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刘备入川
刘备自带数万步卒入蜀，与刘璋军准备回合。孟达接着，拜见刘备，说刘益州令某领兵五千远来迎接。刘备使人入益州，先报刘璋。刘璋便发书告报沿途州郡，供给钱粮。刘璋欲自出涪城亲接玄德，即下令准备车乘帐幔，旌旗铠甲，务要鲜明。主簿巴西人黄权劝阻说：“刘备有骁勇的名声，现在要是以部下的身份对待他，就没法满足他的心愿；要是以宾客的身份对待他，一国不容二主，造不是使自己安全的办法。”张松说：“黄权此言，疏间宗族之义，滋长寇盗之威，实无益于主公。”璋乃叱黄权说：“我意已决，汝何逆我！”黄权叩首流血，近前口衔刘璋衣而谏。刘璋大怒，扯衣而起。权不放，顿落门牙两个。刘璋喝左右，推出黄权。黄权大哭而归。刘璋欲行，一人叫道：“主公不纳黄公衡忠言，乃欲自就死地耶！”伏于阶前而谏。刘璋视之，乃建宁俞元人也，姓李，名恢。叩首谏曰：“窃闻君有诤臣，父有诤子。黄公衡忠义之言，必当听从。若容刘备入川，是犹迎虎于门也。”刘璋说：“玄德是我宗兄，安肯害吾？再言者必斩！”叱左右推出李恢。张松说：“今蜀中文官各顾妻子，不复为主公效力；诸将恃功骄傲，各有外意。不得刘皇叔，则敌攻于外，民攻于内，必败之道也。”刘璋说：“公所谋，深于我有益。”
次日，上马出榆桥门。人报从事王累，自用绳索倒吊于城门之上，一手执谏章，一手仗剑，口称如谏不从，自割断其绳索，撞死于此地。刘璋教取所执谏章观之。其略说：“益州从事臣王累，泣血恳告：窃闻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昔楚怀王不听屈原之言，会盟于武关，为秦所困。今主公轻离大郡，欲迎刘备于涪城，恐有去路而无回路矣。倘能斩张松于市，绝刘备之约，则蜀中老幼幸甚，主公之基
业亦幸甚！”刘璋观毕，大怒道：“我与仁义之人人相会，如亲芝兰，汝何数侮于我耶！”王累大叫一声，自割断其索，撞死于地，刘璋将三万人马往涪城来。后军装载资粮饯帛一千余辆，来接刘备。
却说刘备前军已到垫江。所到之处，一者是西川供给；二者是刘备号令严明，如有妄取百姓一物者斩：于是所到之处，秋毫无犯。百姓扶老携幼，满路瞻观，焚香礼拜。刘备皆用好言抚慰。法正对庞统说：“涪城相会刘璋，便可图之。机会切不可失。”庞统说：“此意且勿言。待二刘相见，乘便图之。若预走泄，于中有变。”法正乃秘而不言。涪城离成都三百六十里。璋已到，使人迎接玄德。两军皆屯于涪江之上。玄德入城，与刘璋相见，各叙兄弟之情。礼毕，挥泪诉告衷情。饮宴毕，各回寨中安歇。刘璋谓众官道：“可笑黄权、王累等辈，不知宗兄之心，妄相猜疑。我今日见之，真仁义之人也。吾得他为外援，又何虑曹操、张鲁耶？非张松则失之矣。”乃脱所穿绿袍，并黄金五百两，令人往成都赐与张松。时部下将佐刘璝、泠苞、张任、邓贤等一班文武官说：“主公且休欢喜。刘备柔中有刚，其心未可测，还宜防之。”刘璋笑道：“你等皆多虑。我兄岂有二心哉！”众皆嗟叹而退。
玄德归到寨中。庞统入见说：“主公今日席上见刘季玉动静乎？”刘备说：“季玉真诚实人也。”庞统说：“季玉虽善，其臣刘璝、张任等皆有不平之色，其间吉凶未可保也。以统之计，莫若来日设宴，请季玉赴席；于壁衣中埋伏刀斧手一百人，主公掷杯为号，就筵上杀之；一拥入成都，刀不出鞘，弓不上弦，可坐而定也。”刘备说：“季玉是我同宗，诚心待吾；更兼吾初到蜀中，恩信未立；若行此事，上天不容，下民亦怨。公此谋，虽霸
者亦不为也。”庞统说：“此非庞统之谋，是法孝直得张松密书，言事不宜迟，只在早晚当图之。”言未已，法正入见，说：“我等非为自己，乃顺天命也。”刘备说：“刘季玉与吾同宗，不忍取之。”法正说：“明公差矣。若不如此，张鲁与蜀有杀母之仇，必来攻取。明公远涉山川，驱驰士马，既到此地，进则有功，退则无益。若执狐疑之心，迁延日久，大为失计。且恐机谋一泄，反为他人所算。不若乘此天与人归之时，出其不意，早立基业，实为上策。”庞统亦再三相劝。
玄德曰：“吾初入蜀中，恩信未立，此事决不可行。”二人再三说之，玄德只是不从。次日，复与刘璋宴于城中，彼此细叙衷曲，情好甚密。酒至半酣，庞统与法正商议道：“事已至此，由不得主公了。”便教魏延登堂舞剑，乘势杀刘璋。魏延遂拔剑进道：“筵间无以为乐，愿舞剑为戏。”庞统便唤众武士入，列于堂下，只待魏延下手。刘璋手下诸将，见魏延舞剑筵前，又见阶下武士手按刀靶，直视堂上，从事张任亦掣剑舞道：“舞剑必须有对，某愿与魏将军同舞。”二人对舞于筵前。魏延目视刘封，封亦拔剑助舞。于是刘璝、泠苞、邓贤各掣剑出说：“我等当群舞，以助一笑。”刘备大惊，急掣左右所佩之剑，立于席上说：“我兄弟相逢痛饮，并无疑忌。又非鸿门会上，何用舞剑？不弃剑者立斩！”刘璋亦叱说：“兄弟相聚，何必带刀？”命侍卫者尽去佩剑。众皆纷然下堂。玄德唤诸将士上堂，以酒赐之，说：“我弟兄同宗骨血，共议大事，并无二心。你等勿疑。”诸将皆拜谢。刘璋执玄德之手而泣道：“我兄之恩，誓不敢忘！”二人欢饮至晚而散。刘备归寨，责庞统说：“公等奈何欲陷备于不义耶？今后断勿为此。”庞统嗟叹而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