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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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宫里变化不大,只是因长宁公主搬出宫住后,慈元宫就彻底空了下来,不过即使是贵妃杨氏,她暂时也不敢把主意打到慈元宫,想搬进去住。

所以慈元宫里还是长宁公主搬出去时候的模样,只是显得更加冷清。

宁宁先回了自己的宫室,近半年没有住,她再回来,就觉得这里有些陌生了。

不过家具还是她用过的那些家具,摆设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总给人略微陈旧的感觉,四处都被宫人收拾得非常干净,却还是有股淡淡的霉味。

宁宁想,大约没有人住的地方,就会是这样。

她又进皇后的宫室里看了看,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想到皇后曾经的音容,不免还是难过。

发现里面有几件家具不见了,宁宁不得不叫人来问。

负责慈元宫的女官跪在地上,听长宁公主问道:“本宫离开时,这里有一扇四时美人图的六扇屏风,还有一只紫檀木围棋盘,美人榻,都是我曾经非常喜欢的,但为何现在不见了。你将这宫里的器物册子拿来给本宫看看?”

因前朝宦官篡权乱政,大周后宫便不再重用宦官,宫中宫女比宦官要多得多,管事的也多是宫女,这留守慈元宫的掌事女官姓秦,被称秦嬷嬷,此时跪在地上,知道事情是瞒不过了,便说:“请公主殿下息怒。”

长宁声音依然平和舒缓,甚至没有动怒的迹象,话语却是:“本宫只是让你拿器物册子出来,怎么就要息怒了。不过你不拿也不要紧,器物册子当初本就是一式三份的。”

转而对姜嬷嬷说:“你那里的一份,去拿来。”

秦嬷嬷只得一边磕头,一边说:“公主殿下息怒,奴婢绝不敢做倒卖宫中私物的事情,那屏风和棋盘,皆是贵妃娘娘看着好,便借过去了。”

秦嬷嬷是不想说这件事的,毕竟长宁公主是公主,会嫁人离开,但贵妃娘娘却会一直在宫中做主人,得罪贵妃娘娘后是没有好下场的,再说宫中宫女制度是一直要做到老,一辈子都在宫中,到了五十多岁时候,才能得以出宫,她距离出宫的年纪还有十几年呢。

但是现在不说,看看公主这个架势,她估计马上就会被杖毙。

只要年纪超过三十岁的人,几乎都是在战乱里长大的,这个皇宫的每一处都被人的鲜血浸湿过,所以完全明白宫中死人就如死蝼蚁一般,不过是主子抬手的事。

秦嬷嬷觉得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为妙。而且前蜀出过公主嫁人后和驸马关系差,于是要求皇帝把她接回家去的事,之后这位公主一直在宫中过日子,照样受皇帝的宠爱,要是长宁公主也如此效法,她觉得杨贵妃也不会是长宁公主的对手,毕竟漂亮后妃不缺,皇帝却只有这么一个疼爱的女儿,再说,太子殿下还是长宁公主的亲哥哥。

如此一想,秦嬷嬷自然会有选择。

秦嬷嬷说完,长宁就淡淡“咦”了一声,说道:“你是指哪位贵妃娘娘?本宫并没有收到谁的借条?本宫虽然搬出宫去养病了,但慈元宫依然是我住的宫殿,父皇也并没有说将这里赏赐给别人住,怎么就可以不通过我这个主人,就随意借走这里面的东西了吗?”

长宁公主不紧不慢的话,更让人心惊胆寒,这说明她冷静,不像别的女人一样,恼怒得大吼大叫一阵,最后却忍气吞声。

秦嬷嬷不得不说:“是翠羽宫的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主持后宫事务,要搬走殿中家具,奴婢以为她是同公主殿下说过,所以才让搬走的。”

长宁公主道:“本宫并不知此事,既如此,你便去找贵妃娘娘询问清楚这件事吧。说不得贵妃娘娘也不知道此事,那就好笑了。宫中出这样的大蛀虫,趁着父皇不在,要将宫中蛀空吗?”

