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百八十四章 泣别野猪洞 （二）
“张司令，您这空头人情也太那个了吧？明明知道我们干不掉这么多鬼子，还在这里卖关子，这也……不过，这话我还是爱听，堂堂司令都能叫我们爷，那我们还有啥说的？只要我不死，就要把所有子弹手雷都还给鬼子，最后没啥还了就送刺刀，直到最后一口气，我就不信杀不光鬼子……”夏树营伸手从张贤口袋里掏香烟。搁以前他可不敢如此放肆，今天就无所谓了。
“你小子……好好好，都拿去，还有几包也拿去，给抽烟的弟兄分分。唉……这两年我独断专行，有好烟都据为己有，断了好多弟兄的念想，致使好多弟兄都戒了烟，这是我的不对，我向大伙道歉！谁他娘的让我是司令呢？司令就得有权，要不然还不反了天啊？你们以后要是做了司令也可以有这种特权，谁不服抽他狗日的！不过，我得说清楚了，仅仅指香烟，要是吃的喝的也这么干，还有女人和其他享受，任何人都可以打他的黑枪，因为他不配做司令！”张贤一脸正经。
“张司令，都啥时候了，您还惦记这些……还是说说眼下的是事吧！我想，咱们不能只凭一腔热血，还得两手准备。不能所有人都留在这里，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最起码得留个种……”秦浩说。
“秦司令，你的意思我懂，这也是我召集大伙的主要目的之一。我们团五千人马跟鬼子浴血奋战，最后全部牺牲，至今没人将详细情况报告给上司。你秦司令和谢少校等数百将士不幸做了战俘，但上司也不知道你们又侥幸逃出战俘营、参加游击军打鬼子的确切消息。还有咱们游击军，这两年在鬼子后方翻江倒海，外界只是传说，老百姓也只知道些皮毛，也得把详细情况送出去。让全中国人都知道，即使在鬼子大后方，即使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只要有中国人的地方就不会放弃抵抗，日本鬼子就不会好过。这将会振奋咱们中国人的志气，灭日本鬼子的威风，这就是咱们最后要做的。”张贤说。
“张司令，您的意思是……”陈阳有些迷糊。
“参谋长……”秦浩接过陈阳的话：“刘窝铺的父老乡亲还在受苦受难，我心里在滴血，大伙心里都在滴血！鬼子都是畜生，有多少村子的乡亲们被鬼子屠杀，张家峁、老鹰嘴、石家凹……多的数都数不清。只要咱们还有一口气，就得想尽一切办法，救老百姓于水火之中，能救多少是多少，这是咱们的责任。所以我想派出一支精兵，想办法摸出蟒山，把刘窝棚的乡亲们救出来，咱们的情况也就能送出去了。”
“对啊！”陈阳一拍大腿：“我咋没想起来呢？咱们这么多人确实冲不出去，但只要把大队鬼子牢牢栓在这里，像强子、三河这些老山林完全能够钻出去，也完全有能力救出刘窝棚的乡亲们。当然了，送信就更不成问题，他们早已成长为优秀的侦察员，各种情况下都能保存自己，也能完成交办的所有任务。我建议强子带领侦察大队伺机跳出蟒山，将刘窝棚的乡亲们救出来，然后……”
“我不同意您的意见，我也不想跳出蟒山。我要留在山里，保护张司令，消灭鬼子，请参谋长另派他人。”强子瓮声瓮气的说。
“唉……我何尝不想派别人啊？你强子枪法过人，一人守住洞口多少鬼子都休想进来。可是夏爷爷咋办？根叔咋办？刘窝棚上百口父老乡亲又咋办？难道不管了吗？你强子忍心吗？即使你忍心，可我不忍心，我们都不忍心！你让我派别人，那你说说派谁合适？谁有你的本事？谁比你更熟悉蟒山？谁又有绝对把握从鬼子千军万马中跳出去？你说，说啊！”陈阳站了起来。
“那……那就让三哥去，他能钻出蟒山！”
“是！他确实能钻出蟒山，侦察大队很多弟兄都能出去，可是他一个人能将乡亲们救出来吗？就算加上你，还有铁蛋，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把乡亲们救出来。只有你们侦察大队团结起来，各显神通，充分发挥你们的优势，才有可能救出乡亲们，也才能完成张司令交办的所有任务。侦察大队只剩下十几个人，你必须将弟兄们一个不剩的带出蟒山，想尽一切办法救出刘窝棚的父老乡亲。现在，你强子的命已经不是你的了，侦察大队所有弟兄也都无权随意结束自己的生命，谁都不能。为了咱们抗日游击军，为了父老乡亲，为了抗日大业，你们必须活着走出蟒山，这是命令，铁的命令！”
“可是……”强子还想说什么。
