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家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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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文书生宗勉

上回书说到,杨宗兰助武州兵马都监王琪,剿灭桐山山贼,大获全胜。王琪设宴为杨宗兰道乏。杨宗兰想到自己离家日久,恐父母忧心,就对形影不离,腻在身边的王鹰道:“鹰弟,可否请贵帮与三元家中报个平安?”王鹰道:“小事一桩,不过嘛!是有条件的!”“什么条件?讲!”“就是、、、就是、、、、、、答应兄弟我永远跟着你!”“净说孩子话!这怎么成?甭说你父亲不放你,恐怕丐帮也不会允许一个分舵主,常时间不在位!”“这不用你操心!我就是喜欢跟着你嘛!”“不行!不许胡闹!”“胡闹就胡闹!我马上飞鸽传语云南分舵,请他们通知五毒门:就说你在桐山被飞贼掠走,不知去向。让你老爸带着门徒、毒虫、满天下去找你!”杨宗兰知道,王鹰是个敢说敢为的怪脾气楞小子。还真怕他开这个大玩笑,只得道:“好好!算你厉害!只要你父亲答应,我可以带你去火塘寨住一段,返回时再把你送回来!”“真的!兰哥哥!我好高兴!”王鹰雀跃地道。

过了两天,杨宗兰与一身公子哥打扮的王鹰,押着王琪送给佘太君的一车礼物,离开武州,向河东行去。一路上,王鹰不时耍个小花样,故意惹杨宗兰生气,杨宗兰还拿他真没办法,不过,心里对这个顽皮透顶的小弟弟还是很喜欢的。这日,来到火塘寨,通报后,早已回到家中的杨延朗,亲带杨宗保、杨宗英、杨宗勉去寨门迎接。老太君格外高兴,大摆筵席欢迎远道而来的孙子。安坐时,太君道:“今日难得老身四个孙子欢聚一堂,还有任家的金童、王家的瑛儿,宗保啊,你要好好招呼兄弟们!特别是王家小瑛,更要多关照些!”杨宗兰与杨宗勉是长大后第一次见面,上前一把抓住宗勉的手道:“我是老三,你是老疙瘩,咱哥俩坐在一起!”三哥快松手!捏痛我啦!”看着杨宗勉痛苦的样子,杨宗兰皱眉道:“兄弟咋这么娇嫩?”杨宗保道:“老四不爱习武,是咱杨家的文秀才!”杨宗兰这才释然,当晚众兄弟尽欢而散。

第二日,佘太君单独召见杨宗兰,道:“兰儿哎!你也老大不小啦,奶奶给你说个事,武州王琪信托奶奶,要把他的女儿许给你,你意下如何?”杨宗兰诧疑地道:“此话从何说起?王琪叔家只有一个男孩子王鹰,没有听说有女儿呀?”太君哈哈笑道:“傻孙子!王瑛就是他女儿!你们同行多日,就没有看出他是个女孩子?真有你的!”杨宗兰想起王鹰的怪怪样子恍然大悟,却急得连连搓手道:“坏啦!坏了呀!奶奶!”于是,将已收朗西珠为妻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奶奶。佘太君高兴地道:“大丈夫,三妻四妾有的是,奶奶做主!你就收下王瑛,将来就让她们俩像‘娥皇女英’一般,两头大好啦!不过,后天的好日子,你们是赶不上啦!”“后天怎么啦?”宗兰问。后天,奶奶为你二哥,还有任金童办喜事!”原来,森罗国的公主百花女孟蝶从前敌押回来后,经八姐、九妹的多方开导,打消了誓死与杨家为仇的念头,周夫人就把她带进了天波府,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派杨金豆送她回国。佘太君特别喜欢她,想把她配给杨宗英。后见宗英已收李苗凤为妻,就又把她许给了任金童。

杨家为杨宗英、李苗凤,任金童、孟蝶办过喜事。任堂惠的妻子刘氏,坚持要随前来送妹子的李妙隆、一道返回云南。柴郡主等苦劝不住,只好给梁王写了一封信,请哥哥多看顾刘氏。并答应等任金童夫妇在火塘寨习武有成后,护送任堂惠的骨殖南返祖坟安葬。

