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风声鹤唳（5）
“你们还没有走，我绝不自己走。”
“殿下！”外面又跑进来的一个轻伤的士兵看到易安王立刻道：“您为什么还没走。密道入口的地方已经失守了，现在只剩下花园了，外面被团团包围。报信的人已经突围，我们只能寄希望于荣若将军来得快些。”
风婴宁挺直了腰站在那里，神色淡然的说：“他们不会杀了我，也不会杀了王夫们。”秀气的眉皱了皱：“所有来我易安王府的人和去静安王府的不一样，去静安王府，他们是为了至我的哥哥于死地，而来这里的无不是为了逼我说出整个国家庞大的财富秘密。去告诉抵抗的士兵，事已至此，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叫他们撤进花园，另外，让领头的人单独来见我。否则我就带着国家的秘密立刻死在这里，让他们等着为我报仇的姐姐将他们碎尸万段，抽骨拨筋。”
士兵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跑出了花园传令。梧桐略有些担忧道：“殿下，这样还是太冒险了。能将守军逼至这个境地，一定是趁洛安王殿下生病，各位将军松懈时，从域外秘密招致的杀手兵团。个个都是不要命的人……”
“但是他们的主子要命。”风婴宁笑了一下，身上上朝还没来得及脱下的黑色王袍上宝石蓝的绣花在阳光的反射下明明暗暗：“现在起事要挟我，或许他们要求的更低，不过是想让姐姐放过他们。姐姐站起来了，这让很多人心惊胆战。”
“洛安王殿下安排给殿下的暗中保护者应当有五人，难道全部阵亡了吗？”梧桐有些奇怪的问道。
“其实并不止五人，而且也都是绝顶的高手。只是他们似乎找到了某种克制地方法。我猜就是失传已久的散功香。”风婴宁看了一眼打斗声逐渐停下来的方向：“还没开始战斗，他们就都倒下了。”
“那这样岂不是对要来的将军也很危险。”梧桐眼看有些焦急了。
“所以我不能走。”风婴宁看着残兵退入花园，将她围住，一个华服面色苍白的少年也独自走了进来，风婴宁冷笑了一下道：“姒君，你就是这样报答姐姐当年对你手下留情的吗？”
少年的牙咬的紧，口气也急促：“当年，父王母后要我亲手杀了他们，借此向天朝投降，为的就是复国。我只要复国，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知道，洛安王不可能再战斗了。她杀了我们整个皇族……”、
“但她留下了你！”风婴宁厉声斥责：“而你就以这个报答她的英明。”
“我不可能像修罗那个孽种一样背弃我的族人。在姒族的土地上，我的族人还在等着我。”
“你刚才已经侮辱了我天朝最光荣的将军之一，凭此你就足够凌迟处死了。”风婴宁昂着头：“你愚蠢过头了，你以为我或者其他任何人能威胁姐姐吗？那是不可能的。”
“我只要复国。”少年没有任何放松：“天朝不缺姒族这一片土地，我们的土地上什么也没有，我们靠游牧生活，根本不会对天朝有威胁。我们只想自己安静自由的生活。”
“但这不是陛下的意愿。”风婴宁向前走了一步：“现在，你立刻回去，我保证一切都会像没发生一样。”
“但我不能。”少年也扬起了头：“您是王族，我也是。五年前，我为了复国亲手杀了我的父母。今天就是我向他们忏悔之日……如果您是我，我相信您会做同样的选择。一个民族难道就因为没有洛安王这样的强者就必须灭亡吗？武力与强权得来的土地终究会以同样的方式失去。我不想反对天朝，我只想得回我们民族应有的东西。上天没有赋予天朝毁灭一个民族的权力，只为了满足君王的贪欲。”
“它是没有这么说，但是它赐给了我们洛安王，这还不够吗？”
“但它现在收回了它的恩赐。”少年斩钉截铁道。
突然，本来安静的外围又开始了激烈的打斗，少年警惕的回头，哒哒的马蹄伴随的是黑发闪过，马蹄一跃从少年头上跨过，几乎将少年踢倒在地，一瞬间，本来站在那里的风婴宁被拉上了马，护在来人的怀中，黄铜甲，银龙纹，是瑞贤亲王，平远将军荣若。黑色的发没有束好，只是轻轻的一扎，便知道他走的匆忙，风婴宁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与荣若靠的这样近。但是她转念一想，
