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一零六章 伊仁伍大限将至(二)

张家的大女儿嫁给伊仁伍一方面是因为伊仁伍势强力大张家不敢得罪，另一方面张财主本身也想在这一带找个靠山。于是，堂堂的财主家的大女儿嫁给一个土匪司令当十三姨太——说出去能羞煞八辈祖宗。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人逢乱世生不如狗啊！

张财主家的大女儿是伊仁伍的十三姨太，也是伊仁伍最小的姨太太，她以年轻貌美取悦于伊仁伍，正是“圣眷正隆”的时候。自己的兄弟成亲，她觉得衣锦还乡的时候到了，她千方百计地讨好伊仁伍，让伊仁伍终于答应随着她去娘家贺喜。

张家屯是个大庄，人口和凤鸣村有得一比，在跑马山附近这样的庄子就算最大的了。张家庄的集日是四九，以张家屯为中心，三十里以内再也没有四九集，因为没有一个村庄能和张家屯抗衡。张财主家之所以选择这一天成亲，除了选的良辰吉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张家屯大集上，宴席上所有的东西都能买得到。

二月初九，张家屯大集。

今天的集日比以往热闹了很多，很多人听说了张财主办喜事的消息，知道这一天张财主家会不惜钱财大肆购物，因而宴席上所用的鸡鸭鱼肉充斥集市，买东西的和卖东西的都比往日翻了一番。还有很多人得知了单家戏班要来张家屯唱戏的消息，不顾几十里路远赶过来看热闹。

张家屯大集比往日的集市几乎大了一倍，几乎要赶得上山会了，这在兵荒马乱的年头几乎是个奇迹。

“叫花子聚堆穷欢乐！”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张家屯街头的几个老汉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此时，张财主家门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张财主家门前就是集街，以往是集市上的粮食市，在这里的人不是很多。但是现在不同了，大红色的鞭炮悬挂在门口两边，红对联、红喜字贴满了张家的大门，今天这里几乎就是整个张家屯大集的中心，所有卖东西的都想在这里摆摊，不光因为热闹，更是为了沾沾张家的喜气。

张财主没有法子，只好打发七八个觅汉站在门口不停轰赶着想在这里摆摊的买卖人。

买卖人是没有了，但是看热闹的闲人却是越聚愈多，几乎到了“打呼”（方言，挤来挤去）的境地。卖柴火的、卖糖葫芦的、卖硬面火烧的、卖粮食的根本不敢往里挤——怕被挤翻了摊子——只好远远地站在外围看热闹。

快到午时，一队穿着灰布制服的士兵从南大街浩浩荡荡地开过来，看起来有五六十人的样子。在队伍中间，走着两抬四人大轿，四人大轿的两旁有八匹马不紧不慢地走着。所有的士兵都荷枪实弹，如临大敌。这个阵势立即让人想到了一个词：威风八面。

一身绸袍绸褂的张财主早已经站在门口痴痴地望着南面，等到队伍在他门口停住，他立即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张财主四十五六岁，比伊仁伍大不了多少，乌黑的头发和红润的面庞让人立即想到他生活的富足。

伊仁伍和十三姨太分别从轿子里出来。

伊仁伍一副绅士打扮，也是一身丝绸。

张财主没有理会女儿，而是拉着伊仁伍的手嘘寒问暖，两个人边走边说话，一起进了大院内。张财主的女儿跟在他们后面，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这时候她的母亲迎出来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

五六十个士兵在一个军官模样的安排下分成两组，两组轮流在大门外站岗。而骑马的那八个人都紧跟在伊仁伍的后面进了张家大院里面。

张家大院历经十几代人的精心修建，形成了一个庄园式的家居风格。张财主的老爷爷曾经去栖霞县牟氏庄园，把牟氏庄园的建筑画成图纸，回来之后依样画葫芦，重新修建了现在的院落。张家大院临街的房屋是油坊、粉坊、酒坊等，前院里住的是觅汉、蛮姑。前院与后面的院子不相通。后面的院子里才是张家人的居室。张家人自己居住的院落采用的是牟氏庄园大四合院套小四合院的建筑模式，张家小儿子的洞房在西小四合院中，但是唱戏的戏台搭在庄园内的大天井里。