这个帽子扣下来,谁人也担当不起,皇帝陛下本就不是个脾气好的人,曾经有过发起脾气来,亲自用鞭子抽死宫人的事发生过,被杖毙的就更是不计其数了,要是陛下一走,宫中就发生这种事,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事。

秦嬷嬷赶紧道:“奴婢马上就去翠羽宫。”

长宁公主回慈元宫,翠羽宫那边就已经知道消息了。

现在席贵妃一直病蔫蔫的,大约距离死不会有多久,所以在宫中基本上说不上什么话。

而宫中其他的宫妃,基本上就没有狠角色。

皇帝这几年身体差,太医劝阻他不要贪念美色,他便听了太医这劝告,宫中几乎没有进新人了,他也不再在女人身上使力。

而之前的宫妃,基本上闹不出什么来,第一是因为皇帝不再贪恋美色,宫中又有杨贵妃把持,第二是,她们都没有孩子,没有孩子作为倚仗,又没有出色的娘家,基本上就只能默默无闻地熬日子了,没有出头之日。

当然,如果想要勾引太子或者其他皇子,胆子异常大的,也可以走这一条路,不过现在宫里没有这样的人。

贵妃杨氏身边自然有人向她说:“公主一回宫,不来贵妃娘娘这里来拜见,便进慈元宫去,听说还在四处看物件,似乎是知道娘娘挪了一些东西,想和您闹的意思。她不过是要嫁出去的公主,却好似是宫中的主人一般,实在太过分了。现在这后宫中的主人是贵妃娘娘您,难道还不能对宫中物件做主吗。”

贵妃杨氏的确气恼长宁公主的跋扈和强横,嘴里就骂道:“真是个没有教养规矩的丫头,以后出嫁了,去婆家了,也这么猖狂,自会有人整治她。”

虽然骂得好听,心里还是怕长宁公主。

之前不知道长宁公主给皇帝写信写了什么,让皇帝把她哥哥训斥了一顿,之后粮草监管就另派了人,只让他做副监督官,让人恼恨,又拿她没办法。

最主要是皇帝,不过是个只会撒娇耍赖的小丫头片子,皇帝偏偏把她当个宝。杨氏在心里恶狠狠地说着。

杨氏这边才刚把这话说完,秦嬷嬷就带着另外几个宫人过来了,在正殿外面便跪下叩头行礼,行礼完之后也不起来,说道:“贵妃娘娘借走的慈元宫里的几件家具,不知是否已经用完可以还回?”

在现在,紫檀木十分稀少,用来做琵琶,装配一下书画做轴,便是十分名贵的,做成大件家具就能数得出了,因为这些木料都是国外进口的,在海运并不特别发达的现在,就显得异常珍贵。

特别是在战乱之后,紫檀木运进来就更少,所以宫中的紫檀家具,就只有那么很少的几件而已。

皇帝是个粗人,自己对家具的要求没有那么精美,所以家具里的好东西,基本上都在慈元宫里。

贵妃杨氏能够找皇帝撒娇要到上好的玉料,却不能找皇帝要到已经在慈元宫里的紫檀家具,无论她多么喜欢这种木料。

所以长宁公主一搬出宫,皇帝也走了,她就让人去把之前看上的一些家具搬到了自己的翠羽宫来。

但哪里会想到,要嫁人的长宁公主,居然借此事发作,还让秦嬷嬷来把家具要回去,真是要气死杨贵妃了。

她坐在屋子里,当场就气得脸色铁青,控制不住声音地尖利地说道:“皇上让本宫管理后宫一应事务,慈元宫在本宫管理之下,调配家具也是本宫权责,你说让本宫还回去是什么意思?!”

