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九十八章 胆大心狠手也辣(一)
于昭湘的母亲李氏见到儿媳妇的遗体时立即昏了过去！于广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扑簌落不停！
于家的觅汉早就去周里镇李百顺家报了凶信。李百顺两口子乘坐着他们儿子亲自赶的马车一路疾驰，于中午时分到达凤鸣村。看到女儿的遗体，一家三口放声大哭！而此时，李氏早已经哭哑了嗓子，只见张嘴，听不见哭声了！
前来吊唁的人一群走了另一群又来了，几乎整个村子里的女人们都来了，几乎每个人在棺材前面嚎啕大哭，如丧考妣！
徐明侯、赵巍、李琪、李铭石、刘兆初、狼勇、朱立祥等游击队的大小官员一一在李云霞的棺材前焚纸祭奠。李琪泪流满面，差点放声大哭。
在凤鸣镇人眼里，李云霞就是完美的化身。
她未曾和任何一个人红过脸，他是丈夫的好妻子，是公婆的好儿媳，是孩子的好母亲，是邻里百家的好乡亲。凤鸣村的孩子们提起她来都不称呼名字，都喊她“俊奶奶”或者“俊老奶”。得知她去世后，不但大人们泪流满面，就是一些少不更事的孩子也哭得一塌糊涂！
很多年后，当于昭湘回顾自己一生的成败得失时，他认为自己一生中做得最成功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把李云霞抢了回来。
于广源委托加官负责丧事的安排，加官的眼泪一天也没有停过，一天下来，他的两眼成了红桃子！
李云霞第二天就安葬了，之所以这么仓促，除了在特殊时期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于昭湘的母亲李氏一病不起了！
李氏哭得死去活来，一天之内，她哭昏了十多次。本来还为女儿的离世伤心欲绝的李百顺夫妇一看姐姐这个样子，顾不得心疼女儿，忙着劝慰姐姐。
然而，无论何人劝说，李氏始终没有从痛苦中摆脱出来。她一天水米不打牙，只是一味哭个不停，两个孙子和一个孙女围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喊“奶奶”也没有止住她的哭声。
到了晚上，情况已经很危险了，李氏处于昏迷状态，脸上已经出现了人临死前的征兆。
李百顺夫妇本来当天就想回去的，但是看到姐姐这个样子他们也不敢走了。于家上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有人为李云霞哭灵守灵，还得有人照看着李氏。
加官忙得满腚蹿火，他一边流眼泪一边出来进去地忙活，一边还在担心李氏的安危。好在前来帮忙的人很多，大家都自觉地帮着料理丧事。
以于昭湘的意思，李云霞最少要在家停灵七天，但是黄祁对他说：“表弟啊，先别管去了的了，先看在着的吧，我看着表婶子的情况不大对头！”
于昭湘和丈人丈母商量后决定第二天就要把妻子下葬。李云霞的坟地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南湖岸边，这不仅因为原则上于昭湘是过继给老吴的，而且于昭湘早已多次说过自己死后一定要埋在南湖，和死去的弟兄们埋在一起。
李云霞所用的棺材是当地最好的楸木做的，棺材板子很厚重，需得八个壮劳力才能抬得起来，本来是于昭湘的母亲为自己准备的，现在让儿媳妇用上了。
就在大伙忙着为李云霞出殡的时候，于家发生了一件怪事：几个妇女在做饭的时候，擀饼用的鏊子突然爆炸，蹦起的铁块和燃着的柴火伤着了一个帮忙的妇女。
这真是千古未闻的怪事情，这个鏊子在于家已经是传了七八辈子了，它比一般的鏊子厚三四倍，用它烙饼几乎没有烙糊了的时候，特别好用，邻亲百家经常来于家借用。这个鏊子的使用频率在全村是最高的，从来没有爆炸过，而现在，它却神使鬼差地爆炸了。人人心里都在琢磨着什么事情，但是没有人说出来，几个老人还特地嘱咐不要让广源知道，免得他的心里胡乱疑忌。
人们嘴上不说，但是很多人猜测，于广源家还要出事！
出殡那天，李氏突然从昏迷中醒过来，她挣扎着非要到南湖送儿媳妇最后一程，众人纷纷相劝，无奈她执意要去。
