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绮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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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此情犹在无限恨(一)

随着慕尚仪入了太乾殿,便看见高高的龙椅上端坐着皇帝,明黄色的龙袍上金丝银线秀成的五爪金龙恣意的舒展,璟帝正埋首批阅奏章,神色一片端严,殿中的鎏金铜炉里燃着沉香片,香气缭绕四散,漫入人心,沉甸甸的滋扰着心绪。

德公公侍立一旁,正从梅花海口缸里取出温着的香茗,递到皇上跟前。见到慕尚仪与凌君进来,在璟帝耳边低语道:“皇上,那小丫头来了。”

璟帝下笔的手一滞,朝凌君望去,慕尚仪道了万福,璟帝只略微扫了一眼便重又执笔批阅奏章,淡淡的说道:“就让这丫头在太乾殿伺候着吧。”

德公公忙的给凌君使眼色叫她谢恩,凌君了然,朝璟帝跪下,口中说道:“谢陛下恩典。”璟帝只略微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自此凌君便在太乾殿做了奉茶的宫女,在太乾殿当差的宫人有二三十人,凌君不过是最下等的宫女,但因由德公公照拂着,一干宫女太监也相安无事。

德公公的腿疾因凌君的医治倒也好了七八分,越加的对凌君另眼相看,倒是皇帝这几日被二皇子事件所扰,又因朝局变幻,而心烦意乱,太乾殿一干宫人行事越加小心谨慎。

皇帝素来爱喝巴蜀郡县所贡的银针,产自湖湘之地,洞庭之滨的君山之上,岁贡的君山银针有着严格的制作工序,采雨露之后的第一轮新茶,历经数十道工序方才得,素来产量极少,相传君山茶的第一颗种子还是几千年前的娥皇、女英播下的,皇帝素喜清淡,且银针在水里的姿态研美,所以独独偏爱于此。

凌君取了去岁收藏的雪水,用粉彩连枝纹的茶盅盛了茶水,那银针一片片在杯底舒展开来,白如玉的杯底顿时有如开出了簇簇**,微微有一瞬的失神,想起了闻风阁里的素菊,想起了自己收藏在梨树下藏的冰水,亦想起了萧楚离。

只片刻却收藏起心思,将茶递到皇帝的书案上,便默默站立在一边伺候着。不料皇帝却不知看了什么样的折子,突然御笔一扔,将折子远远的抛到地上。凌君心头一震,忙的跪下道:“陛下息怒,”一边将折子捡起来,送到皇帝跟前。

璟帝满脸怒容,有些沧桑的颜容此刻却因为生气皱成一

团,虽说上了些年纪,却独有一番沉稳大气,这是从西南边关来的一道密折,上折子的人,乃是西南郡县的太守,冒着生命危险,将信件让独生之女送到京城。

原来当年白忠沅率部挺进西南将瑞国一干人等赶到了砚山之北,未想这一干皇朝余孽却卷土重来,在岘山征服附近蛮夷,又与辽国相通,历经四年休养生息,大有报仇雪恨之心,原本瑞国皇室所存无几,却偏偏出了慕容羽此人,此人亦是难得大将之才,乃是当年瑞王的民间遗子,而今屡屡率兵袭击西南边角一夜之间丢了三座城池,大有征讨失地,恢复瑞国国祚之相。璟帝远离西南,再加上其中有权臣故意隐瞒真相,这收到折子之时事情早已过去一月有余。

原本西南之地早有折子送往京城,临州太守卢靖却迟迟未曾接到皇帝旨意,连送十二道折子,都如石沉大海无半点回应。等到最后只等来了一个六品小吏以探虚实,不过瞅了两眼便回京复命,卢靖心急如焚,倘若西南边角缺口一开,瑞国皇室卷土重来,西南之地便再不得安宁,而今璟国形势亦是内忧外患之时,卢靖未料事态却如此发展,看来朝中必定是出了奸臣,那折子未必就到了皇上跟前,如此权衡万般无奈之下,着独生女杜萱儿带密旨进今面圣。如此一番波折,卢萱儿找到卢靖当日的同窗,现任吏部侍郎的王安任,方才将密折送到皇帝跟前。

难怪璟帝如此生气,瑞国本就是他的心腹之患,如今璟国境内诸多不平,江淮之地水患横行,眼下已是隆冬,奈何江州一带却突降暴雨,将江州淹成了彭泽之地。再加上藩王坐大,野心勃勃,可谓内忧外患一发不可收拾,而今自己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当年征讨瑞国之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璟国付出的代价亦是无可估量,如今桩桩件件莫不动摇璟国根基,若然西南不保,只怕瑞国势力坐拥其大,如若再联合陈国、南诏诸国一起进犯,将璟国四面包围,那璟国一朝基业便将怦然倒塌。

然而璟帝最怕的还不是这些,密折辗转数月方才到得京城,看来其中的问题必然出在这朝堂之内,京畿大臣内必然有人与瑞国余孽相勾结,想到此事,璟帝心内越加发怒,随手执起莲花瓷盏,手上一紧,朝地上摔去。嘭的一声,四裂

的瓷片落在金砖石上,清脆的声音仿若天地撕裂一般,茶水趟了一地,湮在地上,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兽,凌君心内一颤,顾不得去收拾地上的碎瓷,忙的跪倒:“陛下,息怒。”

皇帝看着凌君,心中突然却腾起几丝难以言喻的烦闷,稍稍平去怒气说道:“小梨,你不必惊慌,朕并不是针对你的。”

凌君听见皇帝的话,大着胆子朝皇帝望去,清脆的说道:“陛下,怒极伤肝,陛下要爱惜龙体才是。”

皇帝立在锦幔之下来回踱步,一身暗蓝色龙袍,越发衬得人多了几分难以碰触的威仪。

凌君将碎片拾起,重又取了杯盏沏了新茶,刚要退去,皇帝却突然仿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朝中官吏三千,我该派谁去治理江州水患。”

不经意间一丝心事陇上眉间,略略沉想了会便鼓起勇气接着皇帝的话茬说道:“陛下,奴婢觉得唯有丞相落云忠最是适合。”声音清脆如同金玉坠地,却一下下敲在皇帝的心上,空气突然凝滞,皇帝原本有些散漫的眼神突然却变得锋利起来,如两道冰凌,狠狠的刺向她。

半刻方才说道:“哦,想不到你一个小丫头也知道朝堂的事,不妨说来听听。”

凌君深吸一口气,暗暗压下心内的畏惧,说道“陛下,原本我是淮阴侯府的婢女,乃是兖州人士,记得小时兖州大雨,听父母说便是洛丞相治理的,至此兖州风调雨顺,再未出现洪灾。”凌君知道她爹爹素来在水利上大有建树,便是哥哥亦有治水之能,方才编出了这样一个故事。凌君暗暗等着皇帝的回答,垂首在地,心中却是十分胆怯,此话一出,若然皇帝生怒,必然性命难保。内里的衣裳腻在肌肤上,全身冷汗直冒。

等了许久那苍重的声音方才说道“不错,当年平定兖州之灾却是洛云忠之功。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洛云忠再不能去治理水患了。”凌君心中如被一根刺穿透,隐隐生疼。

凌君迎上皇帝的目光说道:“陛下,如何不能,只要能为陛下排忧,为黎明造福,便是使得。”

“你这丫头,朝堂之事居然也知道几分,你远在淮阴,自然不知洛云忠阴谋篡国之举了,试问如此的乱臣贼子朕如何能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