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之长风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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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二.少年一啸弄西风(2)

    三日前。

    夜色渐浓,山中万籁俱寂。原本还人声鼎沸的少林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少室山后山,持国天王殿。

    东方持国天王,梵语“提多罗吒”,镇护东胜神洲,因能护持三千大千世界国土,故四王天中号曰“持国”。

    少林寺原有一处天王殿,供奉的是四大天王,还有弥勒、韦陀二尊,是少林寺处理俗务以及善男信女们上香礼佛的主要场所。然而这座“持国天王殿”,则立于少室山后山的少林旧址之上,茕然一处。大殿中供奉的持国天王像,是据《陀罗尼集经》卷十一中记述所塑的,十余丈高,尊身着绕天衣,披甲胄,尊左手伸臂下垂,怀抱琵琶,尊右手屈臂向前,掌中托宝慧珠。相貌威猛堂堂,怒目而视。在院中灯火的辉映下,独如一座浮屠,上半身几乎全部没入夜色中。

    山中清冷,偶尔有风吹过,院中的灯火发出仆仆的爆裂声。

    这鬼天气!慧忍将身上衲衣的衣襟拉了拉,深吸一口气,将气息沉入丹田中,顿感全身说不出的暖意。他先扫视了一眼院子里,众僧都在,没有异样,便回身走到天王像前,在天王足下所踏的毗舍阇鬼像的右眼上一点,便听到咔嚓咔嚓一阵响动后,在天王像身下竟然开启了一道石门,还有台阶通过石门直通地下。

    “阿弥陀佛。”慧忍口中念了句佛号,便顺着台阶走下去了。等他彻底走入后,石门缓缓关闭,地面仍完好如初。

    少林寺建于北魏太和十九年,是孝文帝元宏为天竺僧人跋陀立寺供养,北周建德三年,周武帝下诏“断佛、道二教,经像悉毁,罢沙门、道士,并令还民”,少林寺首当其冲,僧去经毁,寺院充公后被赠予王公大臣。直至静帝即位,才修复了殿堂佛像,改名“陟岵寺”,方得延续香火。隋开皇年间,陟岵寺复名“少林”,并逐渐恢复了元气。而隋末的一场大火把少林寺烧得只剩下佛塔若干,直到唐初才另择宝地新建寺院,而原来陟岵寺的遗址,就成了少林寺的旧址。持国天王殿,便是建在这里,平日里,也不许闲杂人等靠近此殿。不过,一般香客们上香,都是在山前的少林寺主刹中,这座大殿虽然离主刹并不算远,才一里有余,但想来谁也不会闲着没事跑出一里地来看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大殿。

    但是少林寺对此处似乎看管极严,选派看管的也大多是达摩院的菁英弟子,武功已臻上乘。

    因为只有少林寺中的人才知道,这座持国大殿,乃是用来拘囚江湖上一些凶名远扬的重犯的!

    但凡关入这持国天王殿的,无不是穷凶极恶之徒。这些人,大多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当初浩气盟为了捉他们损失了不少正道高手,一旦关入持国天王殿,那就是永不见天日,终生监禁。少林寺是武林中的北斗之望,又有着太宗文皇帝颁下的恩荫,可以自主训练僧兵护寺,朝廷不予过问,况且现任主持玄正大师是李氏宗亲,当今天子的皇叔,深得陛下的信任,所以将这些邪道高手关押在少林寺,可谓万无一失。少林身负重责,自是丝毫不敢大意,遴选历届达摩院弟子守护,既能担当重任,也正好可以考较弟子们的武功,磨炼众僧的心性。

    慧忍缓缓走下一级级台阶,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到了尽头。出现在慧忍面前的是一间巨大的石室,是在原有山洞的基础上将山壁掏空,宽敞无比,石壁上开出许多阁子,其中整整齐齐堆满了各种典籍,周围点满了长明灯,空寂之中令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寒冽清冷之感。石室正中,是一尊巨大的石碑,自座至首共高一丈八尺,驮在赑屃之上,石料直接采自嵩山,用古朴厚重的山石雕凿成方正之形,但不知为什么,石室内遍布铁索,纵横交错,将整座石碑紧紧缠缚起来,其上所刻的字遒劲有力:达摩之洞。

    持国天王殿建在五乳峰上,底下连接的这座石室,便是少林寺有名的圣地——达摩洞。石碑上的碑文,讲述了达摩祖师在此壁观,开创中土禅宗和武学圣典《易筋经》之故事。此处仅是达摩洞的第一层,原本是少林收录天下武学秘籍之所。少林寺的本意是将这些为祸武林之人收押在此,叫看守弟子每日诵经,以期借佛法渡化这些镇在石碑下的恶人。