她也只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与她挨得这样近。荣若的铠甲有些咯，但是他清冷的气息却散发着安全，刚刚所有的无畏似乎都因为他的到来而收起，安然的依偎在他的怀中，安心的被他保护。
“姒君，你太让殿下失望了。居然如此犯上企图威胁她最爱的妹妹。”荣若厉声斥责道。
“如果我仅仅是为了报复洛安王，就会省事些去杀静安王，而不是来做可能不会成功的挟持易安王这件事。”少年整理了刚刚被马蹄迫倒而脏乱的衣服，依旧安然的站在那里：“我说过，我只是想复国。”
“但是，我不能认同你的想法。”风无忆的声音几乎让所有人吃惊。因为即便她上朝了，所有的人也认定，那坚强的背后一定是还未痊愈的身体。但是黑色王袍出现的风无忆让脸色苍白的少年嘴唇几乎有些微微颤抖。
“怎么，听不到外面的战斗声了，你很失望？”风无忆笑了一下：“或者你在想刚刚你暗自向我投来的‘散功香’为何看起来没有效果。姒君，其实，我知道，当时山岚他们说得对。我应当将你赶尽杀绝的，一如我以前做的一样。”
“殿下，为何因为你的强大，我们就注定要灭亡。我们的存在是有意义的，如果天下都按照天朝的规则行事，怎么可能会有自由？”
“我是个军人，姒君。”风无忆走到他的身边：“我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听从我的君上。姐姐希望天朝鼎盛，我就按照她的意愿打下了辽阔的疆土。”
“天朝的鼎盛不是考毁灭其他的民族来达到的！”
“姒君，你们是游牧民族，应当知道，狼是会吃掉羊的。那么，狼吃掉羊需要理由吗？”
“……”
“为什么不回答？”
“狼不会吃掉所有的羊。”
“天朝更没有灭亡所有的民族。除了将姒族改为天朝的一个行省，你们保留了一切，甚至是生活信仰的习惯。但是，仅仅为了一个字的差别，你就要兴起这样的叛乱，那些在用生命支持你胜利的人民会死于你草率的失败。你知道，你这样的后果，在天朝只有一个处理方式，那就是灭族。对于胆敢反抗者，你一向是知道天朝的规矩的。”
“我一个人的失败，与他们无关。”
“不，当他们支持你的时候，当你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将他们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姒君，我想自你之后，十年内，应当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人民需要的不是一个字，他们需要的至少是活着。当然，你可以说这是因为天朝君主的贪欲，但是复国又何尝不是你们王族的不甘与贪欲。你用生命和族人的生命学会这个，代价太大了。”
风无忆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姒君的脖子，苍白的少年开始挣扎，风无忆笑了一下：“你该感谢我，姒君。我给你全尸，和你的族人们一起烧成灰。而不是送你去判刑，得到凌迟处死……”话毕，那手一手，少年便猛地挣了一下，垂下了头，仿佛一个破败的布偶。
风无忆随意的将他扔在一边，然后抬起头，荣若抱着风婴宁下马来，将她在梧桐身边放好，便迎上去，单膝跪在了风无忆的身前：“殿下。劳您亲自过来，是属下无能。”
“算了，是我自己要来的。怎么说当年是我放过他的，也该由我来了结他。”风无忆示意荣若站起来，荣若顺从的站在了她的身边，伸手拿过后来的士兵送上来的斗篷为风无忆披上：“请您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御医说你还不适合见风，也不能独自骑马。您这么快就赶来，有一定是带着纤离来的。”
“我这就命人去为殿下备车。”梧桐一个躬身，率先走出了花园，她知道风无忆一定是踏着血迹从容而来的，现在保护她的是虚影军的军士，历代虚影杀人手法之狠绝惨烈，不惜一切代价都是令人发指的。
风无忆看了自己咬着唇的妹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你这次太不小心了。以后还是要以自身的安全为主。当然我没有想到散功香，也是个失误。这个东西的配方被挖出来，当年参与毁方的御医看来是没有收拾干净，还要再调查。”
一个士兵又匆匆跑入花园跪在风无忆身前道：“回禀殿下，修罗将军在静安王府已经彻底重新部署，摇光将军在宫里也与慈净
