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章 三千里路云和月二
174章 三千里路云和月（二）
闻听村东头响起枪声，沈平带了几个弟兄们就出来探看情况，远远的望见周大少团长那一身蓝色的长衫的身影。急忙冲过来，却见周大少团长用枪指着四个蹲在面前的溃兵，另一个溃兵一头鲜血被打死当场，一个农村大爷也蹲在一边抖抖索索。瓜地里遭糟践了不少。哎哟，老子少幺爸也！你不好生在村子里呆着休息，跑这村头瓜田里拿人开瓢玩哈？！还是一对五，出啥子事情，老子不得遭袍哥弟兄们撕成片片嘛！
忙把几个溃兵捆得结结实实的，把尸体拖到一处掩埋处理了。安慰了几句吓得直打哆嗦的田大爷。周大少团长把小毛驴的缰绳往大爷手上一搁，“田大爷，这些溃兵估计也没有俩钱，这头毛驴全当陪你的西瓜了，牵起走！”
田大爷刚想说不能要，看周大少团长那几个弟兄们全副武装的样子，又吓得把话咽下去了，都是大爷啊！咱老百姓可不敢多说。几十个烂西瓜，赔头小毛驴，还是很划算嘛，心中有些暗喜。
四个溃兵在沈平等几哥子的拳打脚踢下，被押回了田村。周大少团长想问一些情况，刚把眼光扫向这四个押在一旁的溃兵身上，四个兵吓得“扑通”全跪下了，“小爷爷，我们就只糟践了几个西瓜，绕过我们的狗命啊！”
“那好，你们几个只要把我问的问题回答好了，我就饶过你们一条狗命！”见识过周大少团长辣手开瓢的四个溃兵一五一十回答了周大少团长的问题。
原来，7月30日平津战事结束后，被打散的29路军各部，陆陆续续知道了往保定集结的消息。于是大的几十个人，小的三五成群，从北苑、通县、廊坊等地往保定进发归建。本就是吃了败仗，军心涣散，又全无补给，要吃要喝的，遂演化成了周大少团长看到的这种情况：往保定沿途成百上千的溃兵们军纪败坏，就差没有杀人放火了，啥子欺男霸女，拉夫抢牲口，白吃白拿等那是把老百姓祸害的不轻。也把听到这里的周大少团长气得血涌上头，真想命令把这几个祸害老百姓的混账玩意儿直接拖出去毙了！
几个溃兵见周大少团长眼露凶光，杀气腾腾，尿都要吓出来了，跪在地上直喊小爷饶命：弟兄们也是打过小鬼子的，愿意跟着小爷上阵打小鬼子，情愿死在打小鬼子的战场上。
嗯？周大少团长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心中大乐。面上依然威严，对几个溃兵喝道：
“就看在几弟兄也曾上阵杀过小鬼子，饶你们不死，但是祸害老百姓，这活罪可是难逃。几个互相甩耳刮子，肿了才算数，否则一律枪毙！”说完甩手走了。剩下四个溃兵，两两相对，你一巴掌使劲扇过去，我一耳刮子用力打过来。打着打着就怒目相对了，没一会儿，全变成猪头了。
周大少团长想到了啥子好主意，他起了收拢29路军溃散的士兵的大胆念头（官是不能要的）。这些溃兵们能够在华北日军的猛烈攻击中生存下来，并躲过小鬼子的搜捕，那都是很有战场经验的老兵油子，军事素质当是不错。只是在多年的军阀部队这个乌起码黑的大染缸里染得漆黑，弄了一身的坏毛病罢了。能够在战场上跟小鬼子拼一场，也算是有一点中国人的良心，还是可以改造的，不过非常困难个嘛。
周大少团长把想法跟团部几个人说了，大家也没有意见。部队扩大，发展总是好事情。按周大少团长的安排：老子两三个学生军弟兄帮教（不是后来的那个意思，纯粹就是帮助教育改造这些兵油子身上的坏毛病）这些兵渣子，还怕不行？别的不说，就凭这些杂碎能够与小鬼子拼，没有当了逃兵，打散了还能想着归建保定，还是有中人的血性和中国人的良心的，你们相信我，可以改造好的。
于是，一支由学生军三大队三百来人组成的29路军收容大队成立了。周大少团长悄悄对三大队大队长唐东交待：
“排长以上的军官不能要，给几块钱打发了，喊他们个人去保定，兵都给我留下来。老子可给你说，你给老子收拢好多人你就当好大的官哈！凑够一千人，你就是老子独立团团长；凑够三千人，你就是老子的独立师的师长！”