有一天,杨延朗对太君道:“京中传来消息,真宗皇上驾崩,仁宗天子即位,大赦天下,且加开恩科为国取仕。安夫子坚持要送宗勉进京应试,柴弟妹央我与你老商议,不知母亲意下如何?”太君不悦地道:“安夫子熟读孔孟、礼仪上应为人师表,怎么竟妄参起杨府的家事来了?真正岂有此理!”杨延朗道:“母亲息怒,此中尚有说起。勉儿幼时坚不习武,柴弟妹罚跪三日惩罚,勉儿则以绝食相抗,你老才答应叫杨洪寻一夫子,教其略通文字,学到能管个账目即可。老杨洪很少与文人打交道,就请吕大人帮忙介绍一位西席夫子。吕大人以为杨府欲培养文状元,就将其启蒙恩师、安老夫子专程从山东原籍接来京城,转聘给杨府。安夫子是个博学多才的名儒,生平教出的学生,中举、入仕者甚多,所以脾气也有点怪。应聘时言明:他教的学生要听他安排,杨洪没加思索就答应了。谁料想到勉儿对学文特别上心,安夫子亦教导有方,竟学有所成。小考时夫子坚持要他的弟子入场应试,当时六弟刚西去,我怕母亲心烦,就没有禀告此事,做主按安夫子的意思让勉儿入了场,谁知竟高高中了乡魁,有了秀才的功名。事已至此,如今驳了夫子的面子,传出去也不好听、、、所以、、、、、、”,“如依你的意思呢?”太君无可奈何的问,“将错就错,就让勉儿去经经场好啦!反正用得是芮州乡籍,中与否,也没人知道他是火塘杨家的人。”“那,你打算让谁陪他去?”“金豆、金瓜在京城认识的熟人太多,不能去。我想叫金豆的孩子杨家生扮书童,让宗兰领着他俩一块进京。”太君道:“也好,有宗兰同行,老身也放心些!”

三日后,杨宗兰换上长随管家衣着,领着书童打扮的杨家生,陪着秀才打扮的杨宗免,赴京赶考。朝廷钦派的主考官是新提右丞相的吕蒙正。他在摘卷定名次时,发现已录取的三百六十五名考生中,排名在二甲,第二十七名的考卷,文风颇似自己,且笔锋犀利,见解独特,豪气满怀,就提名到一甲,排在第六名。根据宋制,一甲进仕可以不进翰林院进修、不到各部实习,直接由吏部下放任知县,官秩七品,俗称‘榜下知县’是也。

话说杨宗勉三场试毕,回到客栈,对杨宗兰道:“三哥,留下家生在此,你就回去吧!”“怎么?兄弟考的不如意?要落什么山?”“非也!弟虽不才,难以夺冠,然,亦不会名落孙山!”杨宗勉又叹了口气道:“咱奶奶严遵祖训,不许后人在朝廷做官。小弟则认为,战乱时做武官,血战沙场,是忠臣良将!太平年当文官,安邦理民同样是忠臣作为!弟既不能做叱咤风云的杨家将,做个爱民如子的杨青天也同样是为杨门争光!是故,弟这次出来就不打算回去了。”杨宗兰道:“兄弟有如此远大的包袱(抱负)也不愧做杨家的后代!奶奶不支持,哥支持!然必须等放了榜,落实了去出,我才能回去!不然哥回家也没法给奶奶交代,你说是吧?”

