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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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十四、一往情深

晨鼓又复念。

他们醒了,羞涩地松开双手。

“至尊恕罪。”张贤妃忙忙赔罪,“昨夜是妾失态。”

“好好躺着吧。”敏笑着说:“至尊生疏,今后便叫我敏吧。”

“至尊取笑贱妾了。”张贤妃笑着说:“昨夜已酿成大错,可是万万不敢再犯了。”

“你想我唤你雪还是寻冬?”敏笑着说,“既然你唤了我一声敏,我便答你一声雪吧!”

“贱妾惶恐。”张贤妃羞红了脸。

“今后贱妾至尊喊着生分,便你我即可。”敏笑着说:“你便在甘露殿呆着,什么时候好了便什么时候回去。”

“是。”张贤妃目送敏走出殿外。

“守一,去崇文馆那些书来给寻冬解闷。”

“是。”

只要后宫还在,宫中的风便绵绵软软地吹着。

“你说,这贤妃娘子是前世修了多大的福气,今生便能久居甘露殿。”“娘子刚进宫时不声不响,现在可是如日中天了。”“听说花鸟使在采择良家女时,便十分看好贤妃娘子!”“那我们当初对贤妃娘子爱理不理的,娘子可会报复?”“娘子仁慈,应该不会。”“可见娴静少言多重要。”“贵妃娘子的时代便这样过去了。”“贵妃娘子也是可怜,失了龙裔又丢了恩宠。”“国老会对他的掌上明珠置之不理?”“对呀,国老只手遮天,贤妃娘子怕是要成为众矢之的了。”“我也想做他的养女,这样......”

杨复恭匆匆来到了启华殿。

“嫣儿。”杨复恭看着嫣儿面容憔悴,于心不忍。“几日未见,你瘦了。”

“阿爷,怎么一来便说我瘦了,宫中的风水就这么不养人吗?”嫣儿苦笑道。

“来的时候听说何淑妃与你同住,可还方便?”杨复恭问。

“自然方便,姐姐现在还在歇息呢。”嫣儿笑着说。

“睹物思人总伤情,这百家衣便烧了吧。”

杨复恭看着她手里紧紧攥着的百家衣,苦叹道。

“不。”嫣儿将百家衣攥得更紧了。

“罢了罢了,敏可来看过你。”杨复恭扶着她坐下来。

“我已将他打入冷宫了,老死不相往来。”嫣儿苦笑道。

“你若不理他也无妨,阿爷必能护你周全。”杨复恭笑着说:“听说他新宠了个贤妃,至尊还有意扶植她姐夫朱全忠......”

“阿爷你可别害了她,我倒希望她得宠。”嫣儿看着远方,笑着说:“总比韦氏杜氏顺心。”

“若不是韦家杜家在朝中与阿爷分庭抗礼,阿爷必早早铲除了这两个祸水!随后我便去夷平尚食局!”

“嫣儿小产缘由尚不得知,阿爷切勿滥杀无辜。”嫣儿看着他。

杨复恭听了一惊,“不是祸起尚食局吗?”

“凶手另有其人。”嫣儿笑着说:“但尚食局中的宫人除了夏花其余都该剪去,真是大煞风景。”

“夏花?”杨复恭笑着说:“便是那个你十分中意的丫头?”

“是。”嫣儿笑着说:“她便是这宫中的最后一点纯真。”

“你若喜欢,便收了她当自家宫女。”杨复恭笑了笑,“可宫中这趟浑水迟早将她玷污。”

“阿爷可知近朱者赤?”嫣儿看了看他,笑了笑,“我不希望她一直天真无邪反被加害,我只希望她明善恶懂是非,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在宫中平安活着。”

“嫣儿既有心,便如此吧。”杨复恭似乎明白了什么,又说了句,“我会为你帮她洗清罪名的。”说完便拂袖而去。

其实,夏花是杨复恭的安排。这样一来,夏花就彻底是

嫣儿的忠仆了。

这时伏案端上了茶,伏案看了眼杨复恭,再看了眼嫣儿。

“娘子请用茶。”

“夏花呢?”嫣儿环顾四周。

“夏花正和泼墨准备午膳呢。”伏案笑着说:“娘子可是知道了凶手?”

