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上的沙枣树
字体: 16 + -

第六十七章 王老板与陈老板(下)

第二天起床之后,姚虎说了句:“昨晚喝太多了”。

知道他是在探我的口气,但我又不能明说: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只好也说道:“就是,我也喝麻了。”说过之后很长时间两人都没再吭气,可能都在后悔昨晚的事情。

两人出去吃了点稀饭回来,见陈富权的桑塔拉已经停在我们住的房间门口了。

陈富权见到我们,老远就打开车门跟我们打招呼:“政委,闻师傅,昨晚睡得好吧?”

“还可以,陈总这么早啊?”姚虎说。

陈富权问:“吃早饭没有?”

“吃了,你呢?”我说。

“那走,我请你们钓鱼去”陈富权说。

我和姚虎对望了一眼,姚虎说:“陈总,不去了,我们打算今天回去。”

“走,今天玩上一天,明天再回嘛”陈富权挽留道。

我说:“陈哥,算了,我和副政委都不爱钓鱼。”

陈富权沉吟了一下,到我跟前将手搭在我肩膀上,在我耳边小声道:“闻师傅,我给你说个事。”一边说,一边把我拉到离姚虎十几步远的地方。

他从身上掏出两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我,我接过一看,见里面装的是钱,估计每个信封装了四五千元,我要退还给他:“陈哥,你这是做啥?”

他用手挡住信封:“没啥,闻师傅,一点小意思,你一个,姚政委一个”。

这让我感到非常为难,接下吧,我们什么事也替他办不了,万一姚虎责怪咋办?不接吧,又怕他说:“你咋那么傻,到手的钱财你不要?”

我拿着两个信封,明知故问地问他:“陈哥,你有啥事?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是了解我的,有事你就直说吧。”

“其实也没啥,就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下,能不能缓上段时间再起诉?”

接着他又进一步解释道:“你看,我也是被人骗了嘛,钱没挣着还白砍搭进去几百万,我本来想找你们当官的,要么我把土地买下,要么你们出钱把宾馆盘下,我哪怕蚀点本钱也可以,但是你们当官的就是不同意,其实你们盘下宾馆挣不挣钱无所谓,反正你们是部队,是公家,今天挣不了明天挣。我如果买下土地,不仅收不回本钱,还要再搭进去上百万……我的意思是,你们先暂缓一下,我看能不能找个下家把这个地方接过去,这样我可以少蚀点?”

我以为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想,就是收下这两个信封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因为他只是说暂缓一下,并没说暂缓多久,部队就是真要打官司,也要先和王老板打第一场,从起诉到判决,到再上诉再判决,没个一年半载是打不下来的,退一步说,就算第一场官司很快就可以了结,第二场官司我和姚虎也可以多拖上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我问他:“那你估计多长时间才能找到下家?”

陈富权露出一副非常复杂的表情,说:“闻师傅,你是知道的,那个宾馆根本没啥效益,很不好找下家,我的意思……那块地反正早晚都是你们的……”

听到这里我才算真正明白了,他是想叫我

们根本不要起诉,不起诉,他的宾馆就可以正常经营下去,以后万一入住的人多了,拿回本钱也不是没有可能,即使不能全部拿回本钱,他也可以尽量减少损失,这还只是目前就可以预计到的,还有无法预计到的呢?比方说团领导换了之后,继任领导要么不想为前任领导擦屁股,或者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那么,那块土地就一直被他不明不白地占着了__可是,这么大的事情我和姚虎咋敢做主答应他?

我把信封硬塞进他的衣服口袋里,说:“陈哥,其实你不知道,我跟姚副政委说了话都算不了数,今天我们就算答应你,回去之后也还是要向团领导汇报,最后由他们拿主意。”

我说团领导而没单说团长,还是想维护部队的利益。意思就是说,你光找团长一个人也起不了决定性作用,这要由团党委集体做决定。但是实际上,从头到尾都是团长加上张世材两个人在操作,别的领导并不了解情况,要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自然是由团长说了算,那么,他通过暗箱操作的机会也就大得多。

他叹了口气说道:“唉,那好吧,不过,这个你拿着,给我弟妹买点啥吧,没别的意思,我们这么多年没见,很想陪你们好好玩几天的,你们又那么忙……”

我用力把他拿着信封的手挡了回去:“陈哥,我也不能要,一来,无功不受禄,二来,我收下了,他呢?”我指了指姚虎。

心说,这么多年了,我为了快点把菜发走,每斤加了点钱去行贿那个货场老头的事你都还记着,如果我接了你的钱,不定你会怎么样呢。

见他还想塞给我,我说:“这样吧,陈哥,改天我抽时间下来专门和你好好玩两天,好不好?”

