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广寒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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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二

    伤员辗转给人抬到知客堂,安置在卧榻之上,敷抹了伤痛药膏,喝了一大碗热粥,抱拥一床暖被。他蓦然想哭,莫名感动。回想从雁荡山到少林寺一路上的流离凄惨,不由得潸然泪下。泪眼婆娑里,依稀瞥见几个和尚的身影,更有个老和尚依偎着他的棉被,一张风霜遍布的老脸,分外慈悲。

    “方——丈......!”伤员哇地一声,大哭出来——一刹那间所有委屈,不幸,怨望全发泄出来。

    “入山者断手,出山者刖足!”......“入山者断手,出山者刖足!”他呜咽诉说,喋喋不休像一个常年寡居的怨妇,

    其间几度哽噎,眼泪鼻涕纵横,攥拳捶胸,唾液飞溅,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方丈大师离他最近,首当其冲,然修持甚深,任唾面自干。

    折腾了好一阵儿,少林高僧们抽丝剥茧,总算大致搞清了事情原委——

    三个月前,雁荡门派弟子夏东阳,向掌门燕天昂提请回家省亲探病,就此一去不归。过一个月,北雁荡山忽然来了两个绿衣女童,看样子也不过十三四岁,递上“广寒宫落水崖”名帖,指名要见雁荡掌门。其时,“括苍”,“莫干”以及“南雁荡”三派掌门恰巧在此议事,江南六盟派倒有四大门派在北雁荡山聚齐。

    “广寒宫落水崖”素来是江湖巨擘,武林圣地,四大掌门不敢轻慢,齐齐出迎。

    两个女童似乎对声名赫赫的几大掌门视若无物,只当他们村夫野老一般,一人提了一个问题——雁荡弟子夏东阳人在哪里?广寒宫弟子如花又在哪里!雁荡大弟子见来者不善,忙说夏东阳师弟确是回家省亲,至于广寒宫弟子如花,本派实无了解,并无瓜葛。

    “好一个并无瓜葛!他二人根本是私奔了!回家省亲?比翼双飞吧?!”这一个女童话音未落,旁一个接口道:“出了这般天大的事,本该坦诚面对,澄清事实,贵派却试图掩盖真相,撇清干系,真是令人齿冷!这是其一——”

    先一个女童再接口:“其二,教不严,师之惰。雁荡弟子诱惑,拐骗广寒宫门下女弟子,以至于私会,私奔,雁荡掌门有失教诲在前,失察在后,恐怕难辞其咎!”

    两个小女童身材还嫌矮小,声音尚显得稚嫩,站立在偌大的雁荡派大厅,面对各大掌门及一众弟子,却是气势逼人,更兼伶牙俐齿,珠联璧合。

    她二人言之凿凿,括苍派弟子同气连枝,一人据理力争说道:“广寒宫落水崖向来为江湖武林所仰望,可是,二位一上来就目无尊长,出言不逊,甚至......捕风捉影,大张其词,请问,有何凭据?”

    “敢问,这位少年多大年纪?”一女童把手指点着他问。

    那括苍弟子又窘又气,脱口道:“在下弱冠之年,刚满二十。”

    另一女童一字一顿说道:“那么,等你再长大一年,你就会知道,广寒宫说是,那就是是了,并不需要甚么凭据。”小妖女着实刁蛮霸道!同为江南六盟派的莫干弟子,群情激愤,有几人按捺不住,凑上前去理论。

    “呦——”一女童后退了几步,“师妹你要小心了!他们一个想拔刀,一个要舞剑,这雁荡山顶,搞不好就成了鸿门宴。”

    在前的女童,自腰间轻轻缓缓地抽出一样东西,像鞭,像竹,又像剑——总不成是腰带——闲闲挥舞了几下。

    众人眼前几道紫色烟晕划过,像雾,像雨,又像风,弹指间四五人已然倒地。

    “好___诶!”后面的女童袖手点赞,彷佛在看孩童游戏。

    莫干掌门从座位疾跃而起,猛鹫一样凌空扑至。

    “这下可玩儿真的了,盛掌门的修罗功可是厉害!”后面女童一壁说着,一壁上前帮忙,“咱们不说你为老不尊,以大欺小,你也别怪咱俩以多胜少......”

    盛掌门本拟左掌震退救援女童,右掌鹰指如钩,擒拿另一女童腕脉,谁成想说话声里,两个女童移形换影,倏然间交换了位置,有如鬼魅变形,两柄剑一剑斜刺咽喉,一剑直指掌心,——盛掌门情急生智,身子一动不敢动,给一众弟子作了武学里“端凝如山”教科书似的好示范。

    一女童格的笑出来,歪过头去,冲着倒在地上的莫干弟子说道,“瞧见了吧,别动辄就舞刀弄剑的,有时候头脑比武功更重要——他,就比你们聪明,难怪做掌门!”

    另一女童道:”莫掌门,这一场咱们算打平,好不啦!”二人退转双剑,回收腰间。

    “化干戈为玉帛——”燕天昂缓缓起身——“今日得见广寒武功,见面更胜闻名。燕某没看错的话,二位小女侠腰间所佩,该是紫玉生烟剑吧。听闻广寒宫有千年蹼石冰玉,经能工巧匠数载磨砥锤炼,方能有一柄紫玉生烟,其软如新竹,硬逾坚铁,实为武林至宝。二小女侠能得佩此剑,想必在广寒宫也是出类拔萃,头角峥嵘。小侠这样的年龄,这般的武功,在下生平从所未见,令人可惊可畏!”

    一女童喜道,“燕掌门真会说话,”又含沙射影:”如花私离广寒宫,顺手还偷拿了两柄剑;这紫玉生烟,燕掌门没准儿早就见到过了!嘻嘻。”

    另一女童摇头,“不过,他还是说错了!江湖都知道,广寒宫女,衣分三色;绿衣,紫衣,白衣,武功以着白衣者为最高。像咱们这绿衣童子,”说时,伸出一根雪白如细葱管的小手指头,“是最末流的,可以忽略不计的——今天贻笑方家,算是让众位英雄见笑了!”

    先一个女童又道:“借用燕掌门的话,咱们小女孩儿,长这么大,生平头一遭给人夸赞武功了得,这小心脏呀,怦怦乱跳,有些高兴,有些惭愧,又有些得意。嘻嘻......”

    她二人一唱一和,或许无意讥刺旁人,又或许发自真心想谦逊客套一番,可是众人听来哭笑不得,满不是滋味,莫干弟子尤其咬牙切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