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8）
“做不到。”陈慕先是以干巴巴的眼神盯了老父亲一眼，随后对上光头的眼睛，说话时语气不再漫不经心，而是略微严肃，“你们这是在送死。”他的双手好像只是搭在光头和老父亲的手腕上，勉强能称为“握”。而双臂却像是固定着的钢铁支架似的，两人无论怎么抽手、甩臂，都挣脱不开这一低级的擒技，而他的手仍纹丝不动。
光头伸出另一只手，微微躬身，按在陈慕的小臂上，试图扯开他的手，并坚定不移的盯着他的眼睛，咬牙说：“别管我。”他挺起上身，也跟着大声了起来，“我要去救我家老爷子！”
“我也要…”老父亲全力后仰，被握住的那条手臂都拉直了，却没法向后挪哪怕一寸，倒是整个身子都斜了过来，紧贴地面的双脚冲陈慕滑了过去，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放弃，使上浑身解数，死死的瘪着嘴说，“…救我的女儿！”
一座紧靠着歪路灯的、呈山坡状的石堆，与路中间三人隔着接近百米的距离。此时此刻，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推开了石堆底下的小碎石，再伸了出来。小家伙像是躲在垃圾堆里的小猫一样，一只眼睛凑近了方才由手臂打通的洞口，瞳色海蓝，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女孩和老人。”面对两人试图挣脱束缚的举动，陈慕没有任何应对，如一块毫不动摇的石头，不动声色的说，“我有印象，他们正被埋在碎石底下。”
老父亲闻言一下子收起脚来站直了，紧紧握住陈慕的手，愁眉苦脸，好像随时都会心碎的问：“她…阵亡了吗？”
“不，”陈慕也不吊人胃口，转头看向他的眼睛，如实回答，“有人保护了她，保护了他们。”
大街上，黑皮掩护完最后一批玩家离开，自己却留了下来，还快步回到了即将被倒下的大厦掩埋的马路上，在路灯旁停步，面向石堆。
在不了解情况的玩家看来，这只是随处可见的石堆的其中一座。而黑皮却毫不违和的对石堆说话：“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先疏散了人群。”他分别握住被压在中间的一块碎石伸出的两根钢筋，试图把这个材质为混凝土的、半个人大的沉重家伙搬起来，结果只能让这对钢筋微微上抬，“你罕见的态度强硬了一次，居然是为了救人。”这时候还没有离开的人似乎都没有放弃这个选项，他歇了一会，等到身体不再发麻，再次对石堆发力，“老弟啊…你再坚持一下，我这就…把你…救出来！”
但实际情况和他说得不太一样，在游戏里，他的力量上限比平常还要高，可他使劲、恢复体力、再使劲，石堆却几乎纹丝不动。
“既然你这么清楚。”光头不再一个劲的把手往外拽，转而几步上前，与陈慕面对面，鼻尖只差几寸距离相碰，严声质问，“你出于自己也不太情愿遵守的本分，执意拦住了我们，又为什么，”他伸出另一只手，冲陈慕的鼻子一指，“不去救他们？”
陈慕耸耸肩，有点漫不经心的说：“事实上，”他微微偏头，没生气，冷静得像是缺少情绪这一东西，“我正要去。”
“那么，”光头一改咄咄逼人的态度，后退一步，“现在，”他还是没有收起眼中的锋芒，不过不再指着陈慕的鼻子，而是做出握手的手势伸出手，主动示好，“我们是队友了。”
“不。”陈慕却不领情似的摇了摇头。
光头不解且略微不满的皱眉。
“你们必须离开。”陈慕转移视线，望向光头后方的、远处的石堆，目不转睛的透露出一个惊人的消息，“不出意外的话，这座大厦，将在一分钟后倒下。”
黑皮连续尝试了几次，把钢筋都掰弯了，却没能搬动碎石哪怕只是一寸，在游戏里精疲力竭时，他感受到的不是累，而是麻，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了。让人身心都变得沉重的无力感令他暴躁的锤了石堆一拳，但柔软无力的拳头打在碎石的截面上，根本无济于事。他仍未放弃，只是手无寸铁的面对石堆时，自己的无能为力令人有点窝火，他本来不用留下来搬石头，而是早已跟黄肤一起撤离到安全地带的。黑皮一手扶着路灯，一手撑着石堆，低着头无奈的说：“我无意责怪你，只是疑惑。”他扬了下眉偏了下头，“这毕竟只是游戏。你和正和你挨在一起的女孩和老人只是初次见面，对吧？”怎么也想不通原因，黑皮不禁皱起了眉，“那你是为了什么，去救他们的？”他一脸忧虑的抬起头，“要知道，稍有不慎，你的账号也会被作弊者洗掉。”接着他竖起一根手指指向上方，强调，“这座大厦是被玄驹轰塌的，如果你被压死了，不会判定为意外事故，击杀者必定是玄驹。”
