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_第二十六章(二)
梁国平拍拍脑门，兴奋极了，连声说：“好极了，好极了！我正好斩他的马腿杆（四川土话，趁机杀价之意），杀个半价，全收下来抵债。再叫妹夫派兵给我运到万县装船运到下江的武汉上海，卖个好价钱。哈哈，哈哈。”
他拍拍泽元肩头：“谢谢小老弟，你给我带来一条好消息，一条发财的厚礼！来，咱们去吃午饭。”
他把泽元拉到餐厅，说：“小老弟，请入席，恕本老爷怠慢。”
俩个人对面而坐，泽元看见桌上有四个菜，另外每人面前一碗汤菜，他都叫不出名来。
梁国平笑道：“小老弟，你是稀客贵宾，本老爷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这些菜，我来介绍一下：你面前的汤是清汤鱼翅，用南海鲨鱼翅和金华火腿熬制而成。清汤，清汤，汤须清澈透亮，味鲜色美，尝尝，尝尝。”
泽元用匙舀了一勺，尝了一口，果然味道鲜美清香，连声道：“真是鲜美无比，学生生平第一次喝这么好的清汤。”
“哈哈，小老弟真是美食家。这一盘菜叫鲍鱼扒海参。鲍鱼和海参都大连产的，海参是刺参，海参中的极品。鲍鱼，你见过吗？”
“没见过。”
“孟子曰‘入鲍鱼之市，久而不闻其臭’其实鲍鱼极鲜，却极易腐败，三天不用则腐臭难闻。所以内地只能买到干鲍鱼。干鲍鱼要用水发，能发出鲜鲍鱼的鲜味则极不易。这盘菜大补大滋啊。吃过吗？”
“平生从没吃过。”泽元摇头说道，“梁先生，您真叫学生开眼界。”
“哈哈，哈哈，”梁国平很是满意，“这些在海边自然不稀罕，只是在四川变成的海珍罢。”
梁国平指第三盘菜：“小老弟，能看出这些是什么？”
泽元瞅了一会儿，小心说道：‘好像全是鸡舌头。这么多，该杀多少只鸡？“
“哈哈，小老弟有眼力，这道菜叫红烧凤舌，用了二百只鸡罢。”
“哦哟，真够费神了。”
“哪里，哪里，你再看看第四道菜，叫火腿烩鸭蹼。杀了一百只鸭子，去骨去皮，才剔成现在这个样子。”
“梁先生，学生何德何能，竟让先生如此破费。学生深为惭愧。”泽元估摸这席酒菜价格不菲，至少也四、五百大洋。起码是百十户人家一年口粮钱。
“小老弟，酒菜于我梁国平，不过家常便饭。你不必客气。因为你是小老弟，我不便摆一桌上等酒菜来招待你。只有出此下策，让你尝个新鲜，不必介意。”梁国平轻描淡写，没有一点炫耀夸张的意思。
侍立的丫环替二人斟满了香醇的泸州老窖酒。梁国平具备祝辞：“小老弟，这次北京之行，必定大有斩获，学成之时，前途不可限量。到那时候千万不要忘记偏远的南充还有这么一个梁某人——一个古董和美女的玩家。”
泽元回敬道：“梁先生过奖了。学生上北京求学全凭马先生和梁先生鼎力相助。学生岂敢一日忘怀。梁先生盛情我永远铭记。今日借花献佛，敬梁先生一杯，祝先生万事如意。”
“哈哈，哈哈，好，痛快，痛快，本老爷干了这一杯。”梁国平一饮而尽。
泽元只敢用嘴唇沾沾酒，表示个意思。
美酒下肚，梁国平的话匣子就打开了：“不瞒小老弟，我梁国平虽说不学富五车，也算是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吧。这南充之大，竟找不出一个人能和我说话的人。我那个姓张的妹夫一天只知道杀人抢地盘，抢钱抢女人。可要是我一个月不给钱，他的士兵就无饷可开，无子弹可用。完完全全是一条喂不饱的狗。南充县政府大小官吏见了我，个个都如同叭八狗，摇尾乞怜，让人恶心。无聊之际我只能躲在家中哄女人玩，可是这也不安宁，什么争风吃醋，什么邀宠争幸……不亦可乎，弄得我一夜要和几个美妾睡觉，不得安宁。我羡慕你呀，正当年青，大有可为，大展宏图。此时进京，路途遥远，一定需要许多银钱。管家！管家！拿我的片子来。“
管家忙递来一张名片，梁国平递给泽元，说道：“你到西安、郑州、北京，那些地方都有中国银行，凭我这张名片，记住这个账号，你可以支出钱来，十万大洋以内随意取多少都行。”
泽元双手接过名片，且记下了账号。他并未当真，以为梁国平是酒话而已。
“谢谢先生。”泽元说道。
当晚泽元留宿梁府客房。客房后面一堵高墙院内正是梁国平的内眷住的地方。那天夜里他刚刚躺下，听见院内有女人嘤嘤哭声、吵闹声，很久没有消停。
泽元叫来客房伙计，问道：“后院在闹什么？影响我休息。”
“先生，你千万别笑，后院住着我们老爷的十八位太太，大太太有四、五十岁，姨太太就不同啦，有三十的、二十的、还有十五、六的，老爷每天睡一位，一个月每位还轮不上两次。你说她们能不邀幸争宠吗。每天晚上为了和老爷睡一次吵闹不休。”伙计边说边摇头，“你说说，有钱找那么多女人干啥，成天睡不了安稳觉。”
最后伙计叹了一口气：“一个人搂着那么多女人，穷人却只能打光棍，何苦哟。”
泽元听了，一笑了之，用被捂住脑袋，睡了。梦中说道：“爱古董，古董不会说话，更不会打架，只是清高风雅，有益无害。爱女人，女人要穿要戴要花大钱，男人就得拼命弄钱，早晚得把你弄成骨头棒棒。”
第二天清晨泽元去向梁国平辞行。看见他脸上额头上有被抓伤的痕迹，忍不住问道：“先生，如何这般模样？”
梁国平苦笑道：“昨晚上叫我家小母花猫抓了两下。”
“哈哈，先生真有雅趣！”泽元被他逗得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