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_第四十七章
四十七
泽元上到四楼,回到校长室,刚坐稳,叶涛就带着大光头和两个便衣特务进来了。
叶涛说:“校长,敬队长带人来抓贴标语的cp。”
可能是昨晚上知道了泽元的来头,大光头十分恭敬双手递上一份名单,卑谦说道:“校长,昨晚我们另一处兄弟在别处抓了一个贴标语的,他是个软骨头,供出了还有一小组同时行动,他们是你们学校的cp分子,奉上峰指令,叫小的来抓着四个cp。”
泽元看名单,上面是:“王越洋,刘世秀,江汉萍,胡心兰。”
“糟糕,咋办?”泽元不动声色,脑子在飞速旋转。
他平静说道:“敬队长,真不巧,现在是下午自由活动时间,再过一个小时就是晚餐时间。学生都分散在校内各个角落。你们一出动,他们必然惊动,逃跑的。这就坏了大事。我想不如这样,一个半小时之后,学校上晚自习。由叶主任带领下去教室抓人。保证不会打草惊蛇,瓮中捉鳖,手到擒来。敬队长,你认为如何?”
大光头一听,认为颇有道理,马上答应道:“校长英明,真是好主意,我马上叫弟兄们退到大门外,看守校外。一个半小时之后行动。”
说完他就打算走,泽元为了摆脱干系,说:“等一下,敬队长,名单还你。叶主任,从现在起你、我、还有全校教师都呆在四楼办公室内,不准上下楼,断绝可能通信报信的渠道。晚饭嘛,麻烦敬队长、叶主任一齐叫饭店将饭菜送上四楼。四楼楼口,敬队长让两个兄弟看住,不准学生和教师上下。这样就妥当许多。”
“对,校长这招真妙!敬队长,服了吧。”叶涛说道。
“妙!妙!妙!”大光头称赞不已。
等大光头,叶涛都走了,泽元开始琢磨如何把消息送出去。走到南窗,看见大光头的人三三两两撤到大门外。打开东窗,下面是窄窄的过道,没人。最后到了北窗,看见楼下槐树下有四个人,细细一看,竟是萍萍和兰兰他们。泽元大喜过望、返回办公桌用派克笔写下八个字:“特务来抓萍兰秀洋”,把纸条揉成团,装进笔筒,走到北窗前对准下面的人扔了下去。
钢笔正好落在萍萍脚面前,她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校长正对她比划,要她快跑。
兰兰笑道:“萍萍,校长对你可是一见钟情。这么贵的派克笔都扔给你做定情物啦。”
兰兰弯腰拾起钢笔,扭着笔帽:“哟,还是舶来品,美国派克十四开金笔呢。值二十块呢。”
萍萍眼尖,看见笔帽中掉出一个纸球,弯腰捡起来展开一看,“糟了,特务来抓咱们啦!”
王越洋凑过去一看,脸色大变,忙说:“快撤,快撤!”说完自己先跑了。
萍萍把纸团塞进嘴里,咽了下去,才走。她回头看见泽元正向自己挥手告别呢。
大光头和叶涛从饭店里叫伙计把几十份晚饭送上四楼。大光头见自己手下正站在楼口,问道:“有人下楼吗?”
“没有。”
“校长呢?”
“没出来过,一直在办公室里。”
大光头放心了,心想这消息决不会走漏。
上晚自习了,大光头叫叶涛带路去各教室抓人,自然是扑空了。
大光头气急败坏跑到校长室,对泽元说:“校长,真他奶奶的,全跑光了。不知是哪个杂种报的信,抓到了,我活剥了他的皮!”
泽元十分吃惊:“跑了?啥时候跑的?”