三日后,杨宗勉果然高中一甲第六名进仕,放任江西古阳县任七品正堂。杨宗勉饮过琼林宴,拜过宗师、同年,到吏部领了官凭,礼部领了官服。给母亲柴秀英写了一封信,意思是:上任时间紧迫,身不由己,不能回家辞行、云云,请杨宗兰把信捎回火塘寨。杨宗兰则道:“古阳离此遥遥数千里,光你们两个小蹦豆去,哥怎能放心!这样吧,反正眼下我也无所事事,干脆!哥就送你到古阳任所,等一切就绪后,哥再回来,这家书嘛!叫家生送到呼王府,托他们转送到火塘算啦!”杨宗勉道:“那就有劳三哥啦!”于是,三人马上购了一辆半新的马车,由杨家生赶着南下。一路冲州过府,住的都是客栈,用的也是芮州开的路引。杨宗兰甚觉奇怪,问道:“勉弟已是朝廷现任官员,凭官凭可以沿途住驿站,享受官家免费食宿,骑驿站官马上任,我们为什么不享受这个待遇?”杨宗勉道:“三哥有所不知,吏部的主簿大人是河东龙门县人,弟去领凭时,他看在老乡的面子上,密告我,古阳县是个是非之地,前任县令无故卒死,朝中有关系的生员皆不愿去那个地方任职,劝我托关系改任他县。小弟却觉得,越是有问题的地方,越有趣,可以充分展示小弟的才干!所以弟想一路悄悄地过去,在接任前先私访一下,如果住驿站,身份就保不住密了”。杨宗兰一拍大腿道:“嗨嗨!看不出老疙瘩竟是个外什么,内什么的人呢!”“是外柔内刚吧?”杨宗勉忍俊不止道。“对!对!就是那个意思,哈哈!”

二十余天后,三人进入江西道古阳县境的羊角镇。正欲找地方打尖,看到街上有两个人在撕打,周围有许多人在围观。杨宗勉下车上前拦住,道:“二位如此争强斗狠,究竟所为何事?能否对学生分说一番?”那个身穿打渔人服色的小伙子道:“我叫徐三,是螃蟹湾人。上午卖了一担鱼,去他的小店买了一把檀香木梳子。哪知道交过钱,他却不让我拿走梳子!”另一人道:“在下是开杂货店的,这个后生在店里挑选了老半天,不交钱,拿起一把梳子就走,在下追要,他说给过了,因此引起撕打!”杨宗勉道:”二位在交易时,店中可有他人在旁?”“无人!也正是无证人,这个黑心的店家才赖我没给钱!”“是你这个后生看店里无证人,才诈小店梳子!”两人各说一端理。杨宗兰从后生手中拿过梳子,看了看,闻了闻,道:“这把梳子价值几何?你是如何交的钱?”那后生道:“他要卖七十文大钱,小人今天的卖鱼钱只有六十文,搞了半天,他同意六十文出卖。小人把钱倒在柜台上让他数,他说不用,随手拨啦到他的钱箱内,转脸就不认账啦!秀才公,那可是我与妹妹打了一夜的鱼钱啊!”“你的钱是用线串着的吗?”“一直忙着卖鱼,那有时间串,都放在这个袋子里,一下子全倒給他了!”杨宗勉接过袋子闻了闻,转身对店家道:“渔人捕鱼不易!看在学生面子上,就让他把梳子拿走吧!

”店家大怒道:“秀才公凭什么相信他,不相信我?你要还我个公道!”他说话时离杨宗勉太近,唾液都溅到宗勉脸上了。杨家生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道:“站远些!”店家趁机坐到地上撒泼大喊道:“众位乡亲,这位外地来的秀才公要欺负我呀!大家说句公道话呀!”杨宗勉瞧围观的人面现不平之色,微微一笑道:“店家不要撒泼,把你的钱箱拿出来!学生自会还你个公道!”店家拿出钱箱后,杨宗勉道:“诸为,请闻一下钱箱里有什么味道?就明白学生何以如此评判此事了!”在众人闻钱箱时,杨宗勉对店家道:“你的钱箱不是鱼篓!之所以有鱼腥味,是因为装了带鱼腥味的钱、、、、、、”在众人笑骂声中,店家灰溜溜地钻进店内,那位打鱼的小哥对杨宗勉千恩万谢后,也高兴地离去。旁边一位头带大斗笠的人,看完这一幕闹剧,暗自点点头,悄悄尾追杨宗勉三人而去。

在摇晃不定的车中,杨宗兰佩服地道:“看来老三还真是一块断案如神的做官料呀!”杨宗勉道:“三哥取笑啦!其实,买梳人若不是卖鱼的,兄弟也没办法判定谁是谁非!不过,经此一事,兄弟的身份必然暴漏,再隐瞒无宜,我们直接去驿站吧!”