    慧忍原本是戒律院首座澄信的弟子,在少林寺出家二十余年,因为天资过人,武学进境迅速,经玄正方丈准许进入达摩院研习拳术。这次派他来持国天王殿看守,便算作是对他的考验。看守的弟子要先在此待够一年,每日看守持国天王殿时,除了练武,功课坐禅也不能落下,否则方丈来日考较,临时抱佛脚可不方便。这也是方丈与各院首座商议后的决定,盖自少林寺成名以来,威震武林,不少人只知少林武学博大精深,投身空门都只为习武而来,殊不知少林乃禅宗祖庭,其精华不在武学,而在佛法。

    少林佛法,本传自北宗神秀一脉,自六祖慧能南启顿门,嗣后成为禅宗正统,得法弟子四十人,支派并起,成为大唐禅学主流。而神秀为保名位,虽然在长安、洛阳数度开坛讲法,终不得禅意至境,郁郁而终。这数十年间,少林弟子大多沉迷武学,荒废了参禅,就连八位首座也有五院是以武功见长,而佛法不称久矣。玄正有心振兴北宗,所以才要寺中僧侣在习武之余专心佛法。只是慧忍终是少年人心性,这些年在武学上一日千里,现在叫他踏实坐禅,哪里坐的住?

    没办法,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吧。

    慧忍走到石碑前,盘腿趺坐,从怀中掏出一本《梵网经》,继续今天的功课。

    “一切戏论恶,悉从是处灭,诸佛萨婆若,悉由是处出。”

    念及此处,慧忍总是不禁滞涩。他于武学一道日渐精进,其实心中对自身的缺陷就愈加明了。曾几何时,他也曾梦想像“白衣僧”渡会那样年少成名,在江湖上闯荡。甚至有时犹为渡会最终归隐倍感惋惜。

    “你的拳法,不应如此……”记得当时他还只是戒律院的一个普通弟子,那日如果不是这个身着白衣,神采奕奕的老僧在旧址内指点了自己几招,他可能至今都不能如此快的领悟上乘武学,以致年纪轻轻就进入了达摩院。虽然这些年专于练武,看到经书就感到疲劳。但每当他心意烦乱时,总是佛经能使自己感到无比轻松。他知道渡会当初也是因为目睹了佛学造诣颇高的渡法一招重创无人能敌的师子光后,因而收敛心性,选择遁世修行。少林七十二绝技,必要有相应的佛法化解其戾气,否则,心魔渐生,伤人伤己。

    只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却令他感到丝丝不安。

    “花开无人知,唯有月相照。”那个已经濒死的明教女子靠在塔林的一座舍利塔下,最后吟出这句诗。当时,她已被自己用“神掌八打”中的“裂心掌”震碎心脉,眼见难活。可是当看着她的头无力地垂下来时,这个坚固如金刚的年轻僧人方才知道心魔已起了。

    他不知那女子所爱之人是这片塔林中坐化的哪位高僧,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如何会打出那穿碑裂石的一掌,他只知道,自己杀生了。

    杀生。虽然他杀的是魔教余孽。

    那夜,雨一直下,熄灭了藏经阁的大火,也熄灭了一个柔弱的生命。

    很长时间以来,这都是慧忍心中难以触及的痛。自己追求的武道,到底是什么?

    佛说一切恶从心头起,来处来,随缘而生,亦当依缘而灭。只是若照此下去,自己还能等到觉悟的那一天吗?

    “谁!”他耳力极佳,刚刚屏息凝神之下立时察觉出有旁人在侧。不等他有所反应,一声狞笑传来:“哈,想不到达摩洞原来藏有这许多武学秘籍,想来你们这群瞎驴也看不完,倒不如归了老子吧!哈哈!”

    说罢,慧忍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头顶传来的响动似乎连整个石室都撼动了,有尘土石块落下来。慧忍知道,应当是石室顶上被打穿了。他仰头看去,只见石室顶上被开了个洞,一个体态臃肿的人从洞中跌落下来。慧忍长身跃起,举手便接,没想到那人虽然肥胖臃肿,动作却极灵活,在空中倏地一旋转,在慧忍看来好似个大陀螺极快地旋转了一圈,一只铁爪抓向慧忍面门。

    “好妖人!”慧忍暗笑,也激发出了战意,使“千斤坠”的功夫,整个人极速往地上坠去。那胖汉得势,咄咄逼人,一对铁爪罩住慧忍全身。却说慧忍落地,脚下挪动,极快地转了个身后,整个人仿佛大了一圈,内力充沛到全身,衣袍都被鼓动了起来,右手握掌成拳,藏在腋下,那胖汉一爪向头顶抓落,慧忍右拳迎头而上,一拳打向胖汉面门。那胖汉只觉得一股劲力穿破了自己的铁爪,逼到自己面前,心中大骇,手掌向慧忍手上尺泽穴拍落,岂知慧忍的拳劲忽然大涨,如脱缰之马直向胖汉冲来。胖汉只好双手一旋,将两对铁爪护在面前,顿感铁爪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余力竟透过指间,扯动面上肌肉。胖汉遂借着一拳之力,向身后翻了几个筋斗,跳上石壁。

    “好霸道的少林‘大韦陀杵’啊!”