“好了，大伙不要再说了。刚才秦司令和参谋长说了很多，实际上把咱们下一步的任务交代清楚了，就按他们说的执行。太阳刚出来不久，四周枪炮声越来越近，鬼子快搜过来了。现在我命令：一、参谋长将缴获的炸药全部布置在野猪洞及四周，炮弹及其他弹药也都布置在洞里险要位置，一旦用不完就把它们统统还给鬼子；二、秦司令负责野猪洞的防御，绝不让一个鬼子接近这里，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绝不让鬼子轻易占领野猪洞；三、侦察大队做好一切准备，只准携带一天的干粮，武器弹药带足，随时准备跳出蟒山。陈子山和康儿等几个孩子也跟随侦察大队行动，在战斗中锻炼成长，具体任务一会单独布置。现在大伙分头准备，散会。”张贤命令道。
游击军立即忙碌起来，紧张的准备着。连伤病员也没有闲着，有的擦拭武器，有的往驳壳枪里压子弹，还有的在抄写东西。游击军前后一千多弟兄，每个弟兄的姓名籍贯都记在本子上，包括牺牲兄弟的主要功绩和牺牲经过都由识文断字的弟兄记下来，总共记了好几大本。这些本子经过伤员们最后一次补充完善记录后，将由侦察大队带出蟒山，想办法找到弟兄们的家人，告知他们亲人的下落和归宿。
张贤把强子和侦察大队的弟兄们叫到角落，仔细检查他们的装束，一个个叮咛嘱咐着，最后拉着强子的手：“强子，鬼子马上就要搜索到这里，我们将全力阻击鬼子，将所有鬼子都吸引过来，并尽可能的拖住鬼子。你们趁鬼子立足未稳，寻找机会悄悄溜出去，具体怎么做你们灵机处理。我们只有几十个弟兄，不可能拖太久，也许只有几小时或是半天一天，所以你们行动一定要迅速并且坚决果断，决不能有半点犹豫。要保护好陈子山和康儿等人，他们还都是孩子，不该受此磨难。突出蟒山后，你们就去刘窝棚，一定要救出乡亲们。再以后的事情就不具体说了，我只有一个命令，那就是你们必须活着，必须找到政府人员，不管是国军还是共产党，一定要亲手把这些本子交给他们，把咱们游击军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给他们。万一找不到政府人员，或是他们不相信你们，千万别惹他们，实在不行就走人，去豫西找叶老大，跟叶老大继续打鬼子。从现在起，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你们一定要多保重，再见！”
“张司令，我……”强子嗓子眼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他弟兄也都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侦察大队的弟兄们，你们都是男子汉大丈夫，把头抬起来，腰杆挺起来！刘窝棚的乡亲们在受苦受难，青阳镇的乡亲们也在受苦受难，祁宝县、下关县乃至整个太行山区以及大半个中国的乡亲们都在受苦受难。你们必须把儿女情长，包括兄弟和战友情谊全部藏在心底，用百倍的努力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将日本鬼子赶出家园，赶出中国！万一哪个弟兄牺牲了，剩下的弟兄要继续执行没有完成的任务。即使所有弟兄都牺牲了，相信还会有人接着打鬼子保家园的。鬼子摸上来了，我要去阻击鬼子。侦察大队的弟兄们，相信你们一定能完成任务，走好！”张贤最后看了强子及侦察大队的弟兄们一眼，扭头钻出野猪洞，消失在密林之中。
野猪洞周围枪炮声骤然爆响，看不见鬼子，也看不见游击军。鬼子都在数百上千米以外，用密集的炮火猛烈轰击，企图将包围圈的游击军炸成粉末。游击军躲在野猪洞周围茂密的丛林里，从大树下、石头后、悬崖顶……向鬼子猛烈射击，使鬼子不敢踏进密林半步。
强子伏在野猪洞口，透过石头缝隙倾听四周的炮火。侦察大队其他弟兄都靠洞壁坐着，一个个收拾的干净利落，等待强子的命令。
陈子山和康儿等人静悄悄的靠在铁蛋身后，毫无惧色。这些日子他们经历的太多，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只不过是又一次转移罢了。只要跟侦察大队在一起，特别是跟强子行动，他们就显得十分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