湖边驿站的驿丞靳廉,见是新任县太爷到了,慌忙将大人们让到站内最好的房间,亲自端茶送水,忙的不亦乐乎。等杨宗勉一坐下就问:“大人的晚宴开几桌?”杨宗勉道:“随行的两位,一位是本官的兄长,一位是管家,一向是同桌共餐,就开一席吧!”饭后,杨宗勉在大厅问驿丞道:“靳驿丞,本官看到湖边空地甚多,何以此驿如此费工建在水中,有说起乎?”靳廉道:“回大人的话,俾职在此已当了十二年驿丞,来时就是这般建筑,屋建水面,可能是为了夏日凉爽,景色更宜人;再者,此去县城是水路,驿后有专供官船停靠的码头,明天大人们即可弃车登舟去县城上任。另外,大人如需登东,客房后有专用雅间,前院的是下人们用的,太脏!要么在下先陪大人认认路?”“难得贵丞如此细心,有劳贵足啦!”杨宗勉正有点内急,就随驿丞出去。

过了一会,靳驿丞突然大喊着跑进客厅:“不好啦!大人!大人落水啦!”杨宗兰与杨家生急步赶到东厕,只见蹲便处,已没了踏板,显然是刚刚掉落水中。急得低头对着湖水大喊:“宗勉!四弟!老爷!大人、、、、、、”这时,闻惊赶来的驿卒、卫卒,纷纷下水搜救、打捞。靳廉又陪杨宗兰驾船,到厕外湖面用‘气死风灯’四处照看、、、、、、。忙了一个多时辰,入水的十几名驿卒纷纷上岸,禀道:“小人们已潜入水中,摸遍周围五十丈方圆的水底,没有任何发现!按说今晚湖面风浪不大,应该不会漂的太远、、、、、、”“继续下水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先发现的、赏黄金五十两!”杨宗兰气急败坏地下令。这时,一艘灯火辉煌的大官船鸣锣靠岸。原来是县衙主簿严静山连夜来接新官,闻听大人落水,急令官船水手下水打捞,又敲锣招集当坊鱼户划小船在湖面四处搜寻。

天明,满面沮丧的严主簿对杨宗兰道:“大太爷,俾职共调用了五十二只渔船,一百多名会水的役卒、百姓,搜遍了周围十里水面还是找不到踪迹。俾职妄测:可能大人落水时巧遇鳌鱼潜伏在侧,不幸被鳌鱼拖走。此鱼游的极快,一个时辰可达数十里。我已通知沿湖四乡八镇的地方、保甲注意搜寻。请问二位是在这里等消息呢?还是回县衙等消息?”杨宗兰道:“就在驿站吧!”“也好,俾职且告退!有消息即来奉告。”严主簿走后,杨宗兰与杨家生又上船围着驿站细细观查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地方,只好闷然然回到客厅。

午后,一名身体干瘦身穿衙服的人,急急进入客厅,对杨宗兰施了一礼道:“小人名叫罗大纲,是古阳县捕头,奉新任县令杨太爷令,请二位大人去县衙吾面!”“你说什么?”“是这样的,杨大人午前已带一名长随,入衙上任,让小人来接大太爷、管家速回衙议事!”惊喜万分的杨宗兰,这时才感到肚子饿,随手在桌上拿了几个包子,边吃边随罗捕头下船。

