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一百八十二）再战岚城（1）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张团长知道风羽去意已决，无可挽回。看到风羽转身要走，他的喉结滚动两下，重重叹口气，说道：“阿风……我去送你！”
杨潜说道：“还是我去送阿风吧——你张大团长出去，恐怕全团都得惊动，怎么瞒得过阿雪他们？”
张团长想想，说道：“阿风，好兄弟，一路保重……”
鲁部长追出去，在风羽耳边轻轻说几句话，风羽点点头，和杨潜一起消失在门外。
山雪和高原等人被苗凤武拉走，都不在屋子里。风羽收拾好东西，忽然看到陆家宜出现在背后，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风羽刚想说什么，陆家宜飞快跑出去，一眨眼的工夫，就背着自己的东西，像羚羊似的跑回来。
风羽感到头皮一阵发麻，问道：“小宜，你想干什么？”
陆家宜嘴角浮起一抹微笑，反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有事离开两天……”
“我跟你一块去！”
“这次你必须留下，不能跟着我！”
“我说过，这辈子一步都不会离开你！”
“小宜，听话！我这次真的不能带你……”
陆家宜扔下包裹，拔出短刀，顶着自己的喉咙，说道：“阿风，你信不信我真的一刀刺下去？”
风羽生气道：“小宜，你在逼我动手吗？”
泪珠涌上陆家宜的眼眶，“我知道打不过你……可我告诉你，如果你丢下我，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活着的陆家宜！”
风羽彻底无语，他知道陆家宜的性格，说到做到，刚烈决绝。他叹口气，说道：“小宜，我要回家……而且这次真的很危险，我不能连累你！”
“我不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杨潜走进来，看到陆家宜用刀架着脖子，吓一大跳，他听到陆家宜和风羽的对话，眼珠一转，说道：“阿风，就让小宜陪着你吧！你一定要记住，这次回去，不是你一个人在拼命，还有小宜。为了能让她活下来，你务必三思而后行！”
风羽明白杨潜的意思，点点头，带着陆家宜悄然离开新四军根据地。
夜色凄迷，风家静寂无声。风青涵的灵堂内帐幔拂动，挽联如雪。风家名重江南，风青涵死后，很多人包括工商联等各界名流都送来花圈和挽联，而且不惧危险亲自到风家吊唁，让日本人再一次见识到中国人不可欺侮的民族精神。为阻止越来越多的人到风家祭奠风青涵，日本宪兵队和岚城警备队干脆设立岗哨，把风家围起来。
灯烛摇曳，风宸跪在灵柩前，望着父亲的遗像，泪流不止。
两个月来，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迭遭打击，先是哥哥神秘死去，接着就是最敬爱的父亲被日本人毒杀，母亲一病不起，爷爷正值风烛残年，偌大的风家只剩下柔弱的她苦苦支撑，她的心中充满仇恨，充满对父亲和哥哥的思
念。白天，她强颜欢笑，绝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悲伤和软弱。她要让所有人明白，风家是坚强的，哪怕剩下最后一个人，也不会向无耻的侵略者屈服。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她才会流露自己内心的伤痛和绝望。她多么想念哥哥啊——从云靖那里，她知道哥哥就是名震江南的“鬼刺”，从岚城到皖南，杀得鬼子闻风丧胆。当她知道真相时，她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便涌出来，她想擦去泪水，岂知越擦越多，最后变成撕心裂肺的痛哭。她的哥哥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小鬼子算什么？在哥哥面前连蟑螂都不如！她为有这样的哥哥而自豪！可是哥哥死了，爸爸又被日本人毒死，谁来为父亲报仇？谁又可以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看着父亲的遗像，风宸的心在泣血：“爸爸，你在哪里？能不能听到我说话？……爷爷老了，妈妈病了，我怎么办？……您见到哥哥没有？如果见过他，就让他回来……我要哥哥回来，帮您报仇，杀光可恶的东洋鬼子……”
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风羽连头也没回，冷声道：“滚出去——别站在这里弄脏我父亲的灵堂！”
身后那人没有说话，一只手轻轻放在风宸肩上。
