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绮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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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秋来碧空静无尘(二)

白忠沅当日得了此琴,却并未细细观摩,虽觉琴身古朴,但因着公事繁杂,连年对外征战,待在闻风阁的日子及少,也就无心探究,如今被凌君一说静静瞧去,果然那琴身之上,片片暗红的斑驳,隐隐如梅花。白忠沅奇道:“果真如君儿所说。”

“这还不算呢,子仲哥哥,你再看琴后。”白忠沅依言朝琴背看去,却见上面刻着一首诗:“夜雨无声思断肠,鸳鸯锦上恋华裳,桦烛影微争相偎,贪看峨眉一缕香,落款是靖怀先生留笔。”字迹古朴沉稳,却是极飘逸狂洒的草体。白忠沅疑惑的看着凌君,凌君冲他露出一个笑脸继续说道:“这首诗是先祖写给皇后的诗,靖怀便是记怀,记怀自己的妻子。这般洒脱笔迹却是先祖皇帝真迹,小时随父亲进过宫,曾见过先祖皇帝的笔迹,与此无二,方才断定此琴必是当年的落音琴。”

“此琴倒是在其次,却是皇室二位伉俪情深,令人感怀,可怜可叹,这般多情之人世间少有,更何况是一代帝王。”

“是啊,人道皇帝多情,唯有这先祖皇帝却真是男儿中少见的人物。”凌君低吟道。

白忠沅听完凌君一席话,心下陡然感叹,不知为何牵起了自己心内的万千心事,想不到无意之间得了此情,更是在无意之间与凌君相逢侯府,莫不是冥冥中自有定数,这桩桩件件如何竟得这般凑巧,一时心内澎湃,感叹凌君小小年纪,却这般见识广博,心下亦喜亦忧。得此婵娟,是意外之喜,然而她却又似一缕风,仿佛立马就会散去。

白忠沅幽幽一叹,便做于案几前,新手拨弦,杂乱的声音从手上跃出,凌君不知他要做什么,皱了皱眉头静静的看着。

却见白忠沅,双手一挑,一勾之间,曼妙音律随着明月秋风飘在**生香,竹影彷徨处,凌君心内一震,仿似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点仙乐,将整个人紧紧包裹,自愿沉醉在这优柔悱恻的缠绵琴音中,这首曲子正是《琅嬛调》,音律似水流动,坏绕在闻风阁夜明上空,落叶如蝶轻歇,缀满肩头,满庭琴音飘荡,二人如遗世独立的天外之人,凌君仿似又看见那日自己仓惶而见的那个吹着曲子的子仲,原来之于他的记忆早已存在内心深处,一点点的发掘,这份情感仿若已成了心中的唯一,凌君静静的看着那一身青衣,鬓发高束的绝世男儿,心中情怀深重,痴痴的望着他,未曾想,他竟是深谙音律之道,此曲一出,必然将惊煞世人,他到底还有多少自己未曾发觉的绝世才华。

终于音律声落,凌君仿似还沉浸其中,白忠沅静静的看着她,那如琉璃一般的眼睛中仿似充满了无端的疑惑与沉醉。

白忠沅亦是静静的看着她,许久才问出:“君儿,这曲子可好听。”

凌君怔怔间说道:“曼妙琴音天下惊,未曾想子仲哥哥却有这

般高绝的琴艺。

“可惜不及我娘亲之万一,我亦有许多年未曾弹琴了。”

凌君望着他,不知为何却生出了无限怜怀之意,见白忠沅满脸惆怅说道:“子仲哥哥,你娘亲定然还在世间等着你。”

他抬首望天沉默片刻说道:“但愿如君儿所说,穷尽此一生亦要将我娘亲找到。”

满庭秋风袭人,二人遥望星空明月,繁星点点,闪烁间如宝石生辉。

“君儿,天越发凉了,进屋去吧。”白忠沅说道。

凌君点了点头,抱了琴,与他走到内室。见白忠沅似有话要说,便问道:“子仲哥哥,是否有何话要说。”

“君儿,过了重阳节我就要回京了,你是否与我一道回去。”

凌君细细沉思片刻方说道:“子仲哥哥,可否等我两个月,我想等姿渊姐姐嫁往南诏后再去京城。姿渊姐姐素来照顾我,我想等她出嫁后再走。”

白忠沅柔情的一笑:“君儿心思善良,如此就等姿渊嫁后我再来接你。”