进入县衙书房,看到已换上官服的杨宗勉,杨宗兰大喊一声:“老疙瘩!你真叫人摸(莫)什么庙(妙)!”杨宗勉笑道:“甭莫名其妙啦!先坐下,吃点东西,待会儿,就告诉你们,妙在何处。”转身对门外道:“罗捕头!从现在开始,凡是来找本官的人,都必须在离书房三十步外打报告,不经允许擅自闯入者,打十板惩戒!”“是!俾职这就安排人役轮班值勤!”罗捕头下去后,杨宗勉道:“事情是这样的,本县原来的船舶司主事叫莫仁鑫,因涉嫌杀死‘望湖楼’名妓罪押在南牢待决。其女莫飞燕是个江湖人,认为父亲是被人冤枉,欲替父申冤,就四处打听新县令的消息。昨天,我们在羊角集漏了行藏,她就尾随我们到湖边驿。夜里驾小舟在湖面窥测,欲潜入驿中找我告状。恰遇我落水,随救我上船,先划到其家。她详告了县衙内不少复杂内幕,我观其言语至诚,且身手不凡,就邀其随衙办事,彼欣然乐从。于是我令其女扮男装,更名杨家燕,随我先来到县衙。现在我派她去请总捕头‘齐万湖’来衙议事,估计快回来了。三哥呀!兄弟现在隐隐觉得,这古阳县的水远比吾想象的更混!更深不可测!所以,想请你在此帮兄弟两个月忙再走,行吗?”“这还用说吗!事情不捋顺,哥陪你一年也没关系!出了昨晚的事,我能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他奶奶的!竟有人敢给咱哥们弄鬼,抓住非叫他尝尝蝎子咬的滋味不可!”杨宗兰恨恨地道。“报!严主簿与梁师爷求见!”听到门外罗捕头的喊声,正在发狠的杨宗兰、杨家生连忙站起,垂手站在杨宗勉身后。

严主簿同一位半百老吏一进门先施大礼,诚恐诚惶地道:“大人就职本县之尊,俾职迎护不周,致使大人遇险,俾职罪该万死!敢问大人是如何脱险的?”杨宗勉不经意地道:“说来好笑,本官在北方从未见过水上东厕,出于好奇心踏试蹲板是否牢固,不想用力过大,竟失足落水,忙游出湖面寻路上岸,恰遇夜航商船搭救,为了不失官仪,伪言乘客船不慎落水,随其航至县城,夜宿客栈,没能及时回衙,倒叫严主簿担心啦!请严主簿即可撤销寻找本县的告示。通知全体衙员,明早本官正式接任!”转身对那位老吏道:“这位想必就是梁师爷啦!请你晚饭前将刑铭档案送到这里,本县就暂住书房,后官衙以后再用。家生,送客!”

吃过晚饭,一身武生装的杨家燕回来了。对正在看档案的杨宗勉禀道:“齐总捕头旧疾复发,行动不便,难以再随衙理事。然,他推荐女儿齐黄丽代职,现在门外侯见!”“什么?他给本县荐个女总捕头?”“咦!大人原来瞧不起女人!告诉你吧!她可是我的二师姐——罗霄山摩云庵‘五湖仙姥’的得意弟子。出道一年就混出个‘冷面飞天’的称号!本事大的很耶!连横行天下的三魔、七怪都不敢惹她。你还不、、、、、、”“好啦!好啦!你真是个‘人面鹦鵡’说起来没个完!既然来了,那就请她进来吧!”杨宗勉苦笑道。

荆叉布衣,走路无声的齐黄丽进屋后,抱拳当胸道:“草民齐黄丽参见县尊杨大人!小心!这茶盅可是皇上才能用的、景德镇蓝瓷,一只盅可抵县太爷的一年俸禄呢!”原来,杨家生只顾瞧齐黄丽,不小心将茶盅碰落桌下,被她飞快地接住了。坐在一边的杨宗兰,不由心中暗赞,此妞好快的身手!杨宗勉惊讶道:“小小七品县衙,就用这么贵重的茶具?齐小姐是开玩笑吧?”齐黄丽道:“草民怎敢给大人说笑!本县八品主簿家用的茶具,比这还珍贵许多,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窑变瓷’呢!”“是吗?我们且不论此事,齐小姐愿意随本县治理古阳吗?”“当然,否则来此何为?”“好!这里没有外人,可否请你谈一下对古阳现状的看法?”杨宗勉客气地问道。齐黄丽道:“在下的浅见是:表面风平浪静,暗里波涛汹涌;冤案天衣无缝,凶手无迹可寻;奉劝大人凡事小心!不要韬曹县令的复辙才是!”杨宗勉道:“可以谈谈对莫仁鑫案的看法吗?”齐黄丽道:“有人说这是个冤案。但是,莫本人供认不悔,人证、物证齐全,提刑司复审无疑点,事实上已成了铁案!曹县令不明不白之死,固然令人启疑,然,致死原因不明,且找不出做案动机,亦是个无迹可寻的‘哑谜’”。杨宗勉想了想道:“齐小姐语简意深,本县受益匪浅!不愧是老总捕的刑捕继承人!明天请按时到衙供职。家燕,送齐小姐回府!”“不必,告辞!”齐黄丽语音未落,人已不见。

