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上的沙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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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进入教导队

文化补习班每周三个半天的数学课。

虽然初中课程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并且才复习了一遍,可我仍是很认真地准备。

到了上课时间,全连集合自带小板凳到饭堂里听我讲课。张世材等少数几人经过连长批准可以不参加。

自从当上教员以后,不仅平日里威风凛凛的连长,指导员,排长,还有那些班长、老兵等等,一个个像小学生一样坐在小木凳上专心听我讲课,不时低头记着笔记,就连曾经觉得我挨着他坐一都是失了他身份的五班长,态度也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天上完文化课以后,时间还比较早,司务长向连长建议,说菜地该拔草了,连长说声:“好,全连去菜地劳动。”

边界附近那块菜地,用芦苇和沙枣枝围成了许多小方块,每个班负责一小块,各班在司务长的统一规划下,已经在各自负责的地里种上了时令蔬菜。从篱笆根部长出的一人多高的杂草将菜地围得严严实实,可以阻挡住外面风沙的侵袭。

菜地边上的芦苇荡里有一种叫“小咬”的蚊子,黑压压一大片一大片地聚集在迎春湖周围,在人身上咬一下就会肿起一个大包,奇痒无比。连里给每个人都发了条纱巾,每当到菜地干活或是到迎春湖洗衣服,就用纱巾将整个头部包起来,再在身体的其它暴露部位抹上防蚊药。这个时候,如果是从远处看,在菜地里劳动的不是清一色的男性,反倒好像是一些花花绿绿的女人。

汪排长一边拔草,一边缠着我给他讲一些在我看来十分简单的数学题,我用树枝当粉笔,地埂当黑板,反复讲解,当他终于听明白之后,这才挠挠后脑勺,显得有点孩子气地笑笑说道:“娘的妈妈,就这么简单啊?”。

五班长似乎早就忘了他踢我的事,来到我们班的菜地里涎着脸求我:“嘿嘿,闻教员,请教你个问题。”

我正要问他什么问题,汪排长却在旁边打趣地说道:“闻平,别,叫他先让你踢一脚,你再给他讲。”

这五班长二话没说,立即就掉转身去,撅起屁股对着我,嘻皮笑脸地说道:“来来来,闻平,你照这里就是一下。”

我淡淡地笑了笑,对他的嫉恨早已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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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信告诉郑小芸,我当上文化教员了。

她回信时显得非常兴奋,天真地问我:“是不是以后就可以直接转干了?”

我回信说:“哪有那么简单啊?要提干就必须要经过军校考试和培训,而且,必须要是正副班长才有资格参加考试。”

她又说,其实考不考军校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只要我们真心相爱。我以为这是她的心里话,但后面的结果证明,还是薛宏说得对,她其实也是很现实的。

这段时间赵副指导员也和汪排长一样,有事没事总爱到我们班转转,我发现,赵副指导员的口臭十分严重,和我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常常溅到我的脸上。

他几次提醒我要好好练字,说:“你的字迹太差了”他还悄悄向我透露,待文化补习班结束以后,连里准备让我当文书兼军械员。

然而,我那一手潦草的字迹却怎么也上不了台面,结果,我们

班的副班长王贵东去当了文书。赵副指导员又向连里建议让我当给养员,可是分管后勤的李副连长却对连长讲:“司务长姚兴荣是四川人,再用个四川小老乡当助手怕出问题”。

连里于是选中河南兵贾斐军当给养员,然而,司务长却又无意中发现贾斐军在猪圈旁边脱了裤子把一只母狗弄得直叫唤,随后,连里派他到一个叫马圈湖的地方为连队种菜去了。

最后,选了个叫刘清云的大个子河南兵当给养员。

如果我能当上连队的“八大员”之一,自然就可以享受班长待遇,参加考试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且也不用再到哨位上去站哨而是就坐在班里带哨就是了,但是现在,我虽然也是一个“员”,这个员却是临时的,我唯一的希望就只有经过团教队集训后提为副班长了。

薛宏因为看不懂高中的课程,已经放弃了考学的打算。他整天除了和我之外,跟谁都不说话,只要有空,一个人不是去上器械便是练拳术。我去他们班找他,二班长闪着一双亮亮的眼睛对我说:“小闻,你的朋友好像比你还有文化,比你还傲气。”

我把他们班长的话告诉他,他却不屑地说道:“理球他那么多!老子反正干满三年就向后转的。”

我劝他:“你看五班长都第三年了,汪班长都第四年了,汪晋辉考了几次都没有考上,他们都还不想放弃呢。我感觉你的底子要比他们好得多,你如果努把力应该没有问题的。”

他说:“他们是班长、代理排长,我算啥啊?”