他这才作罢,和我一起回到车跟前。

他们的车开远了,姚虎才有点不满地问我:“你们嘀嘀咕咕老半天,说些啥呢?”

我把陈富权的意思对他说了,他说:“对,不能要,要了,我们两个就被他套住了。”

“小闻我们回吧,回去把律师的意见汇报给团长,打还是不打由他决定”姚虎说。

其实他完全可以打个电话,在电话里请示一下老郑就可以了的,但他却要回去当面请示,估计还是不想趟这滩浑水。

我以为不收陈富权的钱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我跟姚虎仍然中了这家伙的圈套。

-------

回到八里庄,我跟姚虎直接就去找老郑。

老郑听完姚虎的汇报之后,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嗯,你们先回吧,研究一下再做决定。”

关于打官司的事就这样一直都没有下文了,据姚虎私下透露,不知道两位主官碰过头没有,反正是没开过常委会研究这事。

几天之后,我收到一封信,信封上没有邮寄地址,只有“内详”二字,但邮票上的邮戳是哈州市邮局。我打开信封,里面装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我赫然光着上身,下身搭了条薄被,怀里搂着那位身材和皮肤都很好的小姐赤身露体,我和小姐都仰面

躺在**。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去到厕所里连信封带照片一起烧掉了。

才回到办公室门口,桌上的电话铃就响了起来,我拿起电话小心地喂了一声,电话里传出姚虎的声音:“闻股长,你马上到我这儿来一下”他没再叫我“闻皮子”,声音也非常着急。

进入姚虎办公室,我见他的脸色蜡黄蜡黄,头上湿漉漉的,好象刚出过汗一样,估计他也收到了那样的信。他在我身后将门关上,立即焦急地望着我,我猜他是想问:你收没收到?如果只是他收到而我没收到,那就说明陈富权只是针对他一个人,那他就不能对我明说了。

我坐下以后显出一副十分沮丧的神情,过了会才抬起头对他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烧掉了”__我也没明说烧掉了什么,因为我同样不能确定,他找我是不是就是因照片的事。

他这才终于明白我和他是真正的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愤愤地说道:“你那个啥球朋友嘛?真他妈不是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很内疚:因为如果我没那么强的好奇心,就不会提出要去见陈富权,自然也就不会中他的圈套。可又一想,就是去见了陈富权,如果我们不去吃饭,吃了饭不去娱乐中心,去了娱乐中心不和小姐进房间,进了房间不和小姐发生关系,那陈富权再怎么居心不良,又能把我们怎样?要怪的话,最终还得怪自己。

再说了,每做一样你姚虎不都是同意了的吗?就算你不同意,不去见陈富权,那这官司是打还是不打?只要打官司,就一定要面对陈富权,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以我们这样毫无社会经验的人和他这样阅历丰富的人打交道,早晚会钻进他的套子里去。

一想到这个陈富权,他身上的变化让我非常吃惊,当年他出面为村民组织大白菜的时候,一副忠厚朴实的模样,货运站老头随便卡他一下,他就束手无策了。现在,除了他的身体比年轻时敦实了些,气质比年轻时老练了些,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是一个奸诈狡猾的商人了。

但是站在陈富权的角度看,他可能也是出于无奈吧?如果他不是受了同样是奸商的王老板的骗,如果不想挽回他那几百万的血汗钱,估计他是不会采取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的。之所以要这样做,他可能是想到团里既然派了副政委出面,应该就由副政委全权处理他与部队上的纠纷,那么,把姚虎搞定不就搞定了一切吗?至于我,只是他顺带着搞定的而已。但他没想到姚虎根本没有决定权,而且还没有收他的贿赂,只好寄出杀手锏,意在警告姚虎和我:“别坏我的事,你们的把柄在我手里!”

从种种迹象分析,老郑不仅收过王老板的好处,还收过陈老板的好处,而且也早就着了他(或他们)的道,所以老郑才不敢和他们闹翻脸。

既然明白了陈富权主要针对的不是我们,而只是警告我们一下,也就不会有大的麻烦。想到这里,我无奈地冲着姚虎苦笑了一下,说声:“我回去了?”

他不说话,朝门口摆了摆手,意思是你赶紧走吧。我知道他很气恼,但是,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显得很多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