秦嬷嬷只得磕头,说:“长宁公主殿下现在在慈元宫中候着,还请娘娘慈悲,救救奴婢。”

杨氏气得话多说不出了,自从长宁出宫后,她在宫中说一不二,威望日高,没想到现在被这样打脸。弄得她像个强盗。

再说,她本来可以不请长宁回宫来参加上巳节的宴会的,她是想着她在宫外孤单,自己不请她,她又可以在皇帝跟前说自己不友爱她,宫中办宴会都瞒着她,自己欺负她,她才要人去邀了她,她满希望长宁最好傲慢地不要回宫来,没想到她居然应了,而且一回来就找自己麻烦,简直是岂有此理。

杨氏不再回答,她已经打扮完毕,便在数位宫人的簇拥下出了宫,往宫中的上清湖的方向慢慢散步而去了。

上巳节,自然要在水边过。

上清湖虽然不大,又在西北边靠近宫中边缘的地方,但那里风景好,办宴会正好不过。

比起皇后喜欢碧涛阁,她便喜欢上清湖。

秦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杨氏,杨氏却没有理她,径直走了。

走了几步之后,她便说道:“现在天气正好得宜,游园宴会早些开始地好,其他人,都到了吧。”

她身边的一位女官便说:“其他人,大抵都到了,只公主殿下还未曾到。”

杨氏便说:“公主殿下是皇上的心尖肉,受不得一点委屈,要是我们已经在玩了,她却没有来,恐怕会气恼,皇上还会以为是本宫不爱怜她,便让两人再去请她吧。她一向体弱,用宫轿接最好。”

便有宫人赶紧应了,又去安排。

秦嬷嬷这下是两下里为难了,她后面跪着的小宫女里,有是公主一边的人,既拉了拉秦嬷嬷,说道:“嬷嬷,我们跪在此处等候不是办法,还是先回慈元宫吧。”

秦嬷嬷无法,只得起身带着大家回了慈元宫。

这时候,接长宁公主赴宴的宫轿也来了,杨贵妃身边的女官阿珍对长宁公主行礼,请她去上清湖。

秦嬷嬷看到阿珍在,一时不好说话,站在了后面。

长宁坐在正殿檐下晒太阳,用手巾捂着嘴打了个小哈欠,对阿珍说道:“本宫才刚出宫养病数月,慈元宫中的东西就不见了,一国之乱,往往始于内廷,本宫忧心,如何还有心情参加宴会。”

说着,还用手巾抹了抹眼睛。

这话一出,差点让阿珍吐口血出来,心想以前宫中说长宁公主一双狐狸媚眼,是狐狸精转世,那是断然没有错的,瞧她这样子,幸得是公主,不是后妃,不然国家更要遭殃了。

阿珍在心里愤恨地想着,嘴里只得说道:“公主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贵妃娘娘监管后宫,若是东西丢失,她如何会不知道。”

姜嬷嬷在公主的身边说道:“就怕是监守自盗。”

阿珍:“……”

这时候,姜嬷嬷看到了秦嬷嬷,便说:“阿秦,你看守慈元宫,若是找不回东西,你便要负全责。”

然后让其他宫人将秦嬷嬷扣押了起来。

秦嬷嬷也看出公主只是要和杨氏闹,自己若是做得对,应该罪不至死,便跪下哭天抢地地说,是杨贵妃那里的数位宫人传了贵妃娘娘的口谕,将东西抬走的,当时有很多证人,绝不是她看守东西不利或者监守自盗。

姜嬷嬷道:“既如此,你刚才去了翠羽宫,翠羽宫为何没有解释。”

秦嬷嬷说:“贵妃娘娘说,调配家具乃是她的权责,并无不妥。”

阿珍青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只听长宁公主道:“既然如此,想来是贵妃娘娘忘了,父皇说过,慈元宫中一应物品,保持原样,不得封入内库。贵妃娘娘不将父皇圣旨当回事,本宫无话可说,但你们这些奴才,也欺本宫年幼,父皇不在宫中,没有依靠,便如此待我。”

长宁公主这话凄凄切切,但却让下面跪着的宫人心里胆寒,又听她道:“本宫敬一尺贵妃娘娘,难道你们也要本宫敬你们。”

杨氏才刚在上清湖畔的亭子里坐下,听其他宫妃奉承她,还没有享受完,便有宫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说道:“贵妃娘娘,公主殿下让人将珍姑姑她们扣押起来了,之前去抬慈元宫家具的几个仆妇,在被杖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