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绮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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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离恨空随江水长(一)

皇帝亲手携了容妃在榻上坐好,男之俊雅,女之雍容,坐在一处,比天上云彩还要夺目,凌君眼睛紧紧的盯着容妃。

萧楚离正要出去,却被容妃制止了,娇柔的声音响起:“楚离,我还未向陛下介绍你呢。”萧楚离心中一紧,一个我字刻在了他的心上。

陈龙阶眉目一簇,问道:“容妃认识他。”

“陛下,他乃臣妾六弟,五年不见,想不到却在陛下的大明殿内遇到了。”

皇帝微微一怔,随即大笑道:“容妃真是我的贵人,想不到,却是内弟,我正要他留在宫中为我效力。”

容妃神情一变:“陛下,臣妾这六弟素来寡言少语,尚且年幼,况且我父母还望他承欢膝下,怎可留在宫中。”

“容妃兄弟,处变不惊,智谋韬略只怕也是高人一等,朕难得看上什么人,如今容妃也在我宫中,多一个兄弟,岂不可以与容妃做伴。”

“陛下。”容妃有些焦急的唤道。却见陈龙阶面色已现怒容,便也不再说话。只是对着堂下的萧楚离说道:“楚离,如此你便先在宫内住些日子。”

楚离微微一笑,双手作揖,不再说话,拉着凌君走出了大殿。容妃双眉轻蹙,有些畏惧的看着一脸威仪神态的陈龙阶,而陈龙阶的双眼却紧紧的盯着萧楚离,看他飘逸的影子从大门消失,陡然觉得那绚丽的光华也消失了。轻轻一叹对容妃说道:“容妃跪安吧,朕还有些折子要批。”

“陛下,”容妃预言又止,终究未说出话来,在她身边五年早已对他的性子熟知,看似宽厚无量,实际上天威难测,举手投足间便是生杀予夺,于是道了安方才退了出去。

紫央宫原是先皇宠妃玉妃的宫殿,玉妃天人之姿,宠惯六宫,二十四年前却莫明失踪,宫中谣言四起,都道她被赐死在了紫央宫内,而紫央宫二十四年来亦无人居住。只有太监宫女偶尔来收拾收拾,历经二十四年风雨,早已有些惨败,但依然不失当年的富丽堂皇。晚秋萧瑟,紫央宫内的花木却长得越发高大,郁郁葱葱,枯叶当风,如燃烧过的的纸屑灰烬,漫天飞洒而下,地冷石阶上秋菊醉人,开满了整个宫殿,这

样的萧瑟,当真寂寞慑人。

穿云廊水榭,在太监的带领下入了殿内,一入内只觉得寒气逼人而来,里面早有宫娥在燃火生香,不一会收拾利落,一个年岁较长的掌事姑姑将一干人引进厢房。凌君犹觉得仍在梦中,怔怔的拉住萧楚离的袖子说道:“公子,难道我们真的就在这陈宫住下了。”

萧楚离柔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并不答话,只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在她耳边说道:“你放心,我们终会回到璟国的。”

仅此一句话,就似大浪淘沙中一叶风帆,莫名的让她心中安定。她松了手,手上一凉,握住的是满室的秋风。顾云慈却冷冷的说道:“既来之,则安之。”说完随着引路的小宫娥进了内室。

转眼之间在陈宫住了三日,于凌君来说日日煎熬,忧心似焚,他明明便是答应了自己的,为何竟要将自己囚于此处,诺大的宫殿就似一个看不见边的牢笼,锦衣玉食,美婢宫娥,焚香煮玉,她觉得自己就似关在笼中的金丝雀,剪去了羽翼,看不到天地广阔,人间万象。三日来陈龙阶并未踏入这紫央宫内,唯有萧楚离日日闲适,喝酒品茗,浑不似自己的焦急。

而玉官不知为何,每到夜晚总也不见踪影,凌君有好几次睡不着半夜起床踱步南亭都看见他匆匆而回。而萧楚离却每日青梅煮酒,抚琴弄韵,紫央宫内,日日琴声环绕,宛若天籁。她不知玉官在干什么,亦不知萧楚离为何这般似清幽散人,只是她总觉得其中似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怪在何处,却不是自己能说得上的。

外面侍卫把守,自己徒自焦虑,日日在想该如何出这紫央宫。未料今早却发生了一件事情,一个小宫女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将萧楚离日日弹奏的古琴摔下,虽非名贵的桐木,但看萧楚离一脸惋惜的模样,凌君便自揽了修琴的活计,问宫女要了些物什,便在屋内修琴,造琴三年,修琴三月,琴破了,想要修复到原来的模样却是再也不可能了。

凌君捧着一截断琴,细细凝望之下突然在断琴之内发现一个暗格,凌君心中疑惑,手去抚弄暗格,不知摁动了哪里,那暗格喀的一下启开,原来竟是一道活门,探头望去见里面

似有什么东西,便伸手去拿,不料却是一张素纱小绢,带着满心的疑惑,轻轻展开,纱绢已泛黄,内里却不知置了什么香料,一片幽香醉人,清清淡淡,浮在鼻尖,沁入骨髓。展开素绢,突然眼前一亮,似白玉光芒惊人肺腑,绢上一宫装女子执纨扇而立,巧笑倩兮,丽服华裳却掩不去天然的青颜绝丽,清颦浅笑间,不知为何却堆满寂寞疏离的冷清。

她竟不知,这画中的女子竟能将一身华丽的宫装穿出这般的脱俗。乍然相见何止倾城二字,可是为何眉目却似在哪见过一般,一定在哪见过,若不然为何觉得如此的熟悉。画,对了,正是子仲交给自己的那一张画,如今正在自己身上,如此一想,忙的去取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将画展开,相比之下,果然,这两幅画中的女子,除去神色,衣裳不同,眉目却是一样的。

凌君一时怔住了,子仲说过画中的女子乃是他的娘亲,而自己却在紫央阁内的瑶琴中发现一副被细心收藏的绢画,那一身宫装并非普通女子的装束,只有妃嫔才能着那样的衣裳,可是为何要藏在这瑶琴之内,这般费劲心思私藏一幅画,却是为何。

紫央宫乃当年绝色玉妃住的宫殿,那这画中的女子必然是当年这紫央宫的女主人玉妃无疑。难道,凌君不由得被自己心中无端跳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难道,当年的玉妃便是子仲的娘亲,那子仲哥哥难道竟是陈国先皇之子。

仿似一道闪电当空劈下,握着素绢的手微微发抖。她竟不知,子仲哥哥居然竟有这样的身世,那凤凰胆在子仲哥哥之手,也就不难解释,可是子仲明知此物宝贵,为何又要赠予自己。

手抚断琴,只觉指尖冰冷,被琴身磕得微微发疼,拂过琴身,手指落在琴底,轻轻的一拂却觉得那里隐隐刻着字,细细看来,却是一首诗,顺着字迹微微用了些力气去触碰,不禁念出了声:“夜雨无声思断肠,鸳鸯锦上恋华裳,桦烛影微争相偎,贪看峨眉一缕香,贪看峨眉一缕香。”这首诗,自己早已烂熟于心,子仲哥哥的那张琴上刻的便是这首诗。今日却又刻在了这张琴上,不由得心中越发怔忪,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碎瑶琴,心中却五味陈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