将军共同重设了布防，特遣我前来回禀。”
风无忆点点头：“我也会重新布置这里的防御的，婴宁。这两日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你对国家很重要，要谨慎。”
“是的，姐姐。”风婴宁看着荣若的目光又以一种忠诚的姿态回到了姐姐的身上，将自己的嘴唇咬的更紧了。纪文在一边看着，微微闭了一下眼睛，但是他没想到洛安王会注意到他：“姜氏……纪文，是吗？”
“是的，殿下。”纪文恭敬的行礼。
风无忆看了一眼荣若：“按道理，还是你的族弟，荣若。”
“有劳殿下记得。”荣若笑了一下：“确实如此。”
“倒是与你完全不同的样子。”风无忆看着荣若例行拿出锦缎来，便自然的伸出手，让他给自己进行擦拭：“你若是有你族弟一半的斯文，倒也算是好的。”
荣若一边擦拭一边笑着应道：“殿下说的是，荣若记着了。”
“你记得什么？”风无忆看他擦得差不多了，便抽回了手：“我告诉你要起来先束冠的，你不听，赶着来，披头散发的，成何体统。”
“小世子一早要先穿衣的，今天早上想让您多休息一会，我叫人不要去打扰您，就自己过去了。所以和他闹了一会。荣若知道错了，为了赶在下早朝前给您煮好粥，所以才会耽误的。”
“我上朝那么久，你在王府都忙得不知道梳头，说出来还以为洛安王府破败到没有人干活了。”风无忆的话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但却从自己头上的双龙玉簪中拔下一支递给他道：“不要再丢人显眼了。”
荣若笑了一下，双手接过玉簪：“多谢殿下。”风无忆不再看荣若利索的整理起自己的头发，只是又转向风婴宁道：“这段日子，时局不稳。我会进谏陛下不要再为小皇子，世子还有公主，郡主们庆生了。我会让修罗去处理姒族的事情，一旦处理完，姒族的领地要迁入新的居民，领地本来保留的财产问题因为族中陋习，恐怕会过于混乱。你要提前有所准备。”
“我明白。”风婴宁借着谈论朝政的事，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自己逐渐有些想要失控的情绪。
“你不用太过担心我的身体，这些日子摇光总说易安王送来的补品快要把兵器库也堆满了。我日渐好了，不过是想偷懒而已。我这一生到现在难得偷了一次懒，就被这些人给钻了空子。经此一举，将平复朝内动荡之势。你也无须多虑。”
“我始终是相信姐姐的。”风婴宁点点头。
“好。”风无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道：“风儿和岚儿也都已经三岁多了，前两日我进宫谒见陛下的时候还看到岚儿居然穿着金银错丝织的皇子服在玩耍，陛下太过宠溺她了。虽说公主都是按奢华的前例培养，但是需要禁足。既然岚儿当做皇子来养，便要遵循惯例。只有公主才能以金银错丝织礼服。皇子一向都只用天蚕丝而已。我听说岚儿的供给拿的也是公主的月例。你都调成与皇子一般，该克扣的时候只管克扣，没必要由着陛下惯她。”
风婴宁点头道：“那便按当年姐姐和我的先例给就是。”
风无忆点点头，看到梧桐进来，便知道车已经备好了，她顿了一下，在转身走前说道：“过两日，过来府里吃饭吧。我接净璃明月还有玄儿一起。带上梧桐和纪书。我身子好了，理应开家宴庆祝一下。”
风婴宁听到这个建议有些吃惊，风无忆一向饭食俭省，进食的过程有简单快速，所以她从不主动提出宴会。即便出席宴会也只是礼貌例行。上一次家宴还是姐姐在的时候在宫中开的。她们姐妹很久都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
风婴宁点点头道：“好久没有和姐姐一起吃饭了，这样甚好。”
梧桐看着风无忆和荣若离去的背影以及风婴宁对着荣若背影眼中的那一丝挣扎，苦笑了一下。易安王对姐姐的亲情与她对荣若不可自拔的爱情到达了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风净璃想要尽快在这场对风若耶的战争中取胜，或许他的妻子是个真正的关键。只是……梧桐又看了一眼自己恢复镇定指挥士兵清理花园的妻子，是否利用他的妻子对他和风净璃都是一个选择，毕竟他的妻子，是他的妹妹。一旦出手，就再无挽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