长辈给晚辈出殡这是凤鸣镇人所不允许的，但是李氏非要打破了这个规矩不可，在场的人竟然无法拿祖制来反驳她，因为李云霞在凤鸣村的名声太好了，不但一些葭莩之亲主动为她送殡，就是村里的长辈们也去南湖为她送行。
于家几世单传，亲支近派很少，哭殡的人不会很多，但是村里许多于昭湘的下辈主动来为李云霞哭殡，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前无古人的奇迹。
李氏在两个孙子的搀扶下随着送殡的队伍来到南湖，就在女眷的最前方。棺材被抬到挖好的墓穴旁等候着，于昭秦的儿子代行孝子职责，他在加官的教导之下，拿着一把扫炕的笤帚下到墓穴里，认认真真地把青砖砌好的墓道扫了一遍，然后点燃了里面的豆油灯。泪水早已经糊满了孩子的面庞，旁边的人无不落泪。
等到昭秦的儿子一上来，加官带着哭腔一声高喊：“入土！”八个壮劳力重新抬起棺材，徐徐往墓穴里放去。
随着加官的一声高喊，南湖岸边顿时响起了惊天动地哭声。这哭声发自肺腑，使得整个凤鸣村都沉浸在一片悲哀的气氛之中。
然而哭声很快随着两个孩子的喊叫声戛然而止。
喊叫声是于昭秦的两个孙子发出来的。棺材还没有落到穴底的时候，李氏就哭昏了过去！黄祁在于昭湘的授意之下紧跟在李氏的身后，看到她昏过去，赶紧上前掐人中，但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没有让李氏醒过来。昭秦的儿子见到这种情况，嘶哑着喊着：“奶奶啊，奶奶啊！”，声音凄惨之至，把所有哭殡的惊得一下子没了声息。
所有帮工的人立即兵分两路，一路把昏迷不醒的李氏送回家里，另一路留在墓地做完未完成的事情。
李氏被送回家时已是人事不知，再也没有醒过来，第二天她就在昏迷之中离开了人世，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从此，凤鸣村的人们更加相信了一句古语：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连续的打击不仅让上了年纪的于广源肝肠寸断，就是正值壮年的于昭湘也被折腾得形损骨销，看上去弱不禁风。他是一个打碎了钢牙硬往肚子里咽的人，在人前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在不到四天的时间里，于广源、于昭湘爷俩双双成了光棍！搁在一般的人家里，会有不少人说三道四、幸灾乐祸，但是于广源家里出了这种事，凤鸣村人都表现出了最大的同情。自从李云霞过世，前来于家帮忙的人山人海，这些人在于家干活，却不在于家吃饭，都是回自家吃饭，于广源和于昭湘苦留不住。
此时正是三伏天气，于广源急火攻心，躺在炕上动弹不得。于昭湘和于昭雪强撑着在料理后事。于昭雪怀有身孕，于昭湘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她过于悲伤，纵然如此，于昭雪还是哭得死去活来。
徐明侯早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得停停当当，他在帮忙的人中选定几个精明能干、深懂丧葬之事的人留下来，其他的人一律回家待命。开穴、抬棺、扶丧等等事务全部由特务营的人来办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于昭湘强忍悲痛同父亲商量母亲的后事，他试探着问父亲，是不是先把母亲囚起来，等老大老二回家后再隆重下葬。目前于昭秦远在上海租界，于昭楚据说已经到了重庆，两个人一时半霎是回不来的。
在河阳县一直有一个风俗：家里老人去世的时候，如果因为各种原因不便下葬时（最主要的是子女没有到齐），可以先把逝者收殓停当入棺，把棺材放在房子的一个角落里，用砖或者土块把棺材密封好。因为密闭得非常严实，外面没有一点空气进入，所以多少年后，无论是棺材还是尸体都基本上保持原来的样子。等到机会合适时，招集亲朋好友再隆重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