刚才也听到我和邪王的对话了,我的天魔功在十年前就出了岔子,当务之急当然是找个地方潜修,看看《道心种魔大法》能不能解决我大问题。”
白清儿不由担心起来:“可师妃喧是绝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
她一定如影随形般紧紧追着你,让你没时间静修。
说不定她现在已经追来了。”
绾绾轻叹一声:“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也只好见招拆招了。
放心吧,我和师妃喧已是近二十年的的老对手了,她当年既奈何不了我,现在也没办法。”
叶星落本一直在深思,这时开口道:“我还是觉得白师叔的担心很有道理。
师傅虽和师妃喧争斗多年,但都没这次事关紧要。
师妃喧即使不能阻止师傅修炼,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若让她对师傅造成任何干扰,对师傅的害处可就大了。
不过倒是不用担心她现在追来,她们慈航静斋势力强大,眼线遍布宇内,自不会这么劳累,她们只需静等消息,再谋定而动。
想来师傅在安定下来以前是不会遇到干扰的。
只是要想有充分的时间修炼就困难了。”
白清儿眉头大皱道:“说来说去,师姐还是很危险,有什么好办法呢?”一时间绞尽脑汁,却也是无计可施。
叶星落淡淡一笑:“这个问题交由我解决好了。
多谢白师叔对家师的关心,我现在才感觉到我们是一家人了。”
白清儿一愣,旋又笑道:“难道你一直不当我是自己人吗?”叶星落又是一笑:“我当然当白师叔是自己人,只是却怕白师叔太见外。”
白清儿莞尔一笑:“师姐,你这徒弟我可是怎么看也看不出他是圣门中人。”
说完之后又正色问叶星落道:“你有办法对付师妃喧,让她不找师姐的麻烦?”叶星落也认真起来:“十足的把握是没有,但想法倒有一个。”
白清儿大感兴趣:“说来听听。
“叶星落忽然起身,对着众人一躬身道:“我要告辞了。
我要马上动身潜回长安,然后再想办法对付师妃喧,让她没时间与圣门同道以及家师为难。”
白清儿先是一声惊叫:“你疯了?现在潜回长安?别忘了现在圣门可是天下公敌,你昨夜杀伤那么多七派弟子,且不说对付师妃喧,光七大门派就可要了你的小命。”
叶星落只是洒然一笑:“死地乃生门,说不定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师傅,你怎么看?”绾绾却似一点也不诧异,只是淡淡一笑:“你既已想好,我当然没什么意见。
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
叶星落见绾绾不反对,大喜施礼。
明空却看着叶星落在偷笑,等他站直身子,突然问道:“师兄为什么突然想到会长安呢?是不是想去见秋姐姐?”绾绾大感奇怪,问道:“什么秋姐姐?”明空得意道:“师傅你是不知道,师兄昨夜可是有艳遇的。”
刚要继续往下说,已经被叶星落给打断了。
叶星落先对明空瞪了一眼:“不要胡说。”
又转向绾绾说道:“师傅别听明空乱说,她只是开玩笑的。”
明空倒是不说话了,但一个劲的刮着自己的鼻子羞他,叶星落只能摇头苦笑。
绾绾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对叶星落笑道:“要回去长安,你最好先把自己的衣服换一下。
以你现在这个样子,只怕连城门也进不去。”
叶星落看看自己身上破烂不堪,且沾满血迹的衣服,忙应声去了。
绾绾转向白清儿,问道:“清儿,你们准备去什么地方?”白清儿笑笑:“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先回江南了。
等进入大河,我们就转船,沿大运河回去。”
绾绾沉吟道:“那我们姐妹还有好一阵子可以在一起。
对天魔功的一些心得,我正好也与你参详一下。”
白清儿大喜过望:“多谢师姐。”
自祝玉妍过世,已久没有人可以在武功上指导白清儿了,她的许多疑难也没人解答。
如今既又绾绾这比祝玉妍更胜一筹的高手愿意指点她,白清儿自是欣喜。
两人说话间,叶星落又进入船舱,身上已经换上一套船夫们所穿的粗布衣服。
叶星落躬身一礼:“师傅,如没什么事,我就要上岸了。”
绾绾未及说话,白清儿先笑道:“借用你的话,我们已是一家人了,就没必要在隐瞒什么,我现在告诉你一下,并州聚宝赌场的花满枝是自己人。
花浪的事就是她通知我,我才派飞羽去的。”
又对绾绾道:“师姐如果去并州的话,有什么事不方便出面,大可让满枝帮忙。”