石堆里，黄肤像是不良壁咚学妹一样张着双臂弯着腰，包括后脑和后颈，半个后背都支撑着石堆最上方的碎石，钢筋贯穿了他的肩膀和胸膛。保持这一姿势石堆不会坍塌下来，砸到蜷缩在地的女孩和老人，但发麻的肢体也让他没有多余的力量破土而出。眼下的状况找不到任何乐观的点，只能用恶劣来形容，可此时此刻黄肤却在笑，很天真很单纯的说：“这些事，我都知道。”他缓缓攒紧双拳，“只是资历较少的我，原来也能做到哥哥做不到的事。”石堆里传来了清爽的笑声，“这一次，终于不是平局了。”
“是啊。”黑皮哼哼笑了几声，感慨的说，“不是平局了。”
一个网球大的乳白色金属球被抛向空中，随后又落回一只纤细的手里。江似柔步履从容的靠向石堆，在一个非常极限的位置停下，再往前一步便会进入到大厦倒下时能波及到的范围里。徐明君跟在她的身后，他也不是手无寸铁，也不会对留在路上的四位玩家视而不见。黑皮注意到了侧方的来者，缓缓扭头。
“你需要这个小玩意吗？”江似柔不再抛弄金属球，竖起小臂，把它紧握在手里，微微偏着头询问，半边发梢贴在脸上，半边发梢向外摇晃。她面向北方向的马路，但视线没有投向黑皮也没有投向石堆，正望着从对面快步走来的陈慕。
黑皮顺着她的目光把头转向另外一边。
“我有‘冲击雷’。”陈慕来势汹汹，神色凝重的表示，“而且比起这个，我更需要你们在我救出玩家后，帮我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区域。”他简短的作出解释，“我只能保护好一个人，”随后又强调，“而留给我们的时间也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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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头伸出另一只手，微微躬身，按在陈慕的小臂上，试图扯开他的手，并坚定不移的盯着他的眼睛，咬牙说：“别管我。”他挺起上身，也跟着大声了起来，“我要去救我家老爷子！”
“我也要…”老父亲全力后仰，被握住的那条手臂都拉直了，却没法向后挪哪怕一寸，倒是整个身子都斜了过来，紧贴地面的双脚冲陈慕滑了过去，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放弃，使上浑身解数，死死的瘪着嘴说，“…救我的女儿！”
一座紧靠着歪路灯的、呈山坡状的石堆，与路中间三人隔着接近百米的距离。此时此刻，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推开了石堆底下的小碎石，再伸了出来。小家伙像是躲在垃圾堆里的小猫一样，一只眼睛凑近了方才由手臂打通的洞口，瞳色海蓝，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女孩和老人。”面对两人试图挣脱束缚的举动，陈慕没有任何应对，如一块毫不动摇的石头，不动声色的说，“我有印象，他们正被埋在碎石底下。”
老父亲闻言一下子收起脚来站直了，紧紧握住陈慕的手，愁眉苦脸，好像随时都会心碎的问：“她…阵亡了吗？”
“不，”陈慕也不吊人胃口，转头看向他的眼睛，如实回答，“有人保护了她，保护了他们。”
大街上，黑皮掩护完最后一批玩家离开，自己却留了下来，还快步回到了即将被倒下的大厦掩埋的马路上，在路灯旁停步，面向石堆。