    慧忍收了劲力,调匀内息,见那獐头鼠目的胖汉扒在石壁上,却并未开口,正在发愣,突然听到背后风声飒然。

    慧忍没想到原来还有一人,正要寻找他的踪迹,便只见缠满铁索的达摩洞石碑上方倒挂着一个人影。那人嘿嘿冷笑一声,两臂一张,落了下来,慧忍这才看清他肋下原来有两只薄翼,方才护在身前,好像衣袍蔽体一样。

    那人形如一只巨大的蝙蝠,稳稳的便落在石碑顶上。慧忍看到这人裤管空荡荡的,伸出两只细细的假肢,双脚早已断了。再看这人赤裸着上身,皮肤惨白,瘦骨嶙峋,眼眶青黑,一如鬼魅。

    “毒蝙蝠,你来晚了。”石壁上的胖子说道。

    “咯咯……”那人冷笑道,“刚刚在上面料理了几个秃驴,还只道少林寺的花拳绣腿有什么了不起,堂堂白眉鼠王暗施偷袭,未竟一爪之功便已经输了,佩服,佩服!”

    难道守在上面的师兄弟们都已经着道了?慧忍说道:“善哉善哉,此处乃我少林禁地,外人不得入内,两位檀越深夜至此,不知所为何事?”

    哪知两人并未理他,仍自顾自说话。可接下来说的话却令慧忍无比震惊!

    胖子又道:“不知道智慧那小秃驴得手没有。”

    “休去管他,叫他们大小秃驴自己掐架,咱们只把那话儿找到,到时这天下再没有人能阻得了我教的大事!”

    “《易筋经》乃少林镇寺之宝,藏经阁必有众多高手守护。摩提耶罗打的好算盘,以为得了咱们臂助,嘿,岂不知咱们可不为他做嫁衣!可这小和尚……”

    “血龙一出,赤地千里,人无辟易,在劫难逃!”

    说到这儿,两人都把目光放在了脚下的石碑上,灯火晦暗,两人的眼睛里冒出寒光。

    “龙王,别来无恙啊。”

    虎门峪两旁,尽是高崖峻峰,就像是有神人挥斧在群山之间凿开了一条通路,在兵家看来,此地实在是一处理想的战场。虎门峪的黄花,到了三月末,正是努力吐芳的时候。黄色的花瓣,在明艳的阳光下,透出一丝血色。从洛阳到太原的官道从此经过,开在路边翘首以盼,直到被疾驰而过的车马碾过,践踏。

    白马少年早已赶上了“扬威镖局”的镖队,此时骑着自己的白马,在镖队前面开路。身后,镖队的三辆镖车被众人紧紧护在当中,一路上黄尘飞扬。“扬威镖局”的宗确之、程青志等人还不时地回头看,想看看有没有把后面追逐的马车甩掉。

    少年整个人伏在马背上,脑后的发髻随着青巾飘在风中,雪白狐裘竖起的绒毛摩挲着脖颈。整座山谷之中,只剩下了如潮的马蹄声。他全身如同一只警觉的猫一样紧绷着,耳边传来羽箭破空的声音。

    “仔细对方的弓矢!”少年大声提醒道。有了刚刚在林子里露的那两手,现在白马少年俨然已经成了整支镖队的主心骨。身后穷追不舍的马车和众骑,早已把他们赶入了谷中去。山道狭长,众少年摘下雕弓,引弓便射,羽箭如飞蝗般落入镖队,立刻传来不少人中箭的惨叫。

    “封三郎,快咬上他们!”车中女子命令道。追击的队伍中立刻分出了一队人马,快马加鞭,手中弓矢不落,紧追不舍,竟是死死的咬住了镖队。

    “大家赶快,用所有能遮掩的东西保护住身体的要害!”

    ——至于马,可就没办法了。

    “宗镖头,你看!”

