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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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十九、缘续

不管疫症是多么的严重,宫中还是少不了轻飘飘的流言。

“你们说,至尊连夜将患了疫症的贤妃娘子接来做什么?”“他们之前不是断了往来,吗?”“怕是藕断丝连吧!”“怕是与前朝有关吧!”“可是至尊至于以身犯险吗?为了这么个病恹恹的妃子。”“娘子貌美如花,至尊怎么舍得让这么个尤物得病?“怎么不至于?她姐夫如日中天,不是说他昨日又立战功吗?”“至尊可真会为江山盘算。”

甘露殿的灯火亮了一夜,现才熄下。太医们在殿外不停地为疫病争吵,果然有了点才智便谁也不服谁。冰也消融的太快了,宫人们一边忙着给甘露殿除去积水,一边忙着给甘露殿运冰解热,一边还要忙着给甘露殿烧艾消毒。

敏一夜都没合眼,一直守在她的身边,静静看着雪,紧紧与她十指相扣。

“敏......敏......”雪在病痛中挣扎。

“雪!我在!”敏在雪身边守候,“若是我能替你承受该多好。”

启华殿,大门紧锁。

“没想到这一夜便有如此大的动静!”泼墨笑着说。

“你快去烧艾吧,若你得了疫症,便将你随便一捆扔到荒郊野外就好!”伏案虽是对泼墨说,却也是在自叹命运。

“姐姐你怎么如此对我!若你得了疫症,我便像大家对贤妃般对你!”泼墨打了负心的伏案一下。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时候未到可别妄下承诺!承诺做不到可就羞了!”伏案也打了她一下,两个人打着闹着便去烧艾去了。

如梦,嫣儿在殿内与陈尚宫说着话。

“现在宫中因疫症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还望六尚从中多多尽心。”如梦笑着对陈尚宫说。

“是。”陈尚宫叉着手深深道了个万福。

“贤妃现在如何?”如梦问。

“温病还是未好。”陈尚宫说:“听说至尊打算带着贤妃娘子移居冰窖。”

“到底是谁怎么把贤妃弄成这样?”嫣儿突然狠狠拍了身前的案。

“妹妹何必与那些小人置气?”如梦笑着说:“嫣儿可是吃醋了?”

“我才没有!”嫣儿瞪着如梦,“我病了自己就会好!”

“若没别的吩咐,老奴便告退了。”陈尚宫叉着手深深道了个万福便走了。

“听说前几日,韦昭度、杜让能、孔纬、张浚等人又在七郎耳边煽风点火。”如梦看着嫣儿,“说杨公已有问鼎之意。”

如梦知道激将法或许是唯一能让嫣儿重整旗鼓的法子了。

“大胆!”嫣儿摔了手上的茶盏,“那些个狗鼠辈,只知道躲在背后放暗箭!”

“妹妹你息怒呀。”如梦看着她。

“阿爷自恃劳苦功高,确实傲慢无礼了些,但我以我今后的生育起誓,阿爷未曾对敏有不臣之心!否则无后而终!”嫣儿十分真挚。

“妹妹何必发这种毒誓,你与敏终会有孩子的!”

如梦似乎在说着违心的话,她也不确定。

“谁要和他有孩子,现在的我嫌他脏。”嫣儿看着她。

“可是因为贤妃?”如梦笑着说:“好妹妹你因她置什么气,谁不知七郎心中都是你。”

“现如今,他的心中该都是她吧!”嫣儿苦笑道,“还要去冰窖为她消热。如此痴心也便只有他能想得出来!”

“妹妹还说没吃醋,如今吃醋言行暴露无遗。”

“姐姐。”

薰风殿,艾香不断。

“坠兰,殿内艾香可是没了吗?快去添点!”

德妃闻着空气中艾草的味道不是很浓了,便慌忙问。

“娘子应知过犹不及。太浓反而无益。”坠兰笑着说。

“多亏了那送进相思殿的酪。”德妃笑着:“现在还好不了,就等着为她送葬吧。”

“娘子福泽深厚,必能反戈一击。”

“可是宫里人不都说至尊为她失了魂,掏了半边冰窖。”德妃苦笑道:“不是还要搬到冰窖之中养病吗?”

“娘子何必与将死之人置气?”

德妃盘算着,后悔着:早知这疫症这么厉害,当初就该给她们都送去点。

就日殿,月上重楼。

“本真,为什么一日复一日,过得如此之慢?我到底要在这就日殿待到什么时候?”韦氏对月嚎啕大哭。

“娘子现在不应该想着什么时候出去,而是想着会以什么姿态出去。”本真笑着对韦氏说:“这是端午时奴去采收的益母草,已经玉锤反复锤打研磨,现已是神仙玉女粉。”说着便把一白玉瓷瓶放在韦氏手上,“请娘子善于利用,便能如则天大胜皇后般独邀宠爱。”

韦氏仔细端详了这细得不能再细的粉,水汪汪的眼睛掉出颗颗泪珠,“多谢本真。”

“只要娘子牢记以前在韦府受过的种种心酸苦痛,便有力量在后宫站稳一角。”本真笑着说:“请娘子为自己,为夫人谋个好前程。”

