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九天宫阙满尘烟（一）
悲伤突然又倾朝而来，凌君抬起纤纤十指，风从指缝间穿梭，冷得已经麻木。轻轻拂去凝于腮边的一滴泪，那清秀容颜里浮起的绝望与这满身华服如此的格格不入。
三人步入坤德宫，两边宫女静立，如今已至深秋，满殿宫娥皆都换上了冬日的朝装，清一色的赭青色罗裳袄子，烟黄罗裙，这样沧桑的颜色穿在身上，整个宫殿都仿若是穿越了久远的年代。
走入坤德宫，漫天的烟罗宫纱垂帘缀满明堂，青砖地面铺着暗红地毯，殿正中一个麒麟铜鼎雕花香炉正焚着合欢香，满殿之内温暖如春，芳香四溢，盏盏宫灯似坠落人间的星辰，将整个明堂照得如同白昼，高高的座椅上端坐着一个温和恬美的中年女子，一身装束典雅天成，百子千孙的暗红朝服，发髻高挽，缀着明珠玉钗，因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三十华年，神情却是异常温和，端庄素雅之态跃然纸上，好一个贵气天成，肃穆端雅的皇后，不怒自威，自有寻常女子难以匹敌的风华和威严。
左边立着一个有品阶的紫衣宫女，衣着发饰与一般宫女有别，看来必定是宫中的尚仪，容貌必是极伶俐的宫人。
姿渊携二人入了殿内，朝高高在上的皇后俯身一拜说道：“娘娘，此乃是我从淮阴带来的丫头，前一阵子因为白将军之事随六公子去了趟陈国，今日方才回来。”
皇后凤目中盈满笑意慈爱的对姿渊说道：“你这丫头，就是不愿叫我一声母后，如此反倒生分了，不管怎样你也是本宫的义女啊。”
“娘娘哪里话，姿渊何德何能。”姿渊回道。
“哎，罢了，你这孩子，太固执了，她们既是你从淮阴带来的旧人，就一并住在坤德宫吧，你异地而处，日日思念家乡，有旧人相伴也可了解心内烦闷。”皇后微微轻笑道。说完双眼朝二人望去略略扫过凌君，却把目光停在了顾云慈身上轻轻咦了一声说道：“这丫头倒是长得水灵，看模样竟有几分相熟。”说完，陷入沉思之中，不过半刻开口说道：“竟似那故去的静妃。”
此话一出凌君与顾云慈心中俱都大惊，顾云慈低垂着头不敢望去，皇后便细细的垂问她的生辰姓名
，凌君一时心中万分恐惧，唯恐皇后看出什么来，未料顾云慈也是个极有见识的人大方的回到：“秉皇后娘娘，奴婢乃是江南人士，家中父母双亡，再无亲人了，唯有一个舅舅，将我卖往晋安，后来公主的贴身婢女小梨见我可怜就将我买下，一起来到宫中伺候公主，我本姓詹，单名一个若字。
“这孩子，倒是可怜见的，名字却也雅致，也罢你就留在这宫中，原本这宫中的宫女都是经过内务府严格挑选造册方才留下的，今日看在公主的份便将你二人留下，宫中礼仪繁多，你二人却勿偷懒废了章法。”
凌君见皇后并未严加盘问，心口一松，待姿渊将二人引出正殿，方才发觉额上滑腻布满了一层冷汗，内裳湿透，被秋风一吹冷到骨髓。心中的后怕重又袭来，不禁打了个冷颤。姿渊不说话，只拉着凌君朝自己的寝殿跑去，姿渊住在坤德宫西边的园子里，东边是皇后的居所，一概的红漆金瓦，重阑玉槛，院前种着几株梅树，枝叶落尽，那虬结的姿态竟也意外的好看。
姿渊带着二人入了寝殿，支开随侍的几个宫娥太监，将朱门紧闭，面色一恼说道：“小梨，我自来都将你当做亲姐妹，你可有事瞒我，方才在皇后娘娘面前这位顾姑娘怎说出那样的话来。”
水沉香片燃烧在碧玉流砂的紫铜炉里，香气缭绕散开，藕合色的宫纱羽帘，蔓蔓低垂，整个阁室清幽静雅，充满了柔和的气息，凌君低垂双眸，轻轻一叹：“姿渊姐姐，我原本就是要告诉你的。”
“那顾姑娘到底是从何而来。”
“姿渊姐姐你可见过静妃。”凌君一叹说道。
姿渊略略沉思，点了点头：“上册册封之礼上远远见过一面，并无印象。”
“是啊，姿渊姐姐才进宫几个月，如何会认识静妃，你可知我身边的这位顾姐姐又是何人。”姿渊疑惑的摇了摇头，不知凌君的意思。
“姿渊姐姐，你有所不知，她才是真正的静妃娘娘。”此一语出姿渊瞪大了一双美目，双眼扫过顾云慈，见她淡淡风骨，果然与那日在朝堂上匆匆一瞥的静妃有几分神似，压下心中的惊讶姿渊说道：“小梨，到底是怎么
回事。”
姿渊忙拉了她们二人在榻上坐下，凌君便将去陈国的各种经过一一对凌君说起，只是隐下了一些细枝末节和与陈皇的三年之约。
听得姿渊不胜嘘唏，想不到陈国之行竟如此凶险，一时心内对凌君越发的钦佩：“小梨，你真是女中丈夫，这般雄心胆略，实在让人叹服。”
“姿渊姐姐，你勿要取笑我了，子仲哥哥的事我便是万死也要办到的。”说着不知为何心中一酸，颊边一行清泪缀满肩。
姿渊重又拉了顾云慈的手说道：“妹妹也是伶俐通透的人儿，如今这宫中不比往日，你的身份特殊，仅我三人知晓，再不可对人言，前一阵子二殿下的事闹得宫中人人自危，在此关口一定不能出什么事。”
二殿下三字似一道闪电劈在凌君心中，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未及说话却见顾云慈淡淡一笑俯身拜倒：“我原本是商贾之女，家中母亲早逝，父亲继娶，家中已无可留恋，更何况还有假妃这层关系，我亦知干系重大，所以自愿与梨姑娘一道服侍公主殿下。”
姿渊轻轻叹了口气：“我们都是极苦命的人，哎，如此也好，我们三个在一处倒是可以做个伴。”
“姿渊姐姐，你方才说二殿下出事，到底是他出了何事？”凌君怔怔的问道。
“哎，说起二殿下出事当真是来得太快了，其实静妃的死与二殿下是有干系的。”姿渊慢慢说道。
凌君又是一惊“怎会这样？”
“你有所不知，就是因为静妃之死，二殿下才被大理寺收监，很多事我也是听宫女无聊闲话说来的，说是二皇子意欲谋反，刺杀皇上，私藏兵器，而那侍卫刺杀皇上那日正好静妃在场，便为皇上挡下了一刀，当场毙命，那刺客逃到玉华宫内，被宫中侍卫找到，当场自刎，同时找到的还有二殿下私藏准备谋反的兵器。”
听姿渊句句到来，只觉得心中一片胆寒，手心布满了汗珠，思虑片刻说道：“怎会是这样，怪道我们刚进晋安时看见满城皆素，这假静妃以国丧之礼对待倒是在情理之中了。可是为何事事这般凑巧，期间漏洞百出，我不相信二殿下意欲谋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