    宗确之闻声回头看去,见镖队后面的几名镖师和趟子手都中了箭,虽不见亡命,后面的队形变得稀稀拉拉,三名伴当抛出几只挠钩,搭住了其中一辆镖车。

    “快,快去护镖!”宗确之已然慌了神,其实便知说也无用,那三名伴当手抓钩索,从马背上跃起,扑向镖车。宗确之只道大势已定,忽有一道身影从头顶掠过,待宗确之看清楚时,白马少年已经在其中一个伴当的剑指向驾车的趟子手前,截住了他的剑。

    三个少年伴当也不多废话,剑尖一抖就向白马少年刺过来。

    镖车上原没有多大空间,白马少年却独如一只迅捷的猿猴,两三步之间就绕过三人的剑锋,这三人倒也机敏,立即倒转剑锋,又攻向少年。看他们三个招式一般,显然是同出一门,所使的剑法倒应是北海的“神剑门”剑术,此派属于泰山派的分支,与徐洪客一脉同气连枝,剑术上相差不大。彼时少年又闪避了一会儿,一只脚即将踏出镖车边缘时,突然出手,趁其中一人不备,指头点在他肘间的尺泽穴上,那个伴当只觉手臂一麻,手中剑已握不住,少年又抬起脚,踢在他手腕上,将那剑踢向半空,那伴当右手挥拳来打,胸口却“砰砰砰”先挨了少年三拳,用的乃是军中技击之术,力道却很大,那伴当一时气塞,差点没站稳摔下车去,少年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只一推,把他推向两个同伴。那两人本来正举剑削下,电光火石之间,那伴当已被打败,一头撞向他们二人。他二人收剑不住,眼看那人脑袋就要劈开,忽然感觉手上一轻,再看时剑却不见了。

    原来少年将那伴当一推,便又纵身跃到半空,右手接住了那把剑,稳稳地落在镖车上,把剑一撩,叫声:“着!”借着劲力将两把高举的剑挑了起来。然后,不及三人反应过来,少年出手如电,点中了三人身上的穴道,三人立时如土鸡瓦狗,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哗啦一声,少年听见身后有衣襟鼓动声,从追兵中跃出一个白衣男子,外罩一领白氅,腰佩青丝鸾带,足踩青色步云靴,身长七尺余,剑眉星目,英武非凡。只见他双足只是在马鞍上一蹬,便能高高的跃起,赶上疾驰的镖车,白衣随风,飘飘然似仙人遗世独立。少年暗自喝声彩,却见那人只是刚离了鞍,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到自己身前,白衣男子双手拢在身后,一脚直出,踢向少年小腹,少年看见他原本温润如玉的脸庞正由鼻下人中升起一股白气,把他的脸映得更无血色,甚是诡异。那一脚踢出,却听见空气中“砰砰砰”的连环爆鸣,原来白衣男子一瞬间已经踢出三脚。若在旁人看来,这三脚虽是跃下时踢出,好似踏在实处,也不过只如闲庭信步一般不紧不慢,只是一门飘逸灵动的身法而已。可少年当头碰上这三脚却隐隐感觉如泰山压顶,几声爆响令他脑中一清,当下不敢大意,持手中剑一抖,直刺白衣男子大腿上环跳穴。

    哪知白衣男子忽然收回踢出的腿,右脚在左脚上一踩,张开双臂,竟如一只白鹤般又高高跃起,他在空中翻个筋斗,越过少年头顶,俯身向驾车的趟子手天灵盖一掌拍落。少年见那趟子手危急,急急挥剑去救,同时听到那腿劲风声,原来这一掌只是诱敌,这次竟是回身向自己太阳穴踢来。少年料想自己绝挡不住,只得往身下狼狈一滚,堪堪躲过这一记鞭腿,但腿风余劲也有压的自己胸中有些憋闷。

    白衣男子逼退少年,便听有人大喊一声:“封三郎!”便见他未及落地,衣袖在被点穴的三人身上一拂,一股白气从三人身上冲出,是以内力冲破了三人的穴道。紧接着,只见他一手一个,将还未回过神来的三人抛出镖车。这三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看起来与那封三郎年纪相若,封三郎将他们这般抛起,却举重若轻,这等上乘功力,实在不可小觑。

    “‘履冰不渡惊碎玉,凌雪莫能破清风’,昆仑派‘履冰凌雪步’飘逸卓然,承让!”

