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绮罗香
字体: 16 +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几多思量只自知(二)

一走进寒霄宫,只觉得清爽的风迎面而来,倒是一处极清爽的居处,三面环水,大片大片的荷叶此刻正嫩青青的透着蓬勃的朝气,长长的曲廊,迂回曲折在荷塘,雅致幽静,曲廊上挂满了绛纱宫灯,涟漪在波光泠泠的水面,如梦如幻。

她虽则早已见过长公主,可是却是第一次到寒霄宫,想不到却是这样的清幽雅致,着实是个凉爽的所在,可是长公主却并不在宫内,把太后的回礼留下,便回仁寿宫去了,心中依然还徘徊在刚才的那个场面,突然脑光一闪,方才萧楚离的动作分明是令有所指,手指竹箫,轻叩三下,为何要指竹箫呢,突然脑光一闪,宫中不是有个竹音殿吗,殿内所植皆是竹子,难道他手要约自己去竹音殿,那轻叩三下,难道是三更时分。

心头蓦然一喜,却又隐隐的心慌,果然是在自己猜的这样吗?连带着自己也不相信起来,心里总是觉得她与楚离是不该有这样的默契,可是又因为触摸到了一点点细碎的与他有关的东西而感到有些惶恐。

回到仁寿宫,宴会还未散去,却是皇帝的一群妃嫔在向太后献礼,待到宴会散去已是亥时了,太后原本清净惯了,吩咐一干妃嫔都下去,又独留了皇帝续了一回话,方才回到居处,太后素有打坐的习惯,焚香沐浴之后打坐念经完毕之后已接近子时,这一日劳碌下来,太后也有些倦怠,吩咐一干宫娥都退下,独独留下了凌君。

太后打心眼里是十分喜欢她,样样事都做得条条有理,太后念经,她便陪着打坐,太后抄金刚经她便也在一边安静的抄着经书,诸事都想在前头,只是每每见她眉目里都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哀伤,这么年轻的女子,安宁静好的如同山中的一束幽兰,这样的安静是对世事的豪不挂心,这样的安静多半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安凉恭顺得有些过份,在仁寿殿两年,她只提过一个要求,请求太后将一个十岁的小宫女名唤清台的孩子放在了尚书房,为皇帝的几个子嗣做伴读。

太后是见过那个孩子的,有着一双清灵如月的眼睛,太后看着喜欢,便同意了。她也仅仅只是颔首微笑叩谢,看不出一丝波澜,这个宫里从来不曾缺过美丽的女子,可是,这个女子温良与安静却成了众多淑丽中独一无二的风景,太后不是不知道皇帝的心思,两年前,皇帝将奄奄一息的凌君送到仁寿宫,那脸上的神情是她这个做母后的从没见过的,带了些惨痛的悲凉,望着**的女子,那时皇帝便把身边伴随他二十年来的太监顺德安排在了仁寿宫,一则为了侍候太后娘娘,二则便是为了牢牢的看着洛凌君。

太后原本对于皇帝这样荒唐的举动而迁怒到洛凌君的身上,可是,这样一个如冰雪般聪明的孩子,却如何也不能叫人生恨,直到连太后也开始接受了她,后来皇帝说这丫头只怕是活不过几年了,没来由心里一疼,站在九天宫阙,想要登上最高的位置,双手早已染满了鲜血,这些

年她吃斋念佛,不过是为了消除孽障,也许死了能得到救赎,二十八年前的往事依旧是她心里的一根羹,实时都在提醒着她,她年轻时做下了多大的孽障,其实若能得君王之爱,要这江山,要这太后的虚名做什么。

那孩子只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的身子虚弱至此,德顺每日都会端了药膳用珍贵药材熬的浓汤给那丫头喝,她这个儿子,做娘的从没见过他为什么事这么上心,为了让洛丫头喝药,还打着自己的旗号说是为太后试药,这个孩子,日理国事,做娘的却也只能帮他隐瞒下去,希望有一天洛丫头能懂。

太后看着眼前的洛凌君,笑道:“洛丫头,你跟着哀家有两年了,凡事都做得周全,而今,哀家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凌君心思一动,看着太后炯炯的双目不似有假,不由得笑道:“太后娘娘,奴婢能伺候您,也是奴婢的福气。”

太后一双凤目望着她,许久方才叹道:“你这个孩子,其实比谁心里都通透,陛下对你的心思你也该知道才是。”

凌君不想太后居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得皱眉道:“太后娘娘,奴婢这一生只愿伺候太后,不敢有他想。”凌君凄凄的说着。

“哎,罢了,儿女的事,哀家也管不了,哀家是过来人,只怕你心里是有了别的人罢,既是如此,哀家也不愿看着皇儿他难过。”