风宸触电似的跳起来，陡然转过身，怒视着面前的日军中尉，吼道：“拿开你的狗爪子，不想死的话，立即给我滚——敢碰我，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小宸……”“日军中尉”叹息一声，轻轻叫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风宸浑身剧震，如遭雷击，她的面前，竟然是天神一般的哥哥！她使劲儿揉揉眼，猛地跳起来，扑到风羽怀里，惨叫道：“哥哥……”身子一软，天旋地转，竟晕过去。
风羽赶紧把她弄醒，风宸醒过来，看着风羽，泪流满面。她忽然爬起来，伏在地上，向着父亲的灵柩连连叩头，又哭又笑道：“爸爸，谢谢你把哥哥送回来……哥哥一定会替你报仇……”
风羽跪在父亲灵前，凝望着父亲的遗像，眼睛里似乎有温热的**在流动——不，他不能哭！他的眼中只有血，没有泪。表哥死了，静雅死了，海澜死了，现在他的父亲也死在日本人手里，他有什么资格痛哭？他要做的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把刺刀狠狠捅进鬼子的胸膛——报仇雪恨！
风宸望着风羽宛如大理石般冰冷的脸孔，一字一句道：“哥哥，我要你替爸爸报仇，杀光小鬼子——”
风羽点点头，拉开风宸的手，看到她藏在衣服下面的拉环——这就是那个像百灵鸟一样无忧无虑的妹妹吗？日本人竟把她逼到身上绑着手雷的地步——该死的小鬼子！风羽的双瞳内朔风咆哮，大雪飞扬。
风羽祭拜过父亲，和风宸离开灵堂，在门口看到身著日军军服的陆家宜。风宸惊问道：“你是谁？”
风羽道：“我的朋友——”
陆家宜不满地白风羽一眼，向风宸自我介绍道：“我叫陆家宜……你就是小宸吧？”
风宸这才看出陆家宜是个女
孩，年龄和她相仿，容貌惊人的美丽，心下顿时明白几分。不用问，一个女孩子肯在这个时候跟着哥哥回到风家，连死都不怕，这岂是普通的朋友？
风羽问道：“那几个孤魂野鬼打发掉没有？”
陆家宜轻笑道：“你放心！全部一刀毙命，连一个喘气儿的都没有！”
风宸知道他们说的是日本宪兵队留在风家的眼线，向陆家宜道：“姐姐，你真的很厉害——”
陆家宜不好意思道：“我算什么——都是你哥哥教的好！”
“哥哥？”风宸转过头，眼也不眨地望着风羽，坚定道：“哥，我也要学功夫，杀鬼子！”
风羽点点头，父亲死后，风家的命运彻底改变，风宸从此将过上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生逢乱世，没有一身好本领，一个女孩子又怎么保障自己的安全？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催促道：“先去看看妈和爷爷，今晚咱们必须离开岚城！”
日本宪兵队在风家安置的暗哨并不多，毕竟石川俊雄还等着风羽自投罗网呢。清除掉敌人的眼线，陆家宜在外望风，风羽和风宸悄悄走进“海棠阁”——叶氏夫人正卧病在床。
听到王海扬带回风羽的死讯，叶氏夫人犹如晴天霹雳，一天哭死过去好几回，醒来后精神恍惚，水浆不进，原本雍容华贵的她几天就苍老十几岁。未等她走出失子的伤痛，丈夫又惨遭日本人的毒手，这一次她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彻底被击垮。要不是牵挂风宸，她恐怕连一秒钟都不想活下去。
看到母亲微闭的双眼和憔悴的容颜，风羽不由自主跪下去，痛呼道：“妈——”
叶氏在半睡半醒之间听到风羽的声音，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骨碌一下从**坐起来，茫然四顾，凄怆道：“影儿，你在哪里？”
风羽这才知道母亲哭坏眼睛，他慢慢拉起叶氏的手，叫道：“妈，我在这里……”
叶氏触电一般，死死抓住风羽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身体虚弱的她，力气竟大得惊人，待她看清跪在床前的风羽，突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发出母狼一般的痛嚎：“我的儿——”
风宸扑过去，抱住母亲和哥哥，失声痛哭。
也许风宸的哭声提醒叶氏，她明白眼前并非梦境，她的儿子没有死，真的已经回来。叶氏清醒过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推开风羽和风宸，急道：“影儿，快走——鬼子有埋伏，千万不能让他们抓到你……带语儿走，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风羽看着母亲，难过道：“妈，你不用怕——有我在，我会带你们离开这里！”
“你胡说什么？这里到处都是鬼子，往哪儿逃？”叶氏见儿子突然“活”过来，又回到她身边，仿佛打了强心针似的，精神陡然好转很多，“你爹死了，娘和你爷爷都老了，我们还怕什么？只要你和语儿好好活着，我和你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