    封三郎看了他一眼,也不废话,忽然右手往腰间一抹,刷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少年见那软剑虽然柔韧,却寒光溢溢,光是这把剑,都是高手匠人铸造,绝非凡品。少年倒是多礼,拱手相问道:“敢问阁下是昆……”

    唰唰唰——不待他说完,封三郎已刺出了三剑。他的剑很快,而且精钢软剑纤细柔韧,少年虽然挡下三剑,却是险中又险,也被激起了战意,挥剑进击。

    封三郎不等少年进攻,自己左手捏个剑诀,平推而出,诀指上仰,右手剑平推而出,那绵软的精钢软剑立时绷成一条直线,直指少年前胸,乃是一招“仙人指路”。这一招虽然与程青志的泰山剑法不谋而合,路数却是大大不一样。少年只觉白影一闪,封三郎已冲到近前,身形一纵,长剑一抹,封三郎的轻功已然十分了得,这少年的身法却好似猿猴一般,更加灵动,倒与先前众人与他初见时的活泼开朗的性子相合。

    “小心了——寒冰剑诀!”

    封三郎突然全身寒气大盛,手中的软剑射出一道道寒冰剑气,直逼少年身上几处穴道。少年退后一步,以手腕为轴,手中剑极速地一抹,封三郎感到剑气射到了少年的剑圈上,少年脸上腾起一抹冰霜寒气,整个人向后倒跃出去,封三郎心中一喜,立刻乘势进攻,手中的软剑抖动,一招“天似穹庐”,跟着一招“冰瀑飞溅”连刺,非叫他收招弃剑不可。

    岂料少年的剑圈忽然旋转得慢了下来,一股阳刚内力油然而生,将射在剑圈上的寒冰剑气的凌厉攻势全部吸收化解了,宝剑转动之中,那股至阳真气将“寒冰剑气”慢慢推出了剑圈的范围,招式看起来有些像纯阳宫的“太虚剑意”,但又绝不是纯阳剑术。封三郎一愣之下,少年的剑只剩下剑尖还在不住抖动,正好与软剑剑尖对上,突然,少年一声大喝,剑尖一弹,众人这时皆听到山谷中传来一声龙吟,竟是少年宝剑被内力催发出的剑鸣!龙吟惊心动魄,封三郎顿感一股磅礴剑气反冲,大骇之下,未及闪避,立时给震飞出七八丈远,手中握不住软剑,便连剑也脱手而出,原本素白的衣襟,也被剑气凌割得片片破碎。剑气去势不减,如大漠狂沙般向前卷去,一些原本射出去的羽箭碰到,如同撞上铜墙铁壁,全部弹了回来。众少年纵马疾驰,眼见便要被以己之道还施己身,这时忽的传来一声清脆的琴音,众人听来还似洞庭泛浪,波涛不惊,实则这一声琴音饱含上乘内力,汹涌而至,羽箭被两股内力夹击,再也不能维持,噼里啪啦地纷纷折断了!

    封三郎正飞在空中,待得哗啦啦珠帘脆响,一个素色的人影从疾驰的马车中飞出,车中女子身若惊鸿,迎上前去,双手在封三郎背部轻轻一拂,卸去了力道,这才截住封三郎,二人一同落在车篷上。

    封三郎看到车中女子,顿时面露愧色,道:“七姑娘,在下令你失望了……”

    “不妨事的。”车中女子打断了他,眼睛凝视着前方镖队的少年。

    “鸿渐,你驾车,看本姑娘去会会他!”女子掣出双剑,吩咐了鸿渐一声,脚下如踏凌波,向着少年掠去。

    少年用剑气震飞封三郎,倒好像一时脱力,脚步虚浮,似乎有些站不稳了。宗确之见到,忙问:“公子,你受伤了么?”

    少年脸上一笑,道:“宗镖头不必担心,在下没事。”他的笑容十分灿烂,令宗确之心中稍安,只道他确有真才实学,不足为惧,实际上他心中也是忧心忡忡。他剑气修的还不到家,只是记得自己的这套剑法中有一路“御气伤敌”的法门。真气所至,俱为其用,若对方以剑气袭来,他反以真气御敌之剑气,假以伤敌。但要练成,须得极深厚的内力,否则,一个人等于同时驾驭两道截然不同的真气,内力浅薄者容易为其所伤,实是先伤己,再伤敌。少年在心中暗忖道:“这个封三郎,他内功修为在同辈高手中已属第一流,昆仑派‘寒冰剑气’阴寒霸道,我一时无法将两股剑气融会贯通,现在胸中真气还有些拥塞;而七姑娘的双剑之术锐意果决,据可人姐姐说,她练的应是公孙氏的‘山河流云剑’,内力一如行云流水,灵动洒脱,若隐若现,我若是坐以待毙,便会被她剑网罩住……”

    其实《陀罗尼集经》中持国天王左手是持慧刀的,但是因为持国天王回忆录里的形象是怀抱琵琶,就不再改用慧刀了。小说家言,大体如是,不必认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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