我说:“你也有机会的嘛。”

“算啦,如果提不了副班长,还不是白费劲。”

就这样,当连里宣布团教队的参训名单中,意外地有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却已经白白浪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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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文化补习班结束,七月初,我和张世材还有薛宏都被选送到团教导队的集训。

因为张世材的射击技术不如我,加之我又是文化教员,连里原来准备我们班只让我一个人参加集训的,但是汪晋辉在连长那里又争取了一下,他说:张世材是连里为数不多的几个高中生之一,又很有上进心,和刚来的时候相比,变化很大(老实多了),就给他个机会吧。就这样,我们班四名新兵中产生了两名预提正副班长骨干。

汪晋辉这一争取不要紧,却给我争取来了一个十几年的竞争对手。

十多个骨干乘坐连队的嘎斯69去团教导队。

从阿尔泰山脚下到天山脚下,二百多公里路程,中途经过三眼泉乡。当天山顶上的雪峰清晰可见的时候,汽车又穿过了一个村庄,这个村庄是八里庄县的一个乡,名叫达旺乡,过了达旺乡,眼前出现一片美丽的草原,草原边缘的天山脚下,便是八里庄县城了。

巍峨的天山山脉像一条巨蟒横亘在大地上,将辽阔的西北平原划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山峰顶端长年积雪,此时正值盛夏,稍低些的地段上的积雪溶化了,露出的是紫褐色的岩石。半山腰那茂密的森林带,象是猎人的围裙。

山脉紧挨八里庄县城的那一段,极像一只硕大无朋的老虎长年伏卧在那里。老虎的后膝屈起处有一个几十平米的平台,

当地老百姓称为点将台,传说这是林则徐镇守西北时点兵布阵的地方。

团教导队就位于点将台下的一个大院子内,院子由四排八栋土坯房组成。南边是八里庄县城的古城墙,离城墙几十米远便是从哈州通往八里庄的公路。东边食堂背后的一面围墙将教导队与团后勤大院分割开来。北面是与教导队隔着一条公路的团家属院;城墙跟前还有三栋房子显得稍宽大些,那是后勤处的家属院。

西边的一块菜地里也有十几株沙枣树,这里的沙枣树明显要比戈壁上的茂盛得多,树冠像把巨伞,将地面罩得严严实实。

厚厚的城墙一直向东延伸很远了才掉头往北拐,把包括团部在内的整个军营圈在里面,城墙东南拐角上建有一个哨楼,哨楼下面是弹药库。离哨楼不远处有一座高高的水塔,自来水管道从两米多深的地底下埋到教导队的院子边上,在那里挖有一口压井,为防冬天里被冻住,水管伐门安装在压井的底部。用根木棍穿入压井顶端特制的铁环内,用力往下一压,清凉的自来水便哗哗地流出来了。

我们到达不久,其他连队的骨干也陆续到了,直到这时,许多一同从四川老家来到部队的人才第一次相见。已经在这里接受了大半年报务训练的廖正天,也过来和大伙寒喧了几句,我和他握手的时候,发现他的右手食指因为训练发报都已经变形了。

每个连队的骨干编为一个班,我们班由薛宏他们班的副班长任班长。

饭堂门口,教导队的司务长正在哇哇地大叫着,好像是在吩咐炊事班战士到菜窖里拿什么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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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将十余名骨干叫到外面排好队,按高矮次序确定每个人在队列中的位置,睡觉的铺位自然也按队列中的位置排列。全班数张世材最高,他理所当然站到了第一名的位置,铺位也就紧挨着班长,我站中间,薛宏最矮站最后一名。

最后一名本该是副班长的位置,但集训班不设副班长。

在打开背包铺设铺位的时候,原本站在薛宏前面的河南兵梁红军却抢先占到了最后靠墙的位置。我和薛宏都只是看了梁红军一眼没说什么,先入伍一年也是老兵。班长好像也没注意到他们两人换了位置。

仍然像新兵训练的时候一样,先从立正报数开始,一个科目接一个科目地往下训。空闲时间不再是去练器械障碍,而是练习喊口令。每当夜幕降临,城墙根下便会此起彼落地响起“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的口令声。

在所有口令中,“立正”最短但也最难喊,如果是一个有经验的军人,仅仅从这一声立正中,就可以听出喊口令之人是否训练有素。

安定下来我就给郑小芸写信,告诉她我今年是不能考军校了,要根据在教导队的训练表现,看回到连队后是否被任命为班长或副班长,才能决定明年是否有资格参加考试。

我盘算着八里庄离家要近一段距离,发信收信都应该比连队快一些。然而,信发出去以后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郑小芸的回信,我担心她仍然把信寄到了连队去,就打电话到连里问有没有我的信,通信员在电话中告诉我没有。因为变换了通信地址,我以为她没有弄清楚,就又给她去了一封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