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黑夜再过路 （一）
“唉……一言难尽啊！我们抢劫地主老财，地主老财就向官军告状，官军立即派人剿灭我们。我们跟官军打了几仗，一开始我们还能占点便宜，几仗下来我们弹药接济不上，最后不得不转移。每转移一次就损失一些弟兄，有的被打死，有的跑了，有的失散了，等我们辗转千里逃到豫西就剩四五十人了。豫西自古以来匪患猖獗，我们实在走投无路，就投靠了一股土匪，成了名震豫陕的大匪帮。我们在那里呆了一年多，一直瞎混到前段时间。”陈大叹息道。
“你们是咋跟胡一刀联系上的？以前就认识？”
“我不认识胡一刀，到现在也没见过他。我们老大跟胡一刀年轻时曾经一起倒腾过军火，关系一直不错，后来胡一刀回了老家，过上了地主老财的日子，我们老大到了豫西，参加了土匪队伍，慢慢就成了土匪老大。我们参加土匪以后，一开始并不受重用，因为每次抢劫都是我们东西最少，很多时候还是空手而归，老大对我们不太待见。后来跟别的土匪争地盘，我们的本事逐渐显露出来，几十个人能打垮好几百土匪。有时候官军要剿灭我们，我们这些老兵扼守几处关口，一个营的官军都攻不上来。老大逐渐开始重用我们，我在山寨里也坐了一把交椅，虽然排在最后，但日子好过多了。前段时间，老大找到我，说最近在谈一笔大买卖，只要谈成，山寨将会发大财，甚至将称雄整个豫西。他要我参加商谈，并由我负责交易，并承诺取回药品后，我将升为山寨二当家的，将来接他的班。这话我信，因为其他当家的都是酒囊饭袋之徒，确实难堪大任，唯有我年轻有为，又会打仗，这个山寨迟早都是我的。”
“哎呀！耽误您老哥的前程了，抱歉，实在抱歉！要不您再回豫西？将来去做山大王？”强子阴阳怪气的做个鬼脸。
“什么啊？只要能痛痛快快打鬼子，堂堂正正做人，我就知足了，回什么豫西啊？不过，现在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药品没带回去，大洋也没了，回去不是找死吗？别说老大饶不了我，就连小喽啰也会打我的黑枪。”
“哎！陈大哥，你们买药品干嘛？这些药品真的那么值钱？”
“兄弟，这你可能就不知道了，现在兵荒马乱的，哪天不死伤一大堆人啊？死了拉倒，伤了就得治病，治病就得有大夫，有药品。可是哪里来的药品？特别是见效快的西药更是有钱也买不到，你们不是也在到处搞药吗？咱自己没本事制药，只能买日本人的，而日本人又禁止西药在市面流通，只有跟日本人有关系的人才能搞到西药。所以那些特效西药贵的不得了，像一支比指头粗不了多少的盘尼西林一两黄金都买不来，你说这些药品该有多值钱？”
“一两黄金？就这么粗一点？天哪！这些箱子该有多少黄金？我算不过来了，小和尚，你帮哥算算，咱们得有多少黄金？”铁蛋嘴张的老大，口水都流出来了。
“哥，我也算不来，还是让陈大哥给咱算吧！”悟慧也大张着嘴。
“我知道你们算不来，实话告诉你们，我也算不来。这些药品一旦到了我们老大手里，我们老大再卖给周围的土匪，那就不是市面上的价格了，可能比市面高出十倍都不止。土匪嘛，只要东西好，哪管什么价格啊？这些药品是我们老大跟胡一刀的人谈好的，我只负责商谈具体交易的时间、地点等，把这些都谈妥以后，我又让胡一刀的人想办法搞些德国原装二十响驳壳枪，能搞多少算多少。我们这些日子私下也积攒了一些大洋，就想给弟兄们换换家伙，每人腰间插把蓝汪汪的盒子炮，那该多威风？哪个土匪见了我们不另眼相看？”
“原来那箱盒子炮是你陈大哥用私房钱买的啊？”强子笑道。
“可不是吗？我跟胡一刀的人商定好日子后，带领四十多个旧部连夜出发了。其他土匪一个都没带，本事再大我也不要，我只相信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这些弟兄也对我忠心耿耿，任何时候都不会坏事。这一路真是千辛万苦，不但要躲避其他土匪，还要避开官军，更要穿过日本人的封锁线，其困难可想而知。我们在路上跟土匪打了一仗，被官军追了一夜，没有伤一个弟兄。进入太行山时跟日本鬼子干了两仗，一次是过路，遇上狗日的铁甲车，两个弟兄没了；还有一次遇到一小队鬼子，我们打的很惨，折了好几个弟兄，最后是几个负伤的弟兄拼死挡住鬼子我们才得以脱身。现在我们就剩三十多人，都在这里，个顶个的好手，打鬼子绝不含糊！”说到阵亡的弟兄，陈大声音有些低沉，眼里露出一丝湿润。
