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憔悴支离为忆君（一）
凌君见自己插不上话语，便想着离开这尴尬的地方，便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孙媳在宫里曾负责皇上膳食，不如，我也去帮忙，让老夫人尝尝鲜。”
镜心双眉一挑：“梨姐姐出自宫里，就是会讨人喜欢。”
凌君听着她的冷嘲热讽，混不在意，笑了笑：“我没有妹妹的嘴巴甜，也只好在别处动动脑子了。”
老夫人瞬间明白了二人的心思，一团喜气的脸绽笑如菊：“好，难得你有这个孝心，那就去吧。”
刚走到门口却见萧楚离带着人捧着一大筐石榴走了进来，迎面撞见她，眼神一紧，低声问了道：“你怎么来了。”
凌君扬眉一笑：“相公，今日得空，来见见老夫人，蒙老夫人赐饭，我正要去厨房呢。”
萧楚离目光打量着她，似乎想要从她的神色里看出什么不妥的神情，可是眼前的女子除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之外，却似换了一个人。
略微点了点头，便与她擦肩而过，傲然的背影直直的挺立。她分明看见他眼中的疲倦，看来他亦是一日未眠。
抬起的步子再也放不下，眉目间苍然的神色一闪而过，一双琉璃水晶般的大眼突而无神。
放下步子，倚着沉实的大地，心中方才有了一点依托。刚要走，只听得里间老夫人的声音远远传来：“楚离，十五乃是你的生辰，在侯府这么些年夜没庆贺过，今年正好你婚事刚过，你父亲说要热闹热闹，再者也给你四哥冲冲喜。”
原来十五竟是他的生辰，默记于胸，去了后园的厨房，丫头仆妇站了漫漫一屋子，凌君寻了一个丫头问道：“平素老太太都爱吃什么？”
小丫头皱着眉头说道：“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老夫人心火一上，吃什么也不带劲，几日来不过喝了些稀粥”
凌君沉吟半会，说道：“今儿，老夫人的膳菜就交给我了。”
那小丫头看着她脆生生的模样，自己并未见过侯府有这样的人，但看一身纱绢，装束清雅，也不敢造次，讪讪一笑：“老夫人的膳食我可不敢随便交给别人，要吃出毛病了，岂不糟糕。”
凌君一笑：“吃出毛病来了，我自会当担，你无须管了。”
一边的管事妈妈挫了挫那小丫头的手，陪着笑脸道：“少夫人，这雅儿年轻不懂事，你别怪她，难得少夫人有这样的心，这厨房里的东西少夫人随便用，若要我们这些下人打个帮手你尽管说。”
凌君心头一宽：“妈妈，无须客气，我只是想尽尽孝心。”说着也不管呆滞的二人，拉了顾云慈出了厨房。
坐在门槛之上细细弥想自言自语的说道：“有什么既不油腻，吃着又新鲜。”
顾云慈措了下她的脑门：“就你好揽活儿，若一会出问题了，老夫人还得怪你做事糊涂。”
凌君仿似没有听见她的话，突然一歪头见着几树木槿粉嫩嫩的十
分娇美，不由得喜道：“有了。”
“这天气到了夏末，最是容易上火，温热不济，该吃些败火的清爽食物，我看不如做一顿花宴，以前在宫里时皇上的一个妃子就做过，为此皇上连着半个月都去用膳。”
“说得是好，可那会正是春天，花开得好，而今都到夏末了，如何还有什么花。”凌君瞪着她笑道：“你这傻丫头，你看看眼前不都是花吗。”
顾云慈一瞥眼瞧见满树满树的木槿呵呵一笑：“就你的鬼主意多。”
凌君也不与她打趣，自去取了花篮，挑着花色好，朵大的木槿采了满满一篮子，粉红白腻煞是美丽，可是花色单一，凌君一思量对顾云慈说道：“顾姐姐，你看，这夏末季节开的花都有些什么。”
顾云慈看着满满的一篮子木槿说道：“夏末的花莫过于美人蕉，射干，菖蒲之类，要说能入食的实在不多。”
“顾姐姐，你果然是不上心，以前我在侯府时就是照顾花草的，此刻闻风阁的莲花开得甚好，还有今岁种的茉莉，这些都是能入食的。”
凌君沉吟半刻说道：“顾姐姐你先帮我把这些木槿洗净沥干，我再去采些过来。”
顾云慈忙的接了花篮，见她走远，回到厨房中。约莫等了一炷香时间，才看见她两手提着湘妃竹的花篮，走了近来。
顾云慈忙过去接了篮子，笑道：“总算是回来了，那些个丫头老妈子们都在那看着你捣鼓呢。”
