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此日星辰此日风(二)

此日星辰此日风，鸾飘凤泊远归程。旧影犹在苍山暮，一朝相逢似梦中。点滴泪洒满心间，今日种种到底是为何，亲人离乱，相逢村野，二娘面目憔悴，不似旧日风姿，爹爹不见人面，空留牵挂，大哥侯府一见杳无踪影。这桩桩件件压得凌君心中沉重得似压了一块石头。

如儿在地上睡得憨甜，洛夫人将生音压低，只有她二人能听见。凌君想他们定然是吃了很多苦，心中越发的难受。灯花愈暗，她从头上取了一只簪花拨烛，灯光印着二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后来我和如儿换了监房，原本的地方虽然看守严密却也干净，后来住的地方却真的是人间地狱，处处充斥着死亡与悲惨，天天都能听见监牢里呼天抢地的哀怨声，满地的老鼠啃咬着那牢里的一切。这些倒也罢了，可是我却再也没见到你爹，在牢里没有时间，永远都那么黑暗。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天来了些官兵把我们押出了大牢，什么也不说，便将我们赶出了大牢，押着我们一路南下，我与如儿不知道他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黑天白夜没一刻停息，可怜我与如儿被蒙了双眼，我担心你爹爹，又不知将往何处，越发的焦急。未曾想那些个官兵却没安什么好心，到了荒村野岭，竟打起我们的主意。”她握着凌君的手抖了抖，声音越加低沉，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幸亏如儿，拼着所有的力气保护我，死死的拖住那两个人才让我逃了出去，可是如儿她，”

说着眼角沁出泪来，朝如儿望去，见她清秀的一张脸十分的恬淡，方才又说道：“只可惜，相爷事出突然，若不然，我定然不会让他受那样的苦，这样也不会牵累了如儿。后来我回去，用石头砸死了那两个官兵，方救下了如儿，如儿就这样被那两个畜生玷污了身子。都是我害了她啊，那时她不会笑，不会哭，她还那么小，今年才十五啊，”说着眼中决然的目光透出来，凌君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眼神，凌厉得逼人。“我定会十倍的讨回来，为相爷，也为如儿。”

“二娘，你吃了这么多苦。”

“傻孩子，我跟你爹几十年的夫妻，再苦再累我也愿陪着他。”

“二娘，那后来怎么样？”

“后来，是你哥哥找到我们，那时倾盆大雨，我背着早已人事不醒的如儿，走在荒村野岭，若非你哥哥，我定

然是早已性命不保了。”洛夫人神色稍稍平静的说道。

凌君心头一喜：“二娘，你是说大哥救了你们。”

洛夫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大哥多方打探，也幸亏你爹爹平日为官清正，牢里有人曾受过你爹爹的恩慧，在加上一些你爹爹往日的学生帮助，才知竟要将我们押往南蛮之地，充作官妓，好歹毒的心思，若非你爹爹常常告诫我勿要枉杀性命，我定会叫那些人不得好死。”

“二娘，你，”凌君见洛夫人脸上没有了半点当日温柔端庄的慈祥面目，心中不由一紧，这么多年来，她竟连二娘的往事都不曾知晓半分。

洛夫人似看出了凌君的神色有异，方觉得自己说多了，便忙的说道：“君儿，我与你爹半世蹉跎，好不容易安然度日，却遭人陷害，一家人颠沛流离，君儿，你也瘦了许多，连手都粗糙了不少，所幸的是你们都安然无恙，这下，我也算对得起相爷了，当日你大哥将我和如儿安置在这里，他便赶往京城继续查访去了，后来我见如儿模样，她本一直钦慕你大哥，我叫你大哥纳了她，可是她拼死不从，我知道这丫头的心事，她是怕宗儿嫌弃她，后来我便将她认作女儿了，我们在此一住就是三月，我天天盼着你大哥带着你爹回来，却不想把你给盼来了。”说着怜爱的摸着凌君的脸，泪花闪动，细细看她的模样，凌君心中一酸，将她紧紧的抱着。

洛夫人怜爱的拍着她的背说道：“君儿，好了，快别哭了，告诉我，你怎么会这般模样，你又要去哪里。”

凌君抹了眼泪，方说道：“二娘你定是看那公子眼熟是吗？”

洛夫人点了点头，凌君继续说道：“那是二皇子，小时候哥哥是他的伴读。”

洛夫人心中豁然开朗说道：“难怪觉得眼熟，原来竟是他，那时还来过相府，把你酿的酒都喝完了，醉了三天三夜。”

凌君苦苦一笑：“二娘，我也要去京城，去救我爹爹，唯一的法子就是进宫。”

洛夫人却紧皱了双眉：“君儿，你年纪还小，莫不如就留在这吧，我们母女二人有个照应。”

“二娘，眼下我便是想留也不能留了，我若不见了，这所有人都会有所疑，更何况我还想依赖二皇子帮助呢，爹爹一日在牢里，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心里如

何能安。”

洛夫人点了点头，欣慰的笑了。她一瞥脸，眉目都印在了凌君的目光中，凌君心中突然一顿，二娘这个样子，竟与子仲那副画中的女子模样有些相似，便说道：“二娘的模样竟与一张画里的女子极像。”

未料洛夫人双手一抖，像触电般，眼光幽灼，急急的问道：“什么画，在何处见的。”

凌君未料二娘竟反映这么大，一时心内犹疑，见她模样着急，便笑着说道：“是在侯府见到的一张画，现在我正带在身上呢。”

说着就去书案解了自己随身的包裹，将那画取出，递给了她，洛夫人神情激动，一时泪光闪动，印着浑浊的灯光，越发的幽深明亮。许久方才颤抖着着双手去接画，画在手中竟不忍打开，最后终于一寸寸将画展开，眼中有欣喜，有激动，泪却早已满面，嘴中呢喃道：“果然是她。”

凌君看她神色怪异，便问道：“二娘，这女子是谁。”

洛夫人稍整情绪方说道：“像我的一位故人，君儿你别问了，你还小，有些事，为娘也不知该如何说，此画你从何处所得。”

凌君沉吟了片刻，虽儿女心事不好开口，但总觉不该隐瞒说道：“是白将军托我保管的。”

“白将军，可是那白忠沅。”凌君点了点头。洛夫人方才舒了口气说道：“相爷所料非虚啊，想不到，你二人竟在淮阴相遇，看来也着实有缘。君儿，快些把这画收起来，记住，切不可露于人前，要切记了。”

“二娘，我还有一事要问，我的亲娘可是死于中毒。”

“君儿，你怎这样问。”

“二娘，我娘盛极而夭，我只不过是随口一问。”

洛夫人轻轻一叹，愁聚眉峰，停顿了许久才说道“君儿，你最近身子可好。”

“二娘，我，我很好。”凌君见她欲说还休的模样，知她顾虑太多便含泪冲她一笑。

洛夫人感悟她的体贴不禁说道：“有些事二娘还不能对你说，你还太小了，二娘希望你过得幸福快乐，你虽不是我亲生，可是这十几年来我早已把你当成亲生的，你放心，你爹爹和我不管怎样也会永远护着你，不会让你跟你娘一样。”说着紧紧握住凌君的手，她心上一热，拥住了洛夫人，二人轻声抽泣，哭成一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