凌君望着他咧嘴一笑,终究是年轻女孩,多了些顽皮的姿态,看在白忠沅眼中却又是一震。

相逢且恨时光早,太匆匆,一番欢笑到明朝。

还未到重阳,天却越发冷了,白忠沅依旧忙碌万分,甚少有时间与凌君相携一处,可是不知从何时起,白忠沅渐渐养成了习惯,不管多晚他总要去凌君的房中看上一眼,必定在她房中放下一样信物,初来几夜多有不习惯,必定要等他来了方才睡下,可是等了几晚依旧不见人来,实在困顿便睡去了,可到第二日梳妆台上总也要搁着一些东西,有时是一柄簪子,有时是一束木槿,有时是一串耳坠,有时亦是新鲜的丹桂。

凌君心中迷醉,暖暖的,像是谁在用温暖的火一点点将心烧热,凌君将这些东西细细的收好,全都存放在一方紫檀木匣中,无人时便拿来细细看好,而那些新鲜的花束她总是寻得古朴的花瓶将花插上。虽见面不多,心下却是暖的,亦解了她不少的相思之情。

闲来无事,凌君见那**将谢,看着可惜,便寻摸了法子,将**采下,一概老残的花瓣去掉,留下些鲜嫩的花叶,取来净水洗净,因着侯府夏日里用来消暑的冰块极多,便寻了萧总管要了许多冰块,将冰块中间砸空,把那洗净的**一朵朵放在凿空的冰里,秋日天气较凉,冰化得也慢,做好后,用极快的速度将这些藏了**的冰块,用大坛子密封好,将这坛子埋在事先挖好的梅树根底,将土填上。云妈妈见着奇怪,便问凌君道:“小洛,这是做什么。”

凌君揩去身上的泥土说道:“云妈妈,这要到冬天再启开,可是很好的茶水呢,冰块在底下会慢慢的融化,吸了地气,到了寒冬腊日都不会再结冰,**的清香都混在了

那冰水中,因为地底温度低,那**不会干枯腐烂,还保持着刚摘时的模样,到冬天取出来还可以做些小吃。那水清冽非常,甘醇得很呢,要是能存到明年冬天那水就越发好乐,可是,明年冬天。”说着竟一叹,心中暗暗说道也许明年冬天可能就不在这里了。

云妈妈却并未瞧见凌君心底的失落,惊喜的说道:“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知道这么些奇巧的法子,真是玲珑心窍,连我这老婆子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云妈妈,瞧您说的,我以前在家时见我娘亲做过这些,所以就来试试。”

“看小洛模样,你娘亲定然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我娘亲,我现在都记不得娘亲长什么模样了。”凌君心下一酸,悠悠的说道。

云妈妈看她这般模样,心内也一黯,安慰的说道:“孩子,别伤心,你娘亲定会在天上好好的看护你的。”

凌君苦苦一笑:“云妈妈,我没事的。”说着望着那碧蓝纯净的天空,缕缕云彩飘过,似云锦缎子,飘逸悠然。突然似想起了什么便说道:“云妈妈,重阳节快到了,我还备了些**准备酿些**酒,只是时间太仓促了,酿出的酒只怕要差些味道了。”

说着回到园中,将晾干的**用黄酒泡上,然而这**却是很讲究的,非得是养在屋内的**,每到晚上时便搬出来见见露水,到早上阳光出来前再搬回屋中。当日云妈妈只觉得奇怪未曾想凌君竟是要将那**酿酒,淮阴向来湿润寒冷,平日里即使是普通人家亦是要温些酒下肚,驱赶潮湿,所以淮阴无论男女,老少都奢酒。云妈妈见凌君这般用尽心思,手法奇特,不由得越发对那酒存了些念想。

待收拾好这些东西,日已西斜,凌君满足的看着那几坛子的**酒,心中满是喜悦。当初误打误撞治好了老夫人的病,竟得老夫人的喜爱,平日无事时也传唤她去说说话,解解乏,对凌君那些新奇玩意好奇得很,侯府虽有命令,男眷不可入内,但因着老夫人的特殊身份,再一个就是凌君年岁较小,在老夫人眼中不过是个孩子,所以对凌君的进出也就并未在意。老夫人奢爱**,凌君但凡做的**茶之类的东西都要给老夫人送去一些,所以这**酒却是多备了一些,更兼着感怀当初六公子的相救之恩,虽然六公子为人极冷彻阴忍,但于自己终究是有救命之恩,又因师父一直住在昭月阁内,所以每每的右了东西也总给昭月阁送去些。没想到却是吃上瘾了,每每的差了小晏来寻那**吃食。后来连四公子也不知在哪尝了**点心,也来闻风阁寻凌君找那些别样的东西。所以一来二去凌君自己留下的倒少了,于是今朝便朵朵的预备了些,想来是足够吃的了。

一日劳顿下来身心俱疲。凌君最是劳顿不得,天一冷,身体越发不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