第二天早衙,杨宗勉冠带整齐,升堂理事。杨家生手拿吏部的官凭,传给众衙员验过,严主簿当堂交出代署的官印,杨宗勉接过大印双手高举,接受全体衙员的跪拜后,接任仪式就算完成。接着杨宗勉将惊堂木一拍道:“本官家兄杨宗兰,从即日起任古阳三班总捕头兼本县民团最高军事主管;齐黄丽任付总捕头兼衙务刑铭参军事;罗大纲任三班班头兼典狱节级,杨家燕任县衙外总管;杨家生任县衙内总管。其余三班、六房各供旧职。昨日拘押的驿丞靳廉,与本县失足落水无涉,仍回驿站就职。本官不喜应酬,一概上任俗礼皆免!除一日三衙议事外,堂下不接私客。退堂!”

回到书房,杨宗勉派齐捕头传本县男女忤作来衙讯话。派杨家燕去湖边驿,密查东厕地板断裂情况。二人走后,带着杨宗兰、杨家生直扑内衙曹县令的寝房。撕掉门上封条,开锁入内,觉得室内有股阴森森的发霉味道。杨家生忙去开窗,发现窗户原来是钉死的,三人只好退出门外,等透透气再

入内观察。室内的天花板是刚换的,内室一床、一春凳,外室一书桌、一书柜、一把躺椅,墙壁洁白,没挂字画,看来曹县令生活是很简朴的。杨宗勉内外看了一遍道:“家生着意翻看书柜,看是否有书信、纸条之类夹带。三哥内外检查房子是否有暗道,密门之类通道。”而后,坐在椅子里,望着笔架上吊的四管狼毫沉思。曹县令墙上无字画、桌上无习贴,显然不是个喜欢练书法的人!那么他置这么多管狼毫何干?随手取下笔帽查看,只有一管小楷笔沾过墨,其余竟全是新笔。灵机一动,将笔头、笔尾全部拆开,果然在用过的笔管中,发现一卷纸片,上写若干看不懂的数字,就将纸条收起,把笔恢复原状。问道:“你们可有什么发现?”杨家生道:“柜里全是文人常看的书,抽屉都是空的!没什么特异之处!”杨宗兰道:“哥用江湖人的眼光细查此室,无暗道,密门,房上的瓦也无揭过的痕迹,此屋除门以外无缝可入!”杨宗勉道:“今日先查到此吧!仵作该来了,我们去会会,看他们怎么说吧!”

男仵作是县东街普济堂的名医李济世,女仵作恰是他的妻子吴夫人。礼毕,宗勉道:“请李郎中尽量详细地谈一下,曹县令的尸检详情”。李济世道:“那天恰恰在下出诊,未在家中,是故,赶到现场时已是午时。细查三遍,曹县令除面带痛苦之色外,周身无任何伤痕、浮肿、皮肤亦如常人,可以说曹县令的身上找不到至死的原因。”“会不会是中毒而亡?”“绝无此可能!在下行医经年,对各种中毒的体徵略有研究,如是中毒在下是可以看出来的!”“七窍隐徵呢?有无异常?”“肛门、便道、都用银针探过,耳、鼻、喉、口腔,肚齐皆无疑状”。杨宗勉想了想道:“谢谢李郎中的赐教!下面请吴夫人谈谈望湖楼‘赛西施’的尸检情景吧!”吴夫人道:“小妇人是早上第一时间赶到望湖楼的。尸体尚未发硬,应该是前夜子时左右死亡,死者咽喉一刀致命,出血不多,是江湖人惯用的杀人手法,凶器是短匕利刃。死者面部表情安祥、身体无撕打痕迹,可以认为,凶手是熟人。下衣是在人死后脱下的,查得女子私处,裂口勉强,无血迹,是黄花女死后被奸的特征。女子小便处有齿啃痕迹,**被拔掉许多,以此推断,凶手是个变态色魔。”杨宗勉道:“谢谢二位合作!二位今日到衙一事,还请保密,一旦有人问起,就道是为本县驱落水时受的风寒。”“大人放心!愚夫妇省得!告辞!”

