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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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_第498章 杀星(下)

夜,松藩卫城刮着大风,呼啸声不绝于耳。

城中库存,卫士提着的灯笼摇摆不定,张献忠裹着斗篷右手按着腰后悬挂的雁翎刀,板着脸神色严肃视察军粮、弹药储存。

参军司司长张平远随行,攻下松藩卫城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仅仅才得到1次补充,军粮储备最多撑到十1月。今年是闰年,过了1个冬月后,才是腊月。

所以,按着正常消耗支出,军粮只够两个月,还是勉强够。

这里不是内陆,有铁路和水运的话,1次性9能补足半年所需。松藩这种地方,运输1份军粮到前线,路上往返要消耗4份。

抓起1把米,光滑米粒从指尖滑落,触感圆润,张献忠细细感受着:“张兄,弟兄们不能坐以待毙。”

米粒滑落轻微摩擦声被风声盖过,张平远垂眉不语。

办法有,9是出去抢,在大规模降雪前,抢到足够的补给以及过冬衣装。

这与张平远的理念相违背,他是国子监杂科监生,国子监除了正统的学科外,还有杂科。他也是陕西人,天启初年弃笔从戎,算是不多的亲历过军人地位转变的文人之1。

打仗时军队常常断粮,他也经历过,以前是无可奈何。现在他是参军司的司长,1切军事调动的策划总参谋,他点头用印后,张献忠才能执行发动。

“还有冬装,气候渐寒,本该在这次运抵的冬装,为了多运军粮也给省了。冬装问题不解决,弟兄们可能还没饿死,9会被冻死。都是1个个的好儿郎,不能死的如此憋屈。”

张献忠1拳砸在米袋上,深吸1口气侧身背对张平远:“咱不像岳老哥那么能说会道,也不奢求张兄1起背锅,只望张兄高抬贵手,给咱1个便宜行事的机会。”

长叹1口气,张平远道:“容咱再思量思量,为了弟兄们的命,该做的还得做,责任不能由将军1人担负。只是兹事体大,不可不慎。”

深吸1口气,张献忠语气严肃:“两翼大军撤离,事情瞒不了几天。若无大军在侧掎角之势,我部势孤也,必使贼子猖獗;大军后撤,贼子必然叫嚣。到那时,我军困守孤城,群獠环伺,如何自处?休说城外,这城内也不安稳。”

张献忠想了半天,感觉半夜动手是最好的时机,毕竟活着的土民也是要消耗粮食的。越早动手,可以收拢来的粮食9越多。

乘着两翼大军还在,可以威慑周边部族的时候,以铁锤之势砸掉几个,1来收拢更多的物资,2来削减本部孤立后面对的敌人潜力。

张平远鼻息出气,引着张献忠出了粮库,走廊里脊背靠在廊柱上:“将军的意思是?”

寒风扑面,张献忠双臂环抱在胸前,斗篷在风中飘扬,眉目无情:“岳部、李部后撤在即,半月以来两部将士疫疾严重,战力削减接近4成。本将的意思也简单,咱在这里做1票大的,吸引叛军;岳部、李部合军后撤,唬骗叛军,我部虚张声势,保证2部将士能平安归川。”

张平远侧头打量张献忠,没想到这家伙还能为抢掠提供出1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做什么有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9好。

他点点头:“为友军做掩护是份内之责,原则上本司可以认同。不过,咱想知道,张将军面对妇孺下手,于心何忍?”

轮到张献忠沉默,良久才说:“在宫里时,听说老奴那边以《3国演义》做兵书。君父不以为然,因为演义中兵法属于兵阴阳,兵形势两派。而我大明此时以武毅戚公兵书为建军根基,是兵技巧。”

“任你千变万化,我以1拳破之,这9是兵技巧精义所在。然而,建奴为患辽东无人所能制,原因也在兵技巧,辽东武备方面,我军内部说不成,反倒是建奴军法苛严,注重武备。在兵技巧方面,建奴并不逊色于辽军。”

“辽军体制僵化,朝廷喂养的过于臃肿,这才被建奴逐步蚕食欺压。3国1书中,作战多儿戏,打辽军却是够用了。”

张献忠也没有组织语言,想到哪里9说什么:“兵家4派,不论怎么讲都离不开军心,军心即人心。3国中兵法近乎儿戏,若琢磨明白人心,种种兵法不过是顺势而为,无须刻意。所以,我等宿卫研究3国,也是在研究人心、军心”

“咱读书少,只觉得人心向利没啥好研究的。9研究关2爷和张3爷,2爷以仁待军士以孤高苛严待士人;3爷反之,对士人仁厚,对军士过于苛严。简单来讲治军,2爷以仁,3爷以严。”

说着看向张平远,张平远点头:“这话在理,将军还有什么心得?”

张献忠苦笑:“2爷以仁抚军,又苛严对待士人,故而才能镇守荆州;3爷厚抚士人严于治军,这才随刘备入蜀。君父还讲解过其中差异,才让咱明白2爷水淹7军后,伐魏时机大好,为何东吴会反水;也明白了2爷樊城兵败后为何蜀军不救。”

犯了忌讳,当时的曹操怕关羽,孙权也怕,刘备这边何尝不怕?于是,关羽和他的荆州军团9崩了。

军队才是根基,关羽又不是主君,因为军队拥护才能稳稳镇守荆州,可北伐形势1片大好,这种拥护9成了毒药。

张平远不言语,继续听着:“2爷死了,3爷也9没了活路。9这么简单,观往昔而明眼前,不论是2爷还是3爷,都有自己的治军风格。”

拍着自己胸口,张献忠1脸狞色:“咱没啥出息,蒙君父看重,这才出人头地,吃香的喝辣的,在这荒僻地界耀武扬威。这种日子,咱不觉得苦,再苦的日子咱也撑过来了,只要活着像个人,能横行霸道,这辈子9值了。”

“远征日本时,君父9说了,我大明人满为患,想要扛过去,9要开疆辟土。周边各处,哪处没人?咱要的是安置百姓的土,不是吃粮的人,咱大明有的是种地的人,不缺人!”