“太后,凌君命薄,担不起皇上的厚爱。”

“洛丫头,人说帝王不能专情,这两年,哀家为皇上广纳妃嫔,后宫之数早已胜过了先皇之时,帝王专情与国祚不合,唯有后宫雨露均沾方才是正理,可是看着皇儿的心悉数系在你的身上,哀家断断是容不得如此的。”太后慈祥的眉目荡开一丝严厉,声音也变得犀利,,目光里的寒色是腊月的雪一点点落在她的心上。

原来,太后什么都明白,心里有些涩涩的冷,太后的意思她已然明白,既然不能给皇帝带来什么,所以她就要决然的毁灭,哪一个母亲会看着自己孩子这样伤心,更何苦是一个帝王,凌君跪倒在地,迎上太后的目光说道:“太后娘娘,凌君明白,而今陈国锦州一带瘟疫横行,凌君自小习得医术,请太后成全,让凌君前往疫区,救助百姓。”

只见得太后略带了些威仪的脸一震,她竟想不到眼前的女子决绝如斯,许久许久的望着跪在身侧的女子,单薄的身子像秋日里伶仃的一叶,可是却总有一种让人叹惋的坚决,终于太后叹了口气:“凌君,哀家并没有那个意思,哀家只是想你若离开了皇宫兴许皇帝也就放下了,从来帝王无真情,天下女子之多如过江之燕,总有一天皇帝能放下你,哀家也是没有办法,可是你自请去锦州,便是连哀家也不忍心了。”

凌君一笑:“太后娘娘,这两年在你的荫蔽下,凌君过得很好,可是我与陛下有三年之约,三年未到凌君断断不会离开皇宫的,可是而今连奴

婢自己都觉得这个皇宫真的不适合奴婢,可是奴婢又没法抛却契约,所以奴婢只能选一条最适合的路,这几天奴婢也知道,皇上和娘娘正为锦州瘟疫一事发愁,奴婢无以报陛下的恩情,唯有这样,奴婢心里会安定些,所以,奴婢请去锦州,为陛下,为娘娘布粥施救,彰显仁政。”

太后摇头,起身将她搀起:“你这个孩子冰雪之性,让哀家不能不疼,识大体,贤淑敏德,说心里话,你若能成为陈国的皇后,也是陈国之幸,可是,哀家知道,你自己有自己的心思,今日在宴会上,哀家看见你盯着那吹箫的乐官一动不动,哀家是过来人,你的目光哀家一目了然,那是一种无以言喻的情感,哀家就想,我那皇儿是没有希望了,所以今日哀家方才跟你说这些。”

凌君心里猛然一震,她竟不知太后将所有事都看在眼里,清冽的目光凝视着太后,突然却笑了:“太后娘娘,您是凌君真正佩服的人,陛下有您这样的母亲,陈国江山必然会世代永邦的。”

“你这个孩子,心里藏着事,也不愿跟别人说,身子骨也不好,你要真去了锦州,哀家还真舍不得,至于你的儿女情怀,哀家也不便过问,所以,为了陈国天下,为了皇上,哀家答应你前往锦州,而且哀家会为你安排好,只是此事先勿要对皇上说起。”

凌君心里松了口气,天下的父母都是为了儿女操心,太后是再睿智不过的人,难怪当年子仲的母亲会败在她的手下,难怪能将陈皇推上皇帝之位,这个女人拥有着常人无法相比的决心和隐忍,她很理解,自然也不会嗔怪,换做自己也许也会这样做。

俯首拜地:“多谢太后成全。”

太后颔首:“洛丫头,不管怎样,保重自己是最重要的,哀家也不愿皇上恨我。”

凌君轻展容颜,郑重的点了点头,便告辞退去,太后靠着床栏,微微阖目。轻声唤道:“安绪,你过来。”

站在门外的一个老太监走了过来,恭谨的请安,太后神色有些疲倦,说道:“过几日你就与那丫头去锦州吧,但是记住了,要把她的一举一动都报给哀家知道,若是她在瘟疫中死了也就罢了,若是她活了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太后,这,皇上那里?”

“皇上是哀家的儿子,他是什么性子哀家最明白,只要那丫头永远的消失,他才能真正放下自己的心,哎,哀家也是没法子。”

“是,太后放心,奴才一定办到。”

太后微微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那叫安绪的太监便恭谨的退下了。

凌君出了太后寝殿,望着天空一轮碧月,盈盈之光笼着九天宫阙,太后的话虽然入情入理,但却没有给自己留半点余地,若自己不去锦州,只怕太后不知要用怎样的手段处决自己,如此倒好,给自己留了余地,也给三年之期一个圆满的结果,也给自己一个生存的空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