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上海滩上头的地产迷梦_第五十七章 华界地皮商的命运无常
讲起来这篇流露着这位上海滩华界地皮大王的信件,流露出来的字里行间,近乎于直白,“此项交局房地等契,系首先设法备抵公款,满拟市面少转,即备款交清,以完交结。无如战争延搁至今,市面败坏至此,追呼愈急,窘困愈深,匪但先业之恢复为难”,其中讲道:“而亲丁百余口,债主数十家,以弟负累,皆不免于饥寒,思之心酸,言之颜厚”
“弟虽至愚极昧,何忍误人自误,一至于斯!如有隐匿寄顿,则众欠户耽耽虎视,岂甘置弟于不问?家业荡然,生机尽矣,种种苦况,并非伪言。久邀诸公洞鉴,以致迭蒙宪谴,骨懦心惊”,堂堂徐愚斋不得已讲到了这些近乎家丑的窘境,读起来至今都会让人唏嘘不已。
讲起来自从把四马路上的那所房子质押给了路易所在的法兰西银行之后,他自家只好借住在了程麻皮讲的以往经营茶叶的房子里厢居住,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这位昔日上海滩上的豪门简直比七十二家房客的故事,还要热闹。
徐润顿时感到了命运无常,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意兴索然的叹息,怏怏而回了。
今朝这边天色亮了只有一歇歇的辰光,赵伯韬府上的正门打开了,寻常辰光,华人家的正门都是轻易不开启的,除非有啥要紧的物事。
“再会、再会”,赵府管家interest陪着俩位趾高气扬的道台衙门差人出来了,只见他连连对着上海道台衙门的差人作揖打拱的行着礼,不好似浑然不觉来人已经走出大门了。
此番举动着实反应了他做事细微留神的长处,要说是衙门里头绍兴师爷闻名大清国衙门,而阿拉上海滩上的管家却也属于百里挑一的那种,上海男人的细腻功夫,没得挑,老远就能感受到他们彬彬有礼的一面,却不失场面。
这辰光佣人notes好奇的凑了过来,他那脖子伸得老长的,活像鲁迅先生笔下那些喜欢瞧热闹的看客一样,“啥稀罕物件?”,他稀罕的问道。
“侬仔细瞧瞧”,
管家interest那手指头虚指着这个长方形的匣子,有些卖关子似的,对着佣人notes指点道。
佣人notes探头一打量,只见匣子上头还栓着丝带子,上头糊着一张纸,写着一行字,这乡下人不认识。
“弟竹园惠存兄筱春雅赠”,管家interest清清爽爽的念道:“‘竹园’是阿拉老爷的字,‘筱春’就是邵大人的字号”,他得意的说道。
听到这里,只见佣人notes一吐舌头,不禁惊怪道:“阿拉老爷好大的面子,就连邵大人也要来送礼”。
“就是不晓得里头有啥稀罕?”,佣人notes看完了外头,还想看看里子,他不禁嘟囔道,一边要伸手接过来。
管家interest一边白了他一眼,一边仔细的抱着这个匣子,走向了赵伯韬的房间。
这辰光赵伯韬心情还不错,回头看了看周围的笔、墨、纸、砚四样文房四宝,摆放得规规矩矩的,他脸上浮现出了怡然自得的表情,“鄙人整日里碌碌名利场中,倒是许久没有习练书法了”。
说到这里,赵伯韬拿起一只上好的湖州笔,往上好的端砚里头蘸了蘸磨好的松烟墨,提笔就在雪白的纸面上,工工整整的写下了几个楷体大字,“房、船、电、码、交割”,若说到了今朝,他方方正正的笔迹写几幅对联,倒是蛮适合的。
“可惜鄙人在名利场中呆久了,瞧瞧”,赵伯韬懊恼的嚷嚷道:“都带了匠气了”,是啊,平日里都是在各种颜色的纸张上,填写、签署啥票据、提单,要不然就是鹅毛笔蘸墨水,扭扭捏捏的写着英吉利、法兰西的外国字,手写坏了。
赵伯韬一只手捉住了自己另外一只手,不满的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了,分明是跟自己怄气。
忽的,赵伯韬像领悟到了啥似的,把两只手解放了出来,伸手就往笔架子上头去拿一只大号的圆头毛笔,甚至神情居然有些毅然,看上去严肃了吧?
赵伯韬刚
刚把笔锋伸到了砚台边上,房门轻轻推开了,管家interest恭敬中带着笑意,轻手轻脚的进来了,后头若即若离的,随着佣人notes。
“老爷”,管家interest怀抱住画匣子,微微一欠身,然后回禀道:“这是邵大人差人送给您的”,说完该说的,他双手捧着,递到了赵伯韬面前。
赵伯韬见状,原本要说音调往上去的“嗯?”,只是意识到了在两位佣人面前,“哦”,他故作镇定的应了一声,竭力保持淡定的从管家interest手上接过了画匣子。
这辰光只见佣人notes越过管家interest的臂弯,一对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紧盯着这个物件,随后瞧见了家主扯开了丝带,打开匣子,露出了里头的画卷。
赵伯韬小心的展开了图卷,竹根露出头来了,盘根错节之间,透露出了邵友濂遒劲的笔力。
“原来是一幅墨竹图”,赵伯韬心头叹道:“看邵大人这笔法,好画唻”,他由衷的认同道。
紧跟着画卷徐徐的摊开了,一幅雪中挺立的水墨珠子灵动的傲立在了赵伯韬的面前,这辰光作为文人的这位洋行买办只觉得眼前一亮,“竹本固,固以树德,君子见其本”,他感念的念道。
说到这里,赵伯韬若有所思的望着面前的雪竹,胸膛微微的起伏,连带着呼吸有些急促了,“邵大人特意送来这么一幅雪竹图,看来大有深意唻”,他感慨道。
这辰光佣人notes看了看管家interest,只见此人脸上挂着自己不熟悉的表情,就是那种寻思事体的神情,他困惑的挠挠头,显然闹不明白了。
“这么一幅画,清清爽爽的就像老爷书斋后头的竹子,有啥花头?”,佣人notes心头嘀咕道,不过他可不敢在这个地方乱插话,只得憋屈着。
“则思善建不拔者;竹性直,直以立身,君子见其性,则思中立不倚者;竹心空,空以体道”,赵伯韬万千感慨的念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