“像这松藩,大好的湿润草地,种不得稻麦,种青稞、土豆也成,再不济牧养牲畜也能养活不少人。1样的道理,只有有土,我大明百姓9能刨出吃的。”

“至于原来的人,我大明不缺。”

“都司府这是在逼咱拔刀子,咱为君父连刀山都敢走上78回,也不差做这杀人的勾当。”

作为边塞人,张献忠吃够了缺粮的苦,张平远也是如此。从父辈开始94时不正,旱灾涝灾1起来,丰收年9没遇见过。

按照家乡老人的说法,现在的丰收年也9以前的寻常年份产量。

质量跟不上,9从数量下手,现在只能打仗,从外面抢土。

张献忠有1个大将军梦,为了当这个大将军,他1门心思研究着。他不认为自己有出众的本事,可以让皇帝记在心里。

唯1能做的9是让自己有足够的特点,遇到相应的麻烦,能让皇帝想起他。

眼前,9是1个机会。以后这类开疆扩土的机会多的是,这么好的机会让他赶上了。按着他的分析,朝廷摆明了是要土不要人,擅长清理当地蛮夷,或许是1项不错的风格。

拍拍张献忠肩膀,张平远道:“将军,升帐吧。”

张献忠缓缓扭头,看着张平远露出笑容,随即仰头大笑:“哈哈哈!呵哈哈哈!”

癫狂大笑随着风声传的极远,1群卫士涌进来查看,9见张献忠挥臂:“中军议事!”

意气风发,1抖斗篷披风,张献忠做了个请的手势,与苦笑的张平远1前1后出了仓库。

松藩卫城城中有山坡,在北。

朝南坡面上,营房里张献忠闭目养神,两手搭在大腿上,等待着。

1处处军官赶来,在外排着班列;议事大堂后面,参军司铺开地图,拿着兵棋做着计划,井然有序。

外面1片点名声,随后鼓点响起,1名名军官入内。岳文魁的儿子,十7岁的岳镇邦脸色发白,裹着厚厚棉袄子,艰难坐在末席,扭正脑袋听着。

正堂主位,张献忠不发1言,只是摆手让卫士给各处倒茶。

又过了许久,张平远抱着厚厚1叠计划赶过来交给张献忠,对于文字之类的张献忠翻都不翻,铺开羊皮地图看着线路9能领会1切。

见计划够狠,张献忠提笔签字,推给张平远,张平远接过笔顿了顿,闭着眼睛将自己的名字签上,画押,盖印。

“诸位弟兄,今夜将大伙大半夜的招呼过来,如你们所想,本将要做1票大的。”

张献忠起身,张平远已将羊皮地图挂在屏风前,张献忠拿着竹钎指着城中府库所在:“今儿,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想来弟兄们心里也都有个底。蒙辽王千岁爷看重,我部将孤受松藩半年。然而目前,我部缺乏冬装、粮草也仅够两月用度。弹药只有4个基数,所以吃穿用度短缺,打仗时也要省着点,不可像以往那么铺张浪费。”

“或许有的弟兄心里有怨言,实不相瞒,咱也有。可都想想,这半年熬过去,辽王爷会怎么封赏弟兄们?最差也是官升1级,你去别的地方,也碰不上这种好机会不是?”

环视堂下,见没有开口炸刺的,张献忠继续说:“本将誓与松藩同存,但也不会委屈了弟兄们。都司府做事不仗义,咱老张是仗义人。这半年时间不会短了弟兄们吃喝,但吃喝穿的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说着,竹钎在松藩卫城划了1个圈,又在周边几处部落点了几下,张献忠嘴角翘起:“这么大的风掩护,能做不少事情。各部按着计划行动,咱的要求也不多,别折腾人给个痛快,也别折了弟兄,节省弹药。能用刀子解决问题,9别拿铳。”

堂下1名名军官血液沸腾起来,张献忠抽调组成的战斗群都是老军、旧军为主,天性里对这类事情充满着向往,1个个看着地图,看着张献忠,眼珠子绽光。

参军司已将誊抄好的十余份作战计划发下去,1名名部将翻着,嘴角忍不住裂开,早看这些番子不顺眼了。

何况这里不是川内,没个女人,日子熬得着实幸苦。

“丑话说在前头,本将能让弟兄们开刀,也9能让弟兄们封刀。杀红眼不听军令的,休怪本将翻脸。此外,1切物资归公分配,谁敢私藏金银器物,老子绝对宰了他。”

“都把话传下去,不是老子贪财,做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该给都司府1点表示。否则追究起来,吃了多少还得吐多少,是不是这个理?”

1名军官咧嘴1口黄牙:“将军仗义,咱弟兄也不会让将军为难。”

在场各部主官副官都在,唯有典军司1个人都不在,当作不知情9好。反正借口多的是,什么通贼之类的都是现成的。至于证据,砍了的贼人首级,9是大好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