“听学生讲,我们人一进校,他们就跑了。”
“啥,你们人进校啦。他们当然就会知道是来抓人的,还能不跑。”泽元故意责怪道,“唉,你们也太不小心了。”
叶涛在旁边说:“敬队长,咱们就等着挨专员的骂吧,肯定轻饶不了咱们。”
泽元故作惋惜说道:“敬队长,这事怪不得你们。只怪cp太狡猾了。”
大光头看看泽元,又看看叶涛,叹了一口气:“校长,叶主任,你们都尽心尽力了。这事儿只怪我敬某欠考虑,让cp漏网了。自认倒霉啦。好,校长,打扰你啦,小的告辞。”
大光头带人灰溜溜走了。
泽怀看着警察署署长和大光头笔直地站在那里丝纹不动,越发生气,骂道:“你们还有什么面目来见我。清党,你们竟然让几个小cp在自己眼皮底下溜了,如何对得起*,如何对得起蒋总司令。你们全他妈的是一群蠢猪!笨驴!废物!饭桶!”越骂越是怒不可遏,恨不得将他俩撕成碎片。
“属下无能,属下无能,辜负了专员栽培。”大光头低头不住认错,汗珠从额头上叭嗒叭嗒掉在地上碎成八瓣。
泽怀手直痒痒,他真想抡起胳膊给这两个奴才狠狠赏两耳光,一想现在国民党了,不兴自己当川东王那一套了,忍了忍,烦躁地挥手道:“滚!滚!限你们三天之内把他们都抓回来,否则,我就拿你们是问。”
“是!”署长和大光头齐声答道。
从专员办公室出来,刚才吓得全身**的署长边走边抱怨:“敬队长,他奶奶的,你也太笨啦。干吗那样张扬,cp还不跑吗?”
“是,署长,敬某一定将功补过,保证三天之内把他们抓回来。”大光头说道。
叶涛跟在秘书后面走过来了,见到大光头,冲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大光头立刻凑过去说:“叶主任,多多包涵包涵兄弟哟。”
叶涛笑一笑,没吱声。
进了专员办公室,叶涛看见泽怀一脸凶相像青色皱皮橙子。他小心说道:“专员,叶涛前来听专员训示。”
“讲,究竟怎么一回事。”泽怀故意背向着他。
“报告专员,侦缉队敬队长带了二十几个人来省立武一中抓cp。因为过早暴露抓人意图,cp分子闻风逃掉了。这是卑职工作不力所致,请求专员处分卑职。”叶涛并不回避自己责任。
“这是敬才那个蠢货的过,与你无干。”泽怀转过身面对着叶涛,脸色变好,语气也温和多了,“谈谈你们校长和先生们在干啥?”
“报告专员,校长十分称职,为开展清党,先让我组织*研究会,有十来位先生学生参加研究会,通过他们我知道了全校先生和学生思想动态,……”
“不谈这个,要你专谈校长。”泽怀打断他的讲话。
“校长,早起晚睡把省立武一中管理得井井有条,先生和学生都听从他管教,没有闹事的。连昔日不安分的捣蛋鬼现在都服服帖帖啦。那真是先生尽心尽力教书,学生安安心心读书。除那四个cp之外,省立武一中再无人闹事了。”
“住嘴,你尽拣好听的讲,我问你,那四个cp是明面的,你又知道多少cp隐藏在哪儿吗?叶涛,你该如何办呢?”泽怀不留面子,吼开了。
叶涛看看泽怀,心里想,你清党连弟弟都要监视,是不是出于嫉妒泽元的能力比你太强了?我看校长是好人,一位很能干的好校长。
“你们校长每天都做些什么?打牌?喝酒?玩女人?”泽怀问道。
“报告专员,敝人就住在校长隔壁他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早晨六点起床,和学生一齐出早操,然后漱洗刷牙……检查学生入寝后十点全校熄灯他才上床,半夜起来解手后巡视校园。他除了省党部开会才外出,其余时间全在学校巡视,办公室教室实验室他都去巡视,每个礼拜一他都抽验先生们备课本,他要求每个先生在礼拜天以前备好下一个礼拜的课。他还在课余亲自训过调皮学生,从没间断过。校长在工作之余都在研究数学题做学问。他不喝酒也不抽验,更不玩女人。连每个礼拜天,他都不上街,只在校内水房洗衣服,在寝室做学问。他找人只谈公事,没有什么私人交往。”
“他在学校都接触些什么样的人?没有女人跟他要好?”泽怀还是不甘心,继续追问。
“他和学校中的每位先生都交谈过,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谈过,但是没有一个先生在礼拜天来校同他玩或在谈话。”
“他和那四个cp有过接触吗?”
“没有,我敢保证校长根本不认识那四个cp。”
泽怀似乎很失望,说:“好啦,这样省得再费心啦。”
叶涛看见泽怀背剪着手在屋中间踱来踱去,沉默很久,忽然自言自语道:“如果一个人对女人、金钱、权利、烟酒都不感兴趣,那必然有一个更大的追求欲望。这个追求究竟是什么?”
他摇摇头,说道:“很显然他就是……”突然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