二人走后,杨宗勉道:“看来曹县令一案,一时半刻也找不到破绽!也不必着急。倒是莫仁鑫秋决在即,时不我待!必须在刑部行刑令下达之前找出翻案依据!这样吧!三哥是用毒高手,请仔细回想一下,世上有没有不带特征的毒。我与家燕这就去大牢提审一下莫仁鑫!”

在女儿莫飞燕的再三劝说下,莫仁鑫终于道出了实情:“杨大人!罪民与‘赛西施’有过往来是实,但,仅限喝茶、聊天、听曲而已!她是卖艺不卖身的名妓,罪民没有杀死她的理由!更不会糟蹋她的尸体,我是冤枉的!”“那你为什么要招供?难道不知‘一字入公门,九牛拉不回’?”“严主簿不知何故,在我身上用尽诸般大刑,非要逼我招供,我、、、我受刑不过,只得招认、、、、、、”“案发当天,你去过望湖楼吗?”“去过,但没有上楼,龟奴王三说,赛西施去唱堂会不在楼上。我就返回家中,一个人饮了几杯酒,就睡下了。”“当天下雨没有?”“那几天都是晴天,热的不得了!”“送你伞的‘**翁’是什么人?现在何处?”“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翁’,也没有人送我什么伞!对那种娘们气十足的花伞我从来不用!”“你在发案前得罪过什么人没有?”“没有!只是严主簿叫我让出包运官瓷的生意,我没答应,不过,也没翻脸成仇。”“好吧!你如果真是冤枉的,本县会为你作主的!”“谢大人!”

午后,杨宗勉招杨宗兰、齐黄丽、杨家生、一块商讨案情。宗勉道:“从昨夜细阅文档,及今天的访查看,此案只有一个破绽、、、、、、”“那就是做为物证的女用‘伞’齐黄丽抢着说道。“不错!”杨宗勉赞许地看了女总捕一眼继续分析道:“案发前后数日,天并未下雨,且,莫仁鑫家离望湖楼不远,没有带伞的必要!如果他要做案,就更不会带着能暴露身份的伞,并把它失落在作案现场!同时,案卷中亦没有赠伞人的供词,把伞作为杀人的唯一物证,就站不住脚了!家生!去库房把伞拿来!”众人仔细看过伞后,杨宗勉道:”这确实是女流或公子哥们用的东西,哎!齐捕头,你见过这样的伞吗?”“这样的女用伞,街上到处都有卖,不过卖时没有字画,上面的画是买伞者后来请画工画的,街上有专门为人在雨伞、扇子上写诗作画的画匠”。“哦!原来是这样、、、、、、。齐捕头,立即带三班衙皂,传喻四乡八镇,本县装修内衙需用画工,所有本县画工皆须带上画具,明天来县衙集中,不得遗漏一人!”