绾绾点点头,叶星落却是恍然大悟:“怪不得花浪在聚宝赌场露了一手之后,没两天聂师妹就找上门了,原来是花大姐看上花浪了。”
白清儿一笑之后又是一叹:“圣门高手虽众,却乏理财能手。
本以为花浪是一个好人选,却是被师侄你给阻止了。
不过我还真是好奇,你和花浪究竟是什么关系?可能的话,多拉拢拉拢他,对将来有好处。”
叶星落一脸苦笑,长叹一声道:“我和他的关系一言难尽。
不过说到拉他为圣门做事,只怕是很难。”
白清儿听他所言发自肺腑,也只能替他惋惜:“那可就可惜了。
这样的人手并不好找。”
叶星落忽然一派脑门,叫了起来:“差点就给忘了,李世民的太子还在船上呢。
我得先去把他给放了去。”
李承乾一上船即被石之轩给点晕过去,此时正在一见舱房里呼呼大睡。
叶星落好不容易才将沉睡中的李承乾弄醒。
李承乾突然从美梦中被惊醒,先是勃然大怒,就要发火。
等看清叶星落,他才突然想起昨夜之事,顿时有些惊恐,缩身躲向床角,他颤抖着问道:“你想干什么?”虽满腹心事,叶星落仍被李承乾给逗笑了,他一把将李承乾拉下床,没好气说道:“还能干什么?自然是放你走。
你不会是还想在这里过年吧?不过没车没马又没轿,只能劳驾你用自己的两条腿走回去了。”
李承乾得脱大难,已是喜出望外,那还顾得上计较有无车马,当先冲出舱门,纵身就向岸上跃去。
稳落至岸上后,李承乾猛然回头,恶狠狠说道:“小子,我记得你。
既得罪了本太子,你以后可得留神点,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叶星落那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更是没好气道:“知道了,太子殿下。
不过你最好等自己安全了再说这些话吧,就你一个人,我单手只脚也可打你个屁滚尿流。”
李承乾想想也对,自己还未完全脱险,好汉不吃眼前亏,有什么怨气也还是先忍了才好。
不再说话,李承乾仍瞪了叶星落一眼,这才向长安城方向奔去。
绾绾和明空这时来到叶星落身边,凝视着李承乾远去的背影,绾绾问道:“你对李承乾这个人怎么看?”叶星落沉吟道:“我对他并不了解,但从我所知道的情况看来,他只是一个花花公子,绝对不是一个好的皇帝人选。”
绾绾悠然道:“所以李唐在李世民的继承人问题上必然会发生动乱。”
叶星落不由讶然问道:“师傅怎会如此肯定?”绾绾一笑:“首先李世民的皇帝宝座就是通过武力夺取的,先自开了一个坏头。
李承乾既不成器,自会有不甘寂寞者也想学学李世民。
其次,无论是当朝贵族,还是慈航静斋,都不会把李承乾当做理想人选,而全力支持他,所以最终继李世民登上皇位的,绝对不会是李承乾。”
叶星落忙虚心请教:“那师傅心目中的人选又是何人?”绾绾淡淡道:“不是我心目中的人选,而是慈航静斋心目中的人选。
本来以圣门的标准,李承乾是一个不错的拉拢对象,如方法得当,甚至可以把他培养成第二个杨广,到时候天下大乱,自对圣门有利。
但我现在的想法已经改变,我要换一种方法来和慈航静斋玩这个游戏。
你也可试着从慈航静斋的观点出发,通盘考虑一下这个问题,自可明白我的意思。”
叶星落微一沉吟,笑道:“师傅是先洞察慈航静斋可能支持什么人,再从这个人入手,进而如邪王所说般釜底抽薪,是不是这样?”绾绾莞尔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明白的。”
叶星落大为叹服:“师傅却是高明,难怪连邪王也是赞不绝口。”
绾绾又是一笑:“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在成功前谁也说不定是不是会有变动,所以我还得低调行事,如履薄冰般小心经营。”
叶星落闻言不由一愣:“弟子的想法却与师傅有些冲突。”
绾绾饶有兴味问道:“刚才有清儿在场,我知道你有些话不好说出口,现在不妨将你的想法说来听听。
只要有道理,我没理由反对的。”
叶星落沉吟道:“刚到长安那天,师傅曾问到我对一统圣门的意见,我当时只是有一个想法,却不知道该如何实施。
昨夜之事虽对圣门不利,却正好迎合了我的想法,对如何一统圣门,我已有一个完整的思路。”
绾绾更是感兴趣,笑道:“那还不赶紧说出来?”叶星落微微一笑,解释道:“我的这个想法是在听少帅当年事迹的时候产生的。
当年洛阳一战,少帅被李世民杀得落荒而逃,但在李世民千里追杀未果之后,少帅已赢得不下于李世民的声望,天下遂成两大不世统帅争雄的格局,其他人统统沦为配角。
我的想法是,先成名,再来一统圣门。
等我成为圣门中声望最高的人以后,再借势成事。”
绾绾一笑:“你又这个想法并不奇怪,我只是没想到你竟是要学寇仲那小子。”