外号“糖巴鸡屎”（意思是爱占便宜不吃亏）的唐东大喜，转念又一想，问道：
“团长，我真凑够三千人当了个独立师师长，那到底是你这个大学生军训团团长大，还是我这个师长大？”
“那还用求问啊？当然是老子这个任命你这个独立师师长的团长大啥！”周大少团长有点绕口的说道。唐东哦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大爷的，团长怎么比师长还牛啊！？
要收拢一路上的溃兵，部队也就改成白天行军了。由于华北日军这段时间把精力都集中到了南口、张家口一线，同汤恩伯的中央军13军、刘如明的68军激战，仗是打得闹热。周大少团长担心的白日行军招致日机轰炸的事也就幸运地没有发生。
得了周大少团长加官进衔承诺的三大队大队长唐东，那是充分发挥了身先士卒的“模范”带头作用，从一睁开眼到闭眼睡觉，都牵挂着溃兵们的“安危”。也把负责收拢溃兵们的三大队官兵们抽成了一个滴溜溜转个不停的陀螺，一路转过去，越滚越大，浑成了滚雪球一般。
从涿州田村开始，一路上高碑店、定兴、徐水，直到保定前面的清苑、安新等公路沿线的溃兵渣子们，都留不下一点点，全遭唐大队长亲率三大队官兵们尽数纳入囊中。两三天的时间里，生生把个三百来人的三大队吃成了一个近千人的大胖子，竟比其他两个大队的总人数还多出一大截来！
而咱周大少团长也不食言，当着大学生军训团全体官兵的面，亲自任命原三大队大队长唐东由少校大队长（营长），坐冲天猴般的直升为上校独立团团长。与周大少团长平级，军衔还高两级，把其余两个大队长羡慕得口水直流：这种不费一枪一弹，只需要跑跑腿动动手就来的好事情怎么没有轮到咱哥俩嘛。“糖巴鸡屎”操他大爷的，运气好得，祖上坟上冒青烟了啊！
唐东乐得嘴巴还没有合拢，周大少团长接下来的一道命令使他的嘴巴彻底合不上了：大学生军训团全体兵员调整，每个大队编制近六百人。兵从何来？只有独立团有人嘛！于是一千余人的独立团不得不分出五百来人，于是三个大队平均了！把“糖巴鸡屎”同志气得直叫天，还莫得法的。为啥子啊？因为咱周大少团长老板说了：独立团保留这么多兵也可以啥，但是我可按六百人的编制给经费用度了。你唐团长多出来的五百多人，你就个人找钱维持哈！“糖巴鸡屎”团长一听，立刻投降！没有听说过当个团长还倒巴一大坨子的，不赔死团长我啊。算了，跟这个古灵精怪的小鬼头团长就没法斗心眼。好歹老子再怎么说也混了个上校独立团团长嘛（外边哪个承认？！），也比那两个少校大队长（营长）强太多了。可以了，人家骑马我骑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周大少团长和李团长政委看着欢天喜地的两个大队长和心有不甘但也算满意的唐团长走了，乐得在一起大笑起来。李团长政委指着周大少团长直说：“晓舟，就你鬼心眼子多，一不小心就连学生军中号称‘糖巴鸡屎’的唐大队长都遭你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真是爱服了油啊（跟周大少团长学得口头禅）！”
队伍是毫不费力地扩大了，但这近两千人的大队伍怎么过保（定）、沧（州）线却成了一个问题。这支大队伍从哪里来的，名义上这些人可都是人家29路军的各个编制里的，偷吃了嘴啷个把嘴上的油花花抹干净呢？
周大少团长就在那辆“叽叽吱吱”的大挂车上把怎么抹嘴的方法给李团长政委说了。李航瑞那是一个服字：唉，总算是对得起已经殉国的佟麟阁佟捷三兄了！这周大少团长刚一接手，大学生军训团就发展到近两千人的大队伍。我可给捷三兄你这个宝贝疙瘩的大学生军训团找到了一个好爹，真真会寻摸找钱的小老爹！