旁晚,莫飞燕风扑扑从羊角镇回来,一进门就嚷道:“白跑一趟!”“嘘!低声!”杨宗勉不满地道。莫飞燕不好意思地放低声道:“我去时东厕已经修好,连柱子都换成新的啦!还怎么查?”“杨宗勉道:“这就是收获嘛!起码证实本县一个推断。还有别的发现没有?”“还有就是我在鱼市买了许多大螃蟹,晚上给你们烧蟹黄吃!这是我的拿手菜!”“那就快去烧吧!听说你们这儿的蟹黄是一道名菜,本县早就想品尝了,哈哈!”一旁的杨宗兰好像受到什么啓发,口中念道着,蟹黄,蟹黄!突然道:“老疙瘩!家生!快!去曹县令居室!”杨宗勉与杨家生,莫名其妙地跟着杨宗兰来到内衙。杨宗兰点上灯道:“你二人站到门外,不许进室内!更不许莫飞燕靠近屋子!”道罢,踩到凳子上,在天棚上紧张地仔细查看。过了好一会,才听到他喊了声:“好啦!进来吧!”杨宗勉入内,看到杨宗兰手中拿一个干螃蟹壳,甚是不解,问道:“你在弄什么悬虚?一惊一乍的?”杨宗兰兴奋地道:“刚才燕丫头的‘螃蟹黄’提醒了我,毒经上记载,所有的毒药、毒物致人死时,尸体上都有特征。只有米粒大小的银蛛例外,它咬了吃过螃蟹黄的人,会使被咬者心跳过快而死,死者除脸上有痛苦的表情外,身体上找不到任何中毒迹象,即使尸解也找不到原因,只有,左眉心出现一个针空大的微小红点点。银蛛以白蚂蚁为食,以蟹黄为佳肴,生活环境特殊,捕捉不易。欲用它害人,就须将它先放入一只有少许蟹黄的螃蟹壳内养着,而后,将螃蟹壳放入被害者的**方天棚内,在棚纸上扎几个针空。在五天之内,只要被害者食用了大量蟹黄,睡觉时呼出的气味,就会引得银蛛上体吸血,于是乎,一桩离奇死亡的案件就发生了。我不让你们进屋是担心银蛛还没有死去。”“那!你就不怕咬吗?”杨家生好奇地问道。“傻孩子!我是干什么的?比银蛛厉害百倍的毒物,也伤不了我!”杨宗兰边说边从身上摸出一个大蝎子道:“像这个玩意,蛰你一下,保证走不出三步就得昏倒,用不了两个时辰你就得尸化成水。可蜇我就没事!懂了吧?”“你身上怎么带有这么恐怖的东西,以后我可得离你远点!”杨家生毛骨悚然地道。“没事!我身上带的蝎子、蜈蚣、毒蜘蛛全都是训养熟的!没命令它是不会随便伤人的!”杨宗兰得意地收起蝎子。三人兴奋地回到书房,杨宗勉道:“看来,只要找到修天棚的人、请曹县令吃蟹黄的人,就离正凶不远啦!三哥呀,这真是意什么到的收获!对吧?”“你、、、、、、你怎么学我说话?”杨宗兰道。杨家生道:“三爷甭恼!四爷这也是近什么黑,近什么赤嘛!”“哈哈哈哈!”三人开心大笑不已。

第二天,古阳县衙热闹非凡,人满为患。院子里摆了二十多张桌子,坐满了画工、画师。县太爷杨宗勉在诸衙役的护拥下,坐到临时公座道:“本县欲选几名画师画衙壁,请诸位每人在‘八仙过海’‘天女散花’‘许仙游湖’三个题目中自选一题作画,而后写上‘春赏桃花,冬赏菊,翁仲老兄赏青松’的题字。完稿后,本县亲选能者用之!”不一时,诸画工纷纷交卷。杨宗勉一一看过道:“贺先生留下,其余人员每人赏一两银子的误工费,各回原处。”

在县衙二堂,杨宗勉问道:“贺兆先,老实招出杀害‘赛西施’的经过!贺画工战战兢兢地道:“回太爷,小人听不懂大人的话!小人没有杀过什么人”。“本县问你,这幅‘八仙过海’图都给谁画过?”“回太爷的话,请小人画画的人太多,实在是记不得了!”“来呀!掌嘴十下帮他回忆!”十个重重的耳光打过后,杨宗勉进一步提醒道:“仔细想想,给什么人在一件物品上,同时画上‘八仙过海、游西湖’两幅画。再不招出,大刑侍侯!”“别!别!我想起来了。去年在羊角集赶会,卖杂货的老板出了一两银子,让小人画在花伞上的!”是西街口路东第三家的杂货店吗?”“是的!”“老板叫什么名字?”“小人没问,只听有人喊他黄掌柜!”“**翁又是何人?”“小人不知,是他让这么写的!”“拉下去!画供收监!”犯人拉下去后,杨宗勉抽出一支令签道:“齐捕头速带四名马快,去羊角集抓黄掌柜归案!”

两个多时辰后,捕快来报:“禀太爷,黄掌柜今日未开店门,齐捕头寻到他家中,敲门无应,越墙入院,发现黄掌柜已死在室内,!”杨宗勉大吃一惊,下令道:“罗捕头将贺画工单独拘押!派专人看管!杨总捕传仵作随本县去现场!”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古阳青天令”(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