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万家灯火下的悲喜爱愁_第五十四章 再话上海滩房地产
赵伯韬本自不懂，也无心相去听他，只听得厅侧书房内，弹唱之声十分热闹，便坐不住，推做解手溜出来，向玻璃窗下去张看。
只见一桌圆台，共是六客，许多倌人团团围绕，夹着些交际花、大姐，挤满了一屋子。
其中向外坐着紫糖面色、三绺乌须的一个胖子，叫了两个局。
右首倌人正唱那二黄《采桑》一套，被琵琶遮着脸，不知生的怎样。那左首的年纪大些，却是风流倜傥，见胖子豁拳输了，便要代酒。
胖子不许代，一面拦住他手，一面伸下嘴去要呷。不料被右首交际花停了琵琶，从袖子底下伸过手来，悄悄的取那一杯酒授与他姐妹吃了。胖子没看见，呷了个空，引得哄堂大笑。
赵伯韬看了，满心羡慕，只可恨不知趣的堂倌请去用菜，他只得归席。
席间六个小碗陆续上毕，罗师爷还指手划脚谈个不了，渐渐的又讲到了地皮生意上头唻。
堂相见不大吃酒，随去预备饭菜。罗师爷又每位各敬一杯，然后高谈阔论道：“要讲起阿拉上海滩上头啥营生最赚钱，还得讲”，说到这里，他扫视了四周一番。
“哦”，赵伯韬听到这里，不禁伸长了脖子，眼光热辣辣的投射了过来。
“讲起阿拉上海滩开埠后，洋人们投机来唻，他们做以资本增值为目的的房地产，业以开始”，罗师爷慨然讲道。
一时间刚刚还热闹的场面一下子肃静下来了，大家仔细的倾听着罗师爷的述说。
“讲起以洋人们为主的房地产业在租界里头兴起，阿拉上海滩成了大清国内房地产业出现最早，并粗具规模唻”。
讲起洋人们在上海滩租界，通过永租形式取得土地实际所有权，为房地产兴起创造了天时、地利、人和。
“自从阿拉上海滩闹起了小刀会，大批上海老城厢居民涌入租界，洋人们乘机竞相建造简屋，高价出租”，罗师爷讲到这里，话
音不禁激昂了起来，一时间大家伙久久无语，然后各拣干稀饭吃了，揩面散坐。堂倌呈上菜帐，洪善卿略看一看，叫写永昌参店，堂倌连声答应。
四人相让而行，刚至正厅上，正值书房内那胖子在厅外解手回来，已吃得满面通红。一见赵伯韬，嚷道：“善翁也来里，巧极哉，里向坐。”
不由分说，一把拉住；又拦着三人道：“大家一起叙叙哉”。
小桃红辞了先走，然后罗师爷向赵伯韬丢个眼色，两人送也辞了，与众人作别，走出保合楼。
赵伯韬在路上咕噜道：“耐为啥要走喤？镶边酒末落得扰扰俚哉。”
不料赵伯韬刚刚讲到这里，被罗师爷瞪了一眼，然后才讲道：“俚哚叫来哚长三书寓，耐去叫么二，阿要坍台！”。
赵伯韬方知道有这个缘故，便想了想道：“小桃红只怕来哚爱丽丝搭，倪也到那边去打茶会，阿好？”。
罗师爷又哼了一声，道：“俚勿搭耐一淘去，耐去寻俚做啥？阿要去讨惹厌！”。
赵伯韬道：“价末到陆里去喤？”
罗师爷只是冷笑，慢慢说道：“也怪勿得耐，头一埭到上海，陆里晓得白相个多花经络？我看起来，要勿说啥长三书寓，就是么二浪，耐也要勿去个好。俚哚才看惯仔大场面哉，耐拿三四十洋钱去用拨俚，也勿来俚眼睛里。况且陆秀宝是清倌人，耐阿有几百洋钱来搭俚开宝？就省点也要一百开外哚，耐也犯勿着唍。耐要白相末，还是到老老实实场花去，倒无啥。”
赵伯韬道：“陆里搭嗄？”。
罗师爷讲道：“耐要去，我同耐去末哉。比仔长三书寓，不过场花小点，人是也差勿多。”
赵伯韬道：“价末去哪里？”
罗师爷立住脚一看，恰走到景星银楼门前，便说：“耐要去末打几首走。”，当下领赵伯韬转身，重又向南。
俩人过打狗桥，至法租界新街，尽头一
家，门首挂一盏熏黑的玻璃灯，跨进门口、便是楼梯。
赵伯韬跟罗师爷上去看时，只有半间楼房，狭窄得很，左首横安着一张广漆大床，右首把搁板拼做一张烟榻，却是向外对楼梯摆的，靠窗杉木妆台，两边“川”字高椅，便是这些东西，倒铺得花团锦簇。
赵伯韬见房里没人，便低声问罗师爷道：“第搭阿是么二嗄？”罗师爷笑道：“勿是么二，叫阿二。”
赵伯韬道：“阿二末比仔么二阿省点？”罗师爷笑而不答。忽听得楼梯下高声喊道：“二小姐，来喤。”
喊了两遍，方有人远远答应，一路戏笑而来。赵伯韬还只管问，罗师爷忙告诉他说：“是花烟间。”赵伯韬道：“价末为啥说是阿二呢？”
罗师爷道：“俚名字叫王阿二。耐坐来里，要勿多说多话。”
话声未绝，那王阿二已上楼来了，赵伯韬遂不再言语。
王阿二一见罗师爷，便撺上去嚷道：“耐好啊，骗我阿是？耐说转去两三个月唍，直到仔故歇坎坎来！阿是两三个月嗄，只怕有两三年哉。我教娘姨到栈房里看仔耐几埭，说是匆曾来，我还信勿过。间壁郭孝婆也来看耐，倒说道匆来个哉。耐只嘴阿是放屁，说来哚闲话阿有一句做到？把我倒记好来里，耐再勿来末，索性搭耐上一上，试试看末哉！”
罗师爷忙陪笑央告道：“耐要勿动气，我搭耐说。”
便凑着王阿二耳朵边轻轻的说话。说不到三四句，王阿二忽跳起来，沉下脸道：“耐倒乖杀哚！耐想拿件湿布衫拨来别人着仔，耐末脱体哉，阿是？”
罗师爷发急道：“勿是呀，耐也等我说完仔了喤。”王阿二便又爬在罗师爷怀里去听，也不知咕咕唧唧说些甚么。
只见罗师爷说着又努了努嘴，王阿二即回头把赵伯韬瞟了一眼，接着罗师爷又说了几句。
王阿二道：“耐末那价呢？”罗师爷道：“我是原照旧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