在不了解情况的玩家看来，这只是随处可见的石堆的其中一座。而黑皮却毫不违和的对石堆说话：“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先疏散了人群。”他分别握住被压在中间的一块碎石伸出的两根钢筋，试图把这个材质为混凝土的、半个人大的沉重家伙搬起来，结果只能让这对钢筋微微上抬，“你罕见的态度强硬了一次，居然是为了救人。”这时候还没有离开的人似乎都没有放弃这个选项，他歇了一会，等到身体不再发麻，再次对石堆发力，“老弟啊…你再坚持一下，我这就…把你…救出来！”
但实际情况和他说得不太一样，在游戏里，他的力量上限比平常还要高，可他使劲、恢复体力、再使劲，石堆却几乎纹丝不动。
“既然你这么清楚。”光头不再一个劲的把手往外拽，转而几步上前，与陈慕面对面，鼻尖只差几寸距离相碰，严声质问，“你出于自己也不太情愿遵守的本分，执意拦住了我们，又为什么，”他伸出另一只手，冲陈慕的鼻子一指，“不去救他们？”
陈慕耸耸肩，有点漫不经心的说：“事实上，”他微微偏头，没生气，冷静得像是缺少情绪这一东西，“我正要去。”
“那么，”光头一改咄咄逼人的态度，后退一步，“现在，”他还是没有收起眼中的锋芒，不过不再指着陈慕的鼻子，而是做出握手的手势伸出手，主动示好，“我们是队友了。”
“不。”陈慕却不领情似的摇了摇头。
光头不解且略微不满的皱眉。
“你们必须离开。”陈慕转移视线，望向光头后方的、远处的石堆，目不转睛的透露出一个惊人的消息，“不出意外的话，这座大厦，将在一分钟后倒下。”
黑皮连续尝试了几次，把钢筋都掰弯了，却没能搬动碎石哪怕只是一寸，在游戏里精疲力竭时，他感受到的不是累，而是麻，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了。让人身心都变得沉重的无力感令他暴躁的锤了石堆一拳，但柔软无力的拳头打在碎石的截面上，根本无济于事。他仍未放弃，只是手无寸铁的面对石堆时，自己的无能为力令人有点窝火，他本来不用留下来搬石头，而是早已跟黄肤一起撤离到安全地带的。黑皮一手扶着路灯，一手撑着石堆，低着头无奈的说：“我无意责怪你，只是疑惑。”他扬了下眉偏了下头，“这毕竟只是游戏。你和正和你挨在一起的女孩和老人只是初次见面，对吧？”怎么也想不通原因，黑皮不禁皱起了眉，“那你是为了什么，去救他们的？”他一脸忧虑的抬起头，“要知道，稍有不慎，你的账号也会被作弊者洗掉。”接着他竖起一根手指指向上方，强调，“这座大厦是被玄驹轰塌的，如果你被压死了，不会判定为意外事故，击杀者必定是玄驹。”
石堆里，黄肤像是不良壁咚学妹一样张着双臂弯着腰，包括后脑和后颈，半个后背都支撑着石堆最上方的碎石，钢筋贯穿了他的肩膀和胸膛。保持这一姿势石堆不会坍塌下来，砸到蜷缩在地的女孩和老人，但发麻的肢体也让他没有多余的力量破土而出。眼下的状况找不到任何乐观的点，只能用恶劣来形容，可此时此刻黄肤却在笑，很天真很单纯的说：“这些事，我都知道。”他缓缓攒紧双拳，“只是资历较少的我，原来也能做到哥哥做不到的事。”石堆里传来了清爽的笑声，“这一次，终于不是平局了。”
“是啊。”黑皮哼哼笑了几声，感慨的说，“不是平局了。”
一个网球大的乳白色金属球被抛向空中，随后又落回一只纤细的手里。江似柔步履从容的靠向石堆，在一个非常极限的位置停下，再往前一步便会进入到大厦倒下时能波及到的范围里。徐明君跟在她的身后，他也不是手无寸铁，也不会对留在路上的四位玩家视而不见。黑皮注意到了侧方的来者，缓缓扭头。
“你需要这个小玩意吗？”江似柔不再抛弄金属球，竖起小臂，把它紧握在手里，微微偏着头询问，半边发梢贴在脸上，半边发梢向外摇晃。她面向北方向的马路，但视线没有投向黑皮也没有投向石堆，正望着从对面快步走来的陈慕。
黑皮顺着她的目光把头转向另外一边。
“我有‘冲击雷’。”陈慕来势汹汹，神色凝重的表示，“而且比起这个，我更需要你们在我救出玩家后，帮我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区域。”他简短的作出解释，“我只能保护好一个人，”随后又强调，“而留给我们的时间也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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