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_第三十三章(一)
三十三
一接到“五· 一六”通知，泽元就有一种不祥感觉：“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睡在我们身边的赫鲁晓夫？究竟是谁？*倒了，难道还有比*地位更高的，是谁？是刘？是邓？还是一群人？……”
林岚见他出神，走过来攀住他 ，问道：“泽元，想啥呢？有啥烦心事？”
泽元把党中央的“五·一六”通知递给她：“你看看这个，到底谁是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谁是睡在我们身边的赫鲁晓夫？”
林岚看了以后，说道：“这是北京党内的整，离咱们辽远远着呢！”
“不是那么简单，打电话问问你家老爷子，他比咱们知道得多些。”
“好的，我马上打电话问问。”林岚立刻拨响了电话。
“爸，这个‘五·一六’通知究竟是啥意思？”林岚问道。
“通知就是通知，究竟是啥意思，问我？我问谁？我也搞不懂，越来越不懂了。咱们都是共产党，流血牺牲才有今天，干吗要自己斗自己呀？我想不通。你叫泽元听电话。”林青是一肚牢骚和憋屈，发泄不出来。
“我是泽元，老……”泽元接过电话刚讲几个字，那边就一句话截住了。
“老战友，别叫我老爷子、老岳父，你自从娶了岚丫头，咱们倒生分了。从现在起咱们改回过去的称呼：老战友、老伙计，不准叫老岳父，老女婿！其实我憋了好了多年了，五六年‘八大’，‘八大’说我党今后主要任务是建议社会主义，实现现代化，改善人民生活，满足人民日益提高的生活要求。可是后来呢，五七年反右、五九年反右倾，六一、二年*，都是搞阶级斗争！过去是整农村党内*，现在要整城市党内*。这么斗呀斗，斗得人心散了，干群谁还搞建设、谁还抓经济？嗨，老战友，我不明白，有人为什么“阶级斗争”上瘾了呢？”
“是呀，几年搞这么一次，党的团结，人的团结哪里还有哇。”泽元更是忧心忡忡。
林青出了一口粗气：“好啦，别发牢骚了，这些话决不准外露，要静观其变。你和岚儿弄得《海瑞拉纤》很有可能被《海瑞罢官》拉下水，你们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始终咬出一个理：排这个剧的宗旨是教育干部廉洁勤俭，勤政爱民、公正不阿、推动*。”
“是，老战友我一定照你的话去说。”泽元答应道。那边挂死了电话。
泽元对林岚说：“岚岚，老爷子说咱们首先要坚定信心，稳住精神，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千万不能乱了阵脚。排这个剧的宗旨是教育干部廉洁自律勤俭、勤政爱民、公正不阿、推动*。”
林岚点头，说：“泽元，我记住了，咱们脚正不怕鞋歪，心正不怕影儿斜。”
北大的第一张“马列主义”大字报出来之后，矛头直指学校党委和第二司令部，陈伟才和他的同学们马上把大字报贴到校门口：“向师院党委推行的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猛烈开火！”
师院如一堆点燃的干柴，马上燃成熊熊大火，中文系马上写出：“打倒师院在中文系开的孔家店！”，数学系、物理系、化学系不甘寂寞也都纷纷把矛头对准学院党委，讨伐之声，甚嚣尘上。
钟向左端着青花瓷茶杯一边品茶一边浏览着层层叠叠的大字报，斟字酌句，细细推敲，看了整整一个下午。他十分失望，看看西沉的落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贤子不可与谋也。”
自打在政治部上班，闲来无事读开《史记》《汉书》，慢慢也学着咬文嚼句，时不时嘴里还冒一段古文。他不好直接去找陈伟才，怕别人说自己是“幕后黑手”，只能悄悄回到自己办公室。
不料两天后传来消息，清华北大等北京全部高校派进了工作组，很快就传出工作组在学生和老师中大抓反党*主义的反革命。
泽元马上召集市委书记处开会，决定召开市委和市政府、各部委紧急会议。会议由泽元主持，呼延明报告辽远市高校情况：“截止今天全市各大中学校都出现了许多把矛头直指党委、党总支、党支部的大字报，形势严峻，应该引起同志们注意，应该找出一个妥善的方法，度过这个难关……”
出席会议的人七嘴八舌讲了自己所见所闻，还有自己听到的、看到的情况。
一位管农业的韩德云副市长站起来发言：“文书记，呼书记，我儿子在中国人民大学读书，昨天晚上来电话说北京新市委已经派工作组进入北京所有高校进行灭火，抓了一批隐藏在学生老师中的现行。我的意见是咱们市是否也可以派工作组进校灭火！”
韩德云已经五十七、八岁了，儿子在北京人大读大四，女儿在辽远师院中文系读大二。
“听我女儿说师院闹得也很凶，炮轰党委的大字报都贴到书记办公室门上了。”韩德云补充道。
呼延明很有同感：“太不像话了，这简直比五七年右派还嚣张，是一股反革命‘邪火’，赶紧‘灭火’，决不能任其扩散，其影响可太坏了。我赞成老韩的意见：像北京市委那样派工作组下去灭火，狠狠杀杀他们的威风。文书记，你是一把手，拍拍板吧。”
泽元没有表示，而是说：“让同志们都发表发表意见吧。”
底下的人纷纷发言，约有一大半的人主张派工作组进校灭火，只有三个人不同意派工作组进校。最后众人把目光投向泽元，希望由他来拍板。
泽元郑重地一字一句说道：“在中央的‘五·一六’通知中说了，这次运动重点是要挖出睡在我们身边的赫鲁晓夫似人物，是整党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而且是一场上层建筑的革命，学生贴的大字报是响应党中央、*的号召由下而上造*的反的革命行动。我们不应该去扑灭他们的革命行动。咱们不能叶公好龙，害怕群众运动。我个人意见是咱们不派工作组下去，让群众运动发展下去，过一段时间再想法子。”
呼延明立即表示反对：“文书记，我反对那样拖延时间，既然北京新市委派了工作组，表明中央是同意的，或者是授意的，没错的。学生大字报一律指向党组织，这是明显反党的。咱们不能任其发展，必须煞住这股邪火。”
韩德云举双手说：“文书记，我赞成呼书记的意见，时机不可错过，咱们趁早派工作组进校灭火！”
“我也赞成！”
“我也赞成！”
……大约有一大半人赞成派工作组进校。
泽元无奈，只好说：“既然如此，在座的都是市委委员，咱们以会议表决形式来定吧。首先是不同意派工作组进校的同志请举手！”
只有泽元、林岚和崔永汉三人举手。崔永汉是书记处最年轻的的副书记。
“同意派工作组进学校的同志请举手！”
呼延明、韩德元等十七人举手。
“弃权的同志请举手！”
弃权五人。
泽元最后宣布：“会议表决结果十七人同意向大中学校派工作组；三人反对；五人弃权。”
泽元等负责会议记录的同志把决议记录呈上来，他签完字之后说：“根据市委特别紧急会议决定，我建议把正在农村搞*的各工作团组马上调回城，集中学习‘五· 一六’通知，然后派往学校。呼书记，你们以为如何？”
“文书记，这样很好，各个工作组都在农村搞了两年*，*文件与‘五· 一六’精神想通，他们能很快适应并且进入角色的。就这么办，我建议由老韩具体负责这项工作。明天就把各工作团负责同志召回市里布置任务，后天工作团全撤回城，集中学习，一周至二周之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