如今,韦氏便只有那这粉末作为精神寄托了。

皇家冰窖,寒冰做床,寒玉为枕,明月珠为灯。敏与雪共卧冰床,共枕寒玉,紧紧依偎。

敏将额头紧紧贴在雪的额头上,随时感知她的温热。

“若至尊被寒气侵蚀了龙体,那该如何?”“若是如此,孟太医快快去熬些姜汤备着!”“李太医,至尊龙体要紧,便将至尊请出来吧。”“至尊宠爱贤妃,不会留她形单影只。”“对呀,至尊不是在相思殿都已言明了吗?”“不知道贤妃服下的青蒿可见效了?”“再等等吧。内外调理总会好的。”“怕只怕把至尊调理坏了。”“那时便由孙太医好好妙手回春。”

如此一来,敏与雪便在冰窖中度过了三天,敏也为她罢朝三天,前朝的奏疏便悉数送入冰窖批阅,朱红不时会开出冰花,守一便一直为敏研墨,月饶便一直为雪冰敷,等敏批完奏疏便命他们退下,自己一人亲自照料雪......雪听完这些后应该会很满足,心仪之人为自己不惜舍命相陪。

“敏。”

雪看了看四周的冰,又看了看正在边上为她换冰块的敏。

“雪!你可醒了!”敏摸摸了雪的额头,见温病已退,喜极而泣,紧紧抱住雪,心中所想脱口而出,“朱弦虽断,仍可再续;明镜虽缺,仍可再圆;朝露虽晞,仍可再聚;芳时虽歇,敏亦不离不弃!”

雪听了这话,便如被抛入酒缸浸泡个九天九夜一般,从皮到骨,从里到外,每一处都陶醉于敏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宫中便是如此,大喜大悲非要相互抵消才是,有人欢喜便有人忧愁。

“这下可好了!”“贤妃可是又要专宠了!”“我们便等着老死宫中吧!”“是呀,我们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至尊不是晓谕六宫,将那贤妃长留甘露殿吗?”“不是说四相公和国老极力反对吗?”“一番斡旋之后不是还赐了她安仁殿。”“可惜我没她那么好,论美貌,论才智,论家世都难以与她望其项背!”“只可惜我家没有一个战功显赫的姐夫!”

如梦看着自己肚子越来越大,很是欢喜。

“娘子可要起身?”子衿慌忙扶起如梦。

“扶我出去透透气吧,整天呆在殿内人都懒了。”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甘露殿,看甘露殿红烛闪烁,敏与雪行完合卺礼,守一月饶说着吉祥话,为他们宽衣解带......

“又碰到好事了。”如梦红着脸说,便拉着子衿原路返回。

只听守一月饶合上殿门在殿外喊着:“宫人玉女白纤纤,娘子恒娥众里潜。微心欲拟观容貌,暂请旁人与下帘。”

“今后可不敢乱走动了。”如梦苦笑道,心里五味杂陈。

杨复恭匆匆来到启华殿,拉着嫣儿到一僻静高楼。

“嫣儿!敏是怎么了?”杨复恭焦急地看着她,“他专宠张氏,你该如何?”

“孤独终老于宫中。”嫣儿冷冷一笑。

“如此说来,你便不爱敏了?”杨复恭奸笑。

“爱,但是爱不起。”

“若如此,阿爷愿助你登上帝位!”

“什么?阿爷真有谋逆之心?”嫣儿惊讶地看着他,她似乎也看不清他了。

“你已是贵妃,四妃之首,若将淑妃之子过继与你,你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你便是大唐第二个武后!”杨复恭憧憬着未来的一切,可是这些都不是嫣儿想要的。

“不要说了!我无意于后位,也无意于帝位,大唐有一个武则天便够了,我只是花启嫣!”嫣儿摇着杨复恭,“我要的是敏!是敏呀!不是你要的权力!”嫣儿哭着说。

“阿爷从小就给你最好的,你现在还小,不知道世上什么是最好的,敏会背叛你和别的女人合欢交好,而权力不会!只要你手拥权力,你便能实现一切!”

杨复恭很是耐心为她解释个中缘由。

“是拥有一切还是失去一切?武后称帝,看似坐拥天下,可是她早就失去了她爱的人!权力对她而言又有何用!”

嫣儿哭着说。

“嫣儿!你难道不知后宫便是争权夺利的的地方吗?你现在不争是因为阿爷在给你争!若阿爷被那些大臣给推翻,那些个猪狗便来将你这高高在上与世无争的贵妃给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杨复恭摇着嫣儿,哭了起来,这也是嫣儿第一次见阿爷哭,“阿爷将你养在宫中便是要你早日看清宫中险恶!你还没看清吗?如今敏专宠张氏,你现在就有十足把握,敏在阿爷保护不了你的时候,会护你孤独终老于宫中?清醒点吧!”

是呀,那时的她早就不能保证敏能在阿爷保护不了她的时候来保护她。他早就不像当初,他已有贤妃;她也早就不像当初,她丢了敏。待阿爷日薄西山,无力保护,她便丢了一切。她便真如阿爷所说会被朝臣宫妃们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阿爷,我要复宠!”嫣儿看着远方甘露殿,手里紧攥百家衣,笑着说。

“好嫣儿,只要你肯复宠,阿爷什么都答应你!”杨复恭喜上眉梢。

“阿爷,我想看当初你为我庆生时所放的满天流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