张财主刚刚把伊仁伍接进院子里，正门外已经是鞭炮齐鸣——新媳妇过门了。

张财主不敢离开伊仁伍，他怕伊仁伍去看新媳妇，所以不管外面多么热闹，他都陪着伊仁伍喝茶聊天，外面自有人张罗着，只是在拜高堂时过去应了一下景而已。

新娘子被接进了洞房，酒宴也随之开始。张财主一共摆了三十桌宴席，伊仁伍在上房上席，张财主亲自作陪。

单连禄的戏班子安排在磨屋里梳妆打扮，张家的觅汉给他们送来了半开不开的白水，用和面的大瓦盆送来满满一大盆面条外带一大盆粉条炖白菜当下饭菜。因为今天的客人多，筷子和碗都不够用，两个人共用一个大碗吃面条，从树上撅下棵树枝子稍加修理就成了筷子。白菜是没有东西分盛开了，十几个人只好围着盛白菜的大瓦盆开吃，活像一窝小猪在围着槽子抢食！

全戏班的人都在抱怨张家为人刻薄。是啊，尽管戏子们是下九流的角色，但是这样对待他们也太他娘的不拿人当人了。想当年在凤鸣村唱戏的时候，无论是于广源还是徐明侯，对他们一口一个师傅叫着，坐席坐上席，喝酒喝缸头。

每个人心里都在骂着张财主，都在想着法子出出他的丑。

然而，还不等这些唱戏的想出办法捉弄一下为人刻薄的张财主。突然听到一阵枪声从外面一阵紧似一阵地传来，不一会儿，整个张家大院到处枪声一片。

单连禄等人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从磨屋外面跑进来一个觅汉，一进来不管里面有人没人，一下子钻进石磨下面再也不敢露头了。单连禄一把从石磨地下把这个觅汉揪出来，喝问道：“怎么回事？”

这个觅汉在单连禄强有力的手里半点也挣脱不了，只好说：“我的好师傅啊，快跑吧，打起来了，于老三的队伍打进院子里正在到处捉伊司令呢！”

戏班里的人一听慌了神，急着想往外跑。单连禄厉声喝道：“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来找张家的麻烦，咱们怕什么，咱们还怕于司令和徐司令不成？”听掌柜的一说，这些人立即转忧为喜，反而坐在那里静静地听起外面的动静来了。

于昭湘的确带着韩晋等人来了。在凤鸣村的时候，徐明侯和于昭湘商量好了在单连禄的戏班子开场之后再动手，但是于昭湘领着人到张家门口一看，好家伙！这么多人在这里呢，不用等到戏开场了，动手吧！

他领着韩晋、朱立祥等几个身带短枪的人大摇大摆地硬往里闯。负责迎宾的张家人看到来者器宇不凡，竟然不敢上前盘问是何方客人到了。

但是伊仁伍的士兵们不敢怠慢。

于昭湘刚要进入大门口，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伸出一只胳膊挡住他问：“什么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不自报家门就往里闯！”话音未落，旁边的朱立祥一个耳光对准小头目的脸就扇过去，小头目丝毫没有准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这个小子从小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拔出枪来就要动手，早被另一边的韩晋抬手一枪击倒在地！

这一下张家大门口就乱了套了，突然从看热闹的人群中窜出二三十个人来，他们从麻袋里、糖葫芦堆里、甘蔗捆里甚至酒坛子里取出武器冲向前去，边冲便喊道：“我们是于昭湘于司令的人马，今天来找伊仁伍算账来了，不想死的放下武器！”

然而，这些士兵是伊仁伍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岂能束手就范，双方立即展开了一阵枪战。

于昭湘和韩晋、朱立祥等人不管外面如何，径直往里冲，冲过二道门的时候，看见伊仁伍的几个亲信手持手枪出来看究竟，这些人边走边喊：“哪来的兔崽子们敢在伊司令的地盘上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