叶星落认真回答:“我只是在听少帅的故事时才产生这个想法。
其实说起来当年邪王也是这么行事的。
他先自四大圣僧处偷师,功成后名动圣门和佛门,才使黑白两道都感惊惧。
他身为佛门和圣门的头号公敌,却也如一面旗帜,所以才有安隆这等死心塌地的追随者。
我的目标就是继邪王之后,成为白道武林和佛门的头号公敌,让他们来追杀我,等他们杀我而不死的时候,我即可奠定圣门第一人的地位。
到时候再来统一圣门,即如顺水行舟。”
听叶星落的慷慨表白,绾绾也不由沉默一下。
微一沉吟,绾绾又问道:“你准备怎么做?”叶星落笑笑:“此次潜回长安,我首要的目的是自周老叹手中夺回《道心种魔大法》下卷。
其次是借机会牵制师妃喧,使之不能全力对付师傅和圣门同道。
七大门派更不用说,昨晚死伤那么多,自然对圣门是恨之入骨,一旦知道我的行踪,自是不会放过我。
最好他们全都来追杀我,我才高兴。”
绾绾忽一笑说道:“《道心种魔大法》下卷其实不是那么重要,你没听邪王所言吗?只要有悟性,只凭上卷就可以魔入道。
难道你怀疑师傅的悟性不够吗?”叶星落也笑了:“我当然对师傅毫不怀疑。
只是《道心种魔大法》终是圣门之物,周老叹等既背叛圣门,还是及早将之收回为好。
而且有《道心种魔大法》在手,自不愁师妃喧不来找我,师傅也好有时间参详《道心种魔大法》的精妙。”
绾绾闻言一叹:“你的想法自是好的,不过这举动也太过冒险了。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失败的后果?白道公敌?怕不是那么好当的。”
叶星落洒然一笑:“这正是这个游戏最吸引我之处。
在绝无可能下完成一件事,那滋味才是最美的。
而且师傅也知道我的弱点,我的武功利守不利攻,如果要一个一个地收复桀骜不逊的圣门同道,只怕白头也未必办得到。
而成为白道公敌就简单得多,任由他来进攻,我只要不死就是胜利。
而且在被追杀的生死压力下,说不定我即可参透师傅所说的攻守关键,使武功更上层楼,到时候事情就更好办了。”
绾绾沉默半晌,笑道:“欲成非常事,自需有非常想法。
你既有如此决心和信心,我也就不多说了。
还是那句话,小心为上。”
叶星落点点头,又问道:“我的想法是不是与师傅你的计划冲突?我这个举动可说是完全高调,并不符合师傅低调行事的原则。”
绾绾一笑:“低调的只是我吧,你完全可按自己的想法行事。
你高调在明,正方便我低调暗中行事,不仅不冲突,简直可说是完美配合。
有你做挡箭牌,慈航静斋自不会怀疑我暗中尚有一枚棋子,而这枚棋子,才是我们最终胜过慈航静斋的关键。”
明空一直默默无声的听着绾绾和叶星落的对话,这时突然插口道:“娘说的关键棋子,是不是我?”绾绾不由一愣,旋又笑道:“小鬼头,你又知道了?”明空顿时得意起来:“娘老当我是小孩子,其实我早懂很多东西了。”
叶星落看明空孩子气的表情,不由莞尔。
笑过之后,叶星落对绾绾道:“既得师傅支持,我就不耽搁了,如没什么事,我现在就要动身了。”
绾绾点点头,道:“没什么事了,你去吧。
等万事办妥之后,到并州来找我们。
《道心种魔大法》虽然重要,却也不是必不可少的,不要太过执着。
实在不行就算了,千万不要因之而伤害到自己。”
叶星落点头应是,转身欲行,明空却突然叫了起来:“师兄,你走了可就没人陪我玩了。”
叶星落闻言心酸,忙安慰道:“师傅不是带你去并州吗?到时候自有武媚姐姐陪你玩。”
明空顿时嘟起小嘴:“媚姐姐整天就知道练功,才没时间陪我玩呢。”
叶星落想起武媚不似小孩的倔强,也是一叹,知道明空所言非虚。
又看到明空虽仍是如以前般撒娇,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些他不太熟悉的东西,想来昨夜的经历已在她心目中留下不灭印象。
对武媚和明空两个师妹,叶星落是真心疼爱,希望她们能快快乐乐地过一生,但身为魔门弟子,这种愿望是奢侈的,不敢想及她们的未来,叶星落突然觉得不知该如何回答明空,只能又叹一口气。
明空却似在他的叹息中明白了什么,反不再纠缠他,懂事地说道:“师兄,正事要紧,你就不用管我了。
赶紧去吧。”
明空的懂事只能使叶星落更心酸,不敢多说话,他躬身告别绾绾和明空,纵身跃上河岸。
脚刚落定,叶星落耳边又响起明空脆生生的叫喊:“师兄,早点回来啊。”
不敢回头,叶星落向后挥挥手,转瞬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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