大队伍在保定之前的徐水县城边的一个庄子停留半天。在众人一片惊讶目光中，周大少团长大把大把开始花钱，有把小小的徐水县城买光的嫌疑，采购的东西大致有以下许许：徐水县城民间音乐团体若干个，以组成一庞大的近百人的锣鼓喧天的热闹非凡的喜庆队伍。音乐不音乐细胞的没提，只两个要求，穿上喜庆衣服，鼓擂得响锣敲得昂喇叭吹得亮就行！其次，把徐水县城各绸布店凡是红色的绸布扫荡一空。各个裁缝店立刻开工赶制绶带，做大红花。这回有要求了：绶带上必须有“抗战英雄，国民楷模”八个金黄色绶字。最后，请来本山式乡村河北梆子戏班，在徐水县城边的那庄子大晒麦场搭起一人多高的唱戏的台子，吹吹打打开始举行热热闹闹的“英雄表彰大会”。
周大少团长拿着土制的大喇叭在戏台上扯嗓子：
“诸位弟兄们好！我们首先热烈欢迎新加入的弟兄们，你们跑了这么多天也辛苦了。平津战事虽然结束了，但是弟兄们在十数天前，在凶残的小鬼子连天的飞机轰炸、炮火硝烟中，不畏牺牲，浴血奋战的感人英雄事迹，我们记得，我们都记得，我们大学生军训团全体官兵不会忘记的！
下面坐着的三个大队的新加入的弟兄们，曾经的番号有十几个吧！但是，哪一个弟兄不是与小鬼子血与火大战过的！这里有激战廊坊的113旅的弟兄们；有面对敌人十倍兵力仍然血战一夜的29营弟兄们；有在北苑，扛过小鬼子数十架飞机轰炸、几十门重炮轰击，节节抵抗的37师弟兄们；还有守昌平的弟兄们，守大红门的弟兄们，守南苑的弟兄们……（周大少团长说到这里，所有人的眼睛都湿润了）有的部队十不余一啊！
你们就是英雄！仗是打败了，这不是弟兄们原因。面对小鬼子，你们打过了，你们用命拼过了！试问下面的弟兄们哪个不是忠勇可嘉、怀拼死报国之心，血洒沙场的对着敌人炮火眉头都不皱的英雄。团长我今天就要在这里大声说，弟兄们，你们就是抗战英雄，国民楷模。我给你们敬礼了！”
台上的一众大学生军训团中高级指挥官长也随着周大少团长肃穆地向台下的三个大队的官兵们敬军礼。弟兄们心情澎湃，激动地难以自制，特别是那些被收容的七八百名各个番号编制的普通大头兵们，更是禁不住含泪回忆起那惨烈的与小鬼子的血战，多少好兄弟血洒沙场，以身殉国啊！没有人会多看他们一眼，现在战死的弟兄们的尸骸仍然有一些无人收殓！自己这些败兵溃勇也落得一个个像是夹着尾巴的落水狗，在人前抬不起头！今天，团长说我们就是抗战的英雄，理解我们，尊重我们，向我们这些大头兵敬以军礼。万般感触，不由得悲喜交加，溃兵们的眼泪都感动得流出来了，心里都憋着一股劲，一股要为自己，要为大学生军训团，要为西北军军人争回尊严的冲动。
更令这些被收容的七八百名溃兵们激动感动加震动的事情还有呢！在各排长带领下，这些曾经血战过小鬼子的落魄战士，一队队被带上高高的戏台子，面对台下上千的弟兄们由一队漂亮的大姑娘挨个挂上绶带，戴上大红花。台下的弟兄们使劲鼓掌。汤立勇等人也不失时机带头振臂高呼：“向抗战英雄致敬！”，“向抗战英雄学习！”，“打败小鬼子，保卫我中华！”……
整个“英雄表彰会”气氛热烈，情景感人。台上台下溃兵们哭成一片，口号声喊成一片。围着看闹热的乡亲们也感动得纷纷回家把好吃的鸡蛋、果子等稀罕东西硬往这些披红戴花的前几天还是人见人厌的恨不得扑上去咬几口的溃兵“抗战英雄”的口袋里装。这更令这些曾经或多或少祸害过老百姓的溃兵们百感交集，团长说的多好啊：老百姓就是我们自己的父母乡亲、兄弟姊妹，我们祸害他们还是人吗？！中国老百姓在饱受外敌欺凌压迫后，对任何一支敢于抗击敌寇的队伍都是从来不吝惜自己的感激和热情的。人民是我们军人的天！
从周大少团长（自己也被自己扇忽的眼泪水直流）到普通一兵，全部热泪盈眶。那七八百名溃兵们从心底里彻底认同了这支收容他们的队伍，认同了承认他们、尊重他们的周大少团长。这近两千人的队伍，最后在周大少团长带头下，大声唱起了西北军人人会唱的那首《大刀歌》：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
（向所有参与抗战的战士们致敬！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