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绮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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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一)

沉思暗记,几许无凭事。菊魇开残秋少味,闲却画阑风意。梦云归处难寻,清寒暗入香襟,犹恨那回庭院,依前月浅灯深。

远处的钟鼓声声遥遥传来,竟似一道催命的啼响,终于到亥时了,手心密匝匝的布满了汗珠,握着蜜蜡珠串,滑腻腻的,那暗红色越发妖艳,散发着灼灼的光。起身,拿起包裹,将蜜蜡手串放在里衣贴身处,不想门咯吱的一声,仿似穿透岁月的一声轻叹,进来的是顾云慈,一身黑色玄衣,如云丝发结成一股长辫,眉眼之间露出点点英气。

见凌君倚坐床前,痴痴而立,便说道:“梨姑娘,时间不早了。”

凌君轻轻的点了点头,呆呆一笑:“这紫央宫住了这些许日子,我竟然有几分不舍了。”说着对月轻轻一叹,拿起包裹。按照萧楚离与莫沧的计划行事,将寝殿内的宫灯吹灭,一片富贵堂皇重归寂静,凌君与顾云慈翻窗而去,幸亏明月清亮,照得紫央宫内一片茫茫的白。

穿过暗红朱翠回廊,在层层叠叠的芙蓉树下,静立着两个翘首而望的男子,凌君低低的叫了声:“六公子。”并未听见他答话,却不料手上一沉,一个冷得有些沁骨的手紧紧的将她的手拽住,凌君轰然一愣,静夜里只看见一双星眸闪耀。

莫沧先行,之后便是顾云慈,萧楚离与凌君并排而行,莫沧艺高人胆大,举剑向前。隔空打穴,将两名侍卫打晕,四人逶迤出了紫央宫。

紫央宫周围一片寂清,想来是因为这里没有人住的缘故,走了半柱香时间,却见灯红酒绿一片胜景,暗夜里的皇宫被那彩灯照耀得仿若神仙洞府,焕彩生辉。四人专拣寂清无人的宫道,萧楚离当日进这皇宫之时便将路线牢牢记住了,今日正派上用场。

宫中热闹非凡,处处可见香衣鬓影,那深红浅绿将秋日的萧条硬生生的剔除出去了。可不知为何宫中戒备却越发谨慎严密,一路行来,处处有宫中禁卫把守巡视,若非有莫沧示警只怕便是这内宫便出不去。

皇宫禁卫四处盘查,四人隐在花丛深处,俱都暗暗佩服那陈皇的警卫之心,寿宴于前依然有这番布置,果然是君心难测。

终于那一对禁卫巡视完毕,莫沧便带着几人朝前走去,穿过一道回廊,见灯火遥遥相隔,正暗自庆幸,却不料身后陡然响起一个清丽的声音:“前面可是萧楚离萧公子。”四人回头望去,却见月色下两个宫人抬着一顶素纱肩舆,挑开帘子露出半张脸,却是一个年轻的少妇,神色素冷,直直的望着四人。凌君心中一紧,暗暗道了声糟糕,惟独萧楚离处变不惊,俯身作揖:“这位夫人,在下便是萧楚离。”

只闻得那年轻少妇轻轻一笑,如风破寒冰,凌君听来却诡异万分,似黑夜里的鬼哭狼嚎。酥软至极的声音沁入骨髓,只听她说道“今日皇帝夜宴公卿臣子,唯恐皇宫有变,特从京兆卫调侍卫三千,守护皇城,时刻巡视,如今的陈宫正如铜墙铁壁,一只苍蝇也勿想飞过去。”

萧楚离心中一惊,对着她亦是一笑:“夫人是何许人,怎知在下名讳,难不成夫人正是在此地等候在下吗。”

“萧公子果然心思缜密,聪明得让人害怕,”说着一双纤纤细手挑开帘子,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是极普通的年轻妇人,可是再朱翠环绕之下,亦觉得有几分赏心悦目,露出慵懒的神色,举手投足仿似柔若无骨,穿着三品诰命的红色命妇衣着,环佩叮当。

萧楚离轻轻一皱眉,眼前的女子似在何处见过,可是模样又有些陌生,不由得问道:“夫人为何在此等候尔等。”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萧公子回到侯府自然就知道了,我不过是想送几位出宫罢了。”

凌君与莫沧俱是一惊,这女子一身诰命服饰,想来是分位极高的臣子之妻,在此等候竟是要送他们出宫,万千思绪乱如麻,理不清,惟独玉官在黑暗里浮起一抹冷笑,在夜色隐映下骤然浮起又转瞬即逝。

萧楚离望着那女子的脸,突然豁然开朗,心中泛起复杂情绪,这女子分明就是旧日在侯府昭月阁中伺候的四婢之一,后来自己习惯清静,便只走了四人,他竟没想到,那远在璟国的父亲大人居然如此神通,暗中做好了安排,更可怕的是居然将触角在这陈国散得如此之深。心中一番计较,不可对人言,五味陈杂,只化作轻

轻一笑:“那就有劳夫人了。”

不料那年轻妇人轻轻瞟了一眼其余三人,下了肩舆,莲步当风,走至萧楚离身侧用极果断的声音低声问道:“公子,侯爷密令,只需将你送出陈宫,至于他们。”萧楚离清眉一皱,只淡淡的在她耳边说道:“他们在何处我便再何处。”

那年轻妇人恭谨的一低头,将两名宫人唤到身边,从肩舆内取出两套侍女的衣物,丢给凌君与顾云慈,那酥软至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你二人将这衣裳换上。”凌君与顾云慈依言将衣服换过,凌君却留了一个心眼,当日二皇子曾给过一块玉佩,说在不得已之时可做他用,可是自己并不知道他在陈宫的布置,唯有将自家东西亮出,以招来客。便将那玉佩别在衣襟之上。萧楚离与莫沧置身肩舆之内,不想看去极普通的肩舆,空间却是极大,内里却是双层的,将暗门一隔便隔成了两个空间,刚刚好让二人躲藏。

那年轻妇人也入了肩舆,凌君与顾云慈分伺左右,凌君暗暗瞧了两眼那两名内侍,明明增加了两人的重量,抬来却依然步履矫健,她放眼望去却见这两个内侍太阳穴突起,却是内宫极高的练武之人,心中十分纳罕,这陈宫只怕充斥着各种势力,各国间人纷纷潜入,都看中了陈国这块肥地,凌君一时心内黯然,突然响起陈龙阶那日在紫央宫内的一番话,心中竟起了怜悯之意,做皇帝果然是很难的吧,隐有一丝担忧,却被凌厉的秋风散去。

这一路走来却也平安,虽然遇着几拨巡查的侍卫,都被那年轻女子巧妙干旋而过,凌君心中不能不佩服那女子沉稳练达。终于到玄清门了,只要出了此门便出了皇宫,凌君心中一阵雀跃,终于还是要走出去了。

不料越是胜利在望就越是节外生枝,刚经过守卫盘问,正要走出玄清门,却不知从何处走来一个身着盔甲的年轻将军,后面跟着二三十禁卫军,那年轻妇人挑帘极慵懒的说道:“哟,原来是高统领,珏儿失敬了。”那被唤作高统领的年轻男子双目定定的瞧着这一顶肩舆,混不看年轻妇人的神色,高呼道:“夫人,今日宴会未散,为何夫人却提前出宫,袁大人怎的不随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