“好样的，都是好样的！你们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土匪，还能保持如此战斗力，确实不易。特别是过鬼子封锁线时，并没有投靠鬼子，而是坚决打过去，难能可贵啊！这些药品确实太重要了，能挽回多少弟兄的性命，可以说咱们游击军从此后伤员已经无忧了。”张贤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陈大后面。陈大急忙站起来，让张贤坐下。
“张司令，这几个兄弟天冷睡不着，要我说说自己的事情，我就……”陈大不好意思的笑笑。
“陈兄弟，你别看这几个家伙年纪不大，他们可都是咱游击军的元老，每来一个弟兄他们都要仔细审问一番，连我这个司令也被他们审问了半天呢！既然大家都喊冷，那就起来干点活，把箱子打开，药品分成若干小包，和尚队和铁贵大队每人背一包，陈兄弟你的部下多少也背些吧！这样咱们行动速度就快些，万一遇到危险损失也小些。”张贤笑道。
大家立即爬起来，借助手电筒将箱子全部打开，再小心翼翼的把药品取出来，分成若干小包。好在药品都装在一个个小盒子里，很容易分开携带，不多时所有药品都分发到个人手里。
“哎！张司令，这箱盒子炮赶紧分了吧？每个大队还能分几把，都是新的，保准好使……”王铁贵嬉皮笑脸凑上来。
“去，一边呆着，这些盒子炮跟你没关系，跟其他人都没关系。”张贤笑骂着，又转过身来：“陈兄弟，这些盒子炮是你们辛辛苦苦攒钱买来的，我绝不夺人之爱，统统还给你。以后缴获了还要给你们补，让你们这些东北军和西北军旧部每人都拿一把盒子炮，好上战场杀鬼子。还有，你们手上那些旧武器该换换了，咱们马上办。参谋长，把缴获的武器都拿过来，让陈兄弟他们挑，再从每个大队抽出两三支三八步枪，机枪也调整两挺，掷弹筒先调一具，以后缴获再调剂……”
“这……这也太……不行，盒子炮我们不能全拿，得给弟兄们几把。大伙都不容易，应该拿把好枪，应该的……”陈大非常激动。
“陈兄弟，你就别推辞了，是你的你就拿着，别人休想染指。那帮家伙心黑着呢，你就是把这些盒子炮全部拿出来也满足不了他们，给他一把他还想两把，干脆一把也别给，让他们自己缴获去。哎！我说兔崽子们，都别惦记盒子炮了，赶紧睡觉去，明天还要赶路呢！”唐荣升笑着将人堆轰散。
刘栓韩大个秦大宝等人一脸的失望，慢腾腾的找地方睡觉。王铁贵边走边嘟囔：“都他娘的是土匪，咋就不一样呢？莫非人家是亲娘生的，老子是后娘养的？哼！走着瞧，老子一定要多缴获盒子炮，让弟兄们每人都拿一把，不，两把，让那些土匪瞪眼去……”
第二天，游击军继续向东前进。药品分成小包，行军快多了。大伙在山林间穿梭着，撇开大道，远离村庄，向东疾行。遇到荒无人烟的丛林就大踏步行军，遇到村镇密集的地方就躲进山林，白天休息，晚上悄悄走路。
向东走了三天，游击军转身向南，沿着山谷疾行。已经能看见八卦山的雄姿，可是谁也不敢停顿，他们曾经是匪首邱二胡的座上客，后来不辞而别，还拐走了他心爱的教导队。现在若要让邱二胡看见游击军，不刀枪相见才怪呢！
陈大来时曾拜会过邱二胡，因为邱二胡跟他们老大也是结拜弟兄。邱二胡热情的接待了陈大，还给陈大补充了不少粮食弹药，并说返回来时一定要进来坐坐，顺便留下几盒药品。他爽快的答应了邱二胡，这都是老大临走时安顿的，必须照办。现在八卦山就在不远处，可是他却不能兑现诺言，心里非常内疚，只好对八卦山抱抱拳：“邱老大，对不住了，兄弟另投明主，不能前去拜访，也无法给你送药，请原谅！日后老大若是打鬼子，兄弟定当鼎力相助！若是只做土匪不打鬼子，兄弟也睁一眼闭一眼，绝不会向你开枪！若是老大投靠鬼子，那就别怪兄弟手狠，游击军没有人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