凌君埋头不语，将花洗净，又是一阵忙活，足足用了三四个时辰，日头一点点深高，阳光穿过朱户照在她的身上，厨房蒸汽腾腾，脸上薄汗拂了一面。直到最后一个菜做好，方才欣慰的笑了笑。老夫人那边已经吩咐传膳，顾云慈便差着厨房当差的丫头们一个个都将做的菜上齐了。
净手洗脸，将薄汗拭去，走出厨房，朝厅堂走去，堂内已然致下长桌，可是人却添了好几个，老夫人坐在上首，凌君微微一惊，想要逃离，可是在这侯府果然时时都能相见，子仲正坐在左手边上，苍凉的身影就似心底永不能解开的仇怨。坐中还有一个女子，却是客居侯府的表小姐，还记得在去岁楚离生病之时见过，娇柔万分，似一捧晶莹的雪，美丽夺目，却娇柔如瓦，轻轻一碰就要碎裂。
抬起的脚想要退离，老夫人却生生叫住了她：“梨儿来了，大家伙都等你呢，我这梦香园难得热闹，都是些年轻人，大家不要拘束。”
长桌之侧只有下首还有个位子，挨着那表小姐坐下，看子仲的眼睛死死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心里一酸，底下头去。青媛忙的执了酒壶满了一杯酒，说道：“今儿多谢梨儿为我们布菜，难得这个心思，先饮一杯吧。”
所有人都看着她，道道目光似要刺穿她的心肺，凌君执起酒杯：“对不起，四夫人，我并不会喝酒。”坚定而断然的拒绝，青媛脸色稍稍一冷：“今日难得高兴，兼着将军也在
此，少不得得喝些。”
凌君依旧摇头：“四夫人，我不会喝酒。”
“你，………”四夫人脸上有些难堪。
“罢了，四夫人，她素来身子弱，却是不能喝酒的，不如就让楚离带她敬老夫人和四夫人吧。”萧楚离翩然起身，执过她身侧的杯盏，凌君却率先执起杯子：“四爷，你身子不好，亦不能喝酒。”
说着扬起一缕笑：“老夫人，孙媳敬您。”于是一仰头将杯盏里的酒悉数喝得干干净净，因为喝得太急，心头一呛，幸亏不是什么烈酒，还不至于醉倒。
众人都看着她，她混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只有接触到萧楚离如幽谭一般的眼神心头就如一把钜在来回的拉。“老夫人，听下人说，近些日子你身子有些乏，今儿孙媳特意做了这花晏，您老尝尝鲜，都是根据老夫人的体制搭配的，尝尝看还合口味吗。”
老夫人看他们众人各自心思不快，脸上也是恹恹的没有精神，此刻听凌君说来，不由得好奇心动，一边的大丫头忙的使了一双银箸夹了些食物往老夫人的碗里送，老夫人看菜色极好，不由得动了几筷子，口中啧啧称赞道：“果然好极。”
指着其中一个菜肴问道：“这是什么？”
凌君笑着说道：“此乃莲花羹。”
“爽口滑腻，果然不错，梨儿，亏得你心思灵巧，你都说说这些都是什么菜。”
凌君颔首，心中却一片麻麻的痛，起身说道：“老夫人，这叫莲花醉、这叫百香髓，这叫木槿花开富贵春………。”娓娓道来，众人皆都望着她。
老夫人眉开眼笑：“这木槿花开富贵春倒是应了眼前的景色，果然好极，名字都异常雅致，梨丫头，这些都是花瓣做的吗？”
“是，老夫人，只不过这夏末季节开的花少，能入膳的更少，绞尽脑汁也才想得了这些，大家尝尝吧。”
一顿饭各怀心思，纵然珍馐没事却也吃得如同嚼蜡，只有老夫人不断夸赞这菜肴新鲜难得，见众人都恹恹的没精神，唯恐自己拘束了年轻人便说道：“梨丫头先留下陪陪我老人家，你们便都下去吧，在我这也不得自由。”
众人皆起身谢礼，带着复杂的神色皆离座而去，只有萧楚离眼眸含笑，临走时对着她扬起笑意。似八月枝头的木樨花，甜美醉人。
“老夫人，吃得可还好？”
“真是难得，今儿却是我最满意的一顿膳食呢，梨丫头，你虽然相貌不尽如人意，可是这比干心窍，着实讨人欢喜，只是看你与楚离似是十分生疏，可是有什么问题。说来让我这老人家给你做主。”
凌君望着老夫人一头白发，慈爱中透出威仪，心思游走间，胸膛之内业浮起一点暖意，纵然冰冷如侯府，老夫人的和气却也让心头一暖，不由得笑了笑说道：“老夫人，我，楚离是我夫君，待我也是极好的，并没有什么问题，老夫人放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