“还未可知,只是夏花绝不可能。”嫣儿看了眼伏案,“那日家宴我未曾动过雪婴儿。想必是大理司拿来搪塞我们的理由。”

“是呀,娘子已为人母,断然不会吃......娘子恕罪。”伏案一时恍了神。

“我已不再是人母。”嫣儿紧攥百家衣,“我必将亲手了结了那个罪人。”

“娘子可曾怀疑过淑妃娘子?”伏案悄悄说。

“那晚送来红玉膏时确实起了疑窦,可后来不是让你察看了夜宴上的香灰吗?你说香灰上的麝香是事发之后才扔进去的......想来也是遭人陷害。”

嫣儿看着远方。

“娘子可是怀疑韦氏?”伏案笑着说。

“就她那小伎俩,只能哄得德妃乖乖用那红玉膏,根本害不了我.,只是她的明目张胆好生笑话.....那红玉膏可扔了?”嫣儿看着伏案。

伏案从容地说:“已经扔得远远的了。”

“可是当时德妃身上的麝香损害了娘子?”伏案又问了句。

“或许吧。”嫣儿看着她。

“能做到疑点重重,却逍遥法外的怕是个大人物。”伏案小心添了句。

“在宫中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怕只有......”嫣儿盯着远方。

“娘子可是在疑心大家?”伏案吃惊地看着嫣儿。

“是。”嫣儿看着伏案,“至尊与阿爷,君上与臣下,明争暗斗了这么久......许是我的孩子能成为他登上权力顶峰的障碍吧。”

“娘子所指他,是?”伏案略显尴尬地问。

“至尊怕我的孩子成为阿爷自行废立的利器,阿爷怕我的孩子成为阿爷身上的软肋,两者都有可能吧......人在权力的游戏下,便真连骨肉亲情都能抛下?”

嫣儿笑着问了问天。

“你们主仆俩在嘀咕些什么呢?”如梦笑着走了进来。

“没什么,只是想着怎么安置夏花。”嫣儿笑着说,“姐姐你快坐。”

“既然夏花从尚食局出来,便安置在你宫里的厨房便好。”如梦笑着说。

“伏案告退。”

伏案匆匆地退下了。

“姐姐怎么现在才起?”

“昨夜这孩子折腾了我一宿,也是天蒙蒙亮才睡下。”

“真好。”嫣儿紧攥百家衣。

“嫣儿若想要,便快与七郎和好吧。”

“姐姐别激我了。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

嫣儿看着如梦,嫣儿已经分不清这是对如梦的试探,还是对至尊的决绝。

“七郎还没驾崩呢......那我便要做那掀起波澜的石头。”

“不可能。”

嫣儿不愿相信如梦不怀好意,只能将过错全推给至尊。

“那七郎便是能掀起波澜的石头。”

“......”

果然,杨复恭以雷霆之势剪除了尚食局的毒花毒草。果然,夏花成了启华殿的宫女。果然,嫣儿还是对敏,对阿爷心存芥蒂。自然了,随着尚食局毒草被除去,贵妃小产一事也告一段落。

“娘子用午膳了。”

坠兰看着德妃在窗前发呆。

“废弃之人,还吃什么。”

德妃苦叹道。

“娘子只是被禁足,并非与韦氏一样被废。只要娘子待在薰

风殿,便是高贵的德妃娘子。”

坠兰看着德妃。

“至尊忌惮韦杜两家在朝中的势力,才会如此。”德妃苦叹道:“若不是为了权力,我与韦氏,行事愚蠢,都不知身处何处?怕只是刀下亡魂了。”

“韦氏害死了龙裔,今生今世便是不能翻身了,娘子丧子,至尊必会垂怜。”

“可恨不能将韦氏打入十八层地狱!”德妃摸着自己日渐被脂肪肥肉堆积的肚子,苦叹了一句,“可怜我的孩子!”

“娘子可别伤心了,孩子总会有的。”坠兰忙忙劝慰哭泣中的德妃。

“现如今张贤妃独揽圣宠,还怎么会有孩子?”

泪流满面的德妃恶狠狠地盯着远方的甘露殿。

“妹妹,姐姐可来迟了?”苏美人笑着说。

“不迟不迟。”张贤妃趴在**,“让姐姐见笑了。”

“我原想早些向妹妹讨喜,可想着,今日甘露殿必定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便熬到了现在。”

苏美人很是欣慰,是她推了妹妹一把。

“妹妹深知姐姐心性,不随波逐流,不去争也不去抢。”

张贤妃拉着她的手。

“妹妹亦是如此,才是我的知音。”苏美人看着她,笑着说:“今后我可要攀附贤妃了。”

“姐姐说笑了。”张贤妃笑着说:“惺惺相惜便好。妹妹还要感谢当如姐姐替我解围。”

“既然惺惺相惜,又何必言谢?”苏美人看着她,笑着说:“只要你能解开相思我便知足。待今后诞下龙裔,便要改口张皇后了!”

“姐姐实在是说笑了。”张贤妃羞涩地看着她,“未曾侍寝,何来龙裔?”

“未曾侍寝,那......那几夜你们是如何度过的?”

苏美人惊讶地看着她。

“以礼相待,并未……”

张贤妃红透了脸看着苏美人,苏美人也不好意思地看着张贤妃。

“现如今恶人大势已去,姐姐为何还要避宠?”

见苏美人不好接话,张贤妃立马转换了话题。

“我既知至尊心中住着一位女子,再也无意于其他女子,又何必自讨没趣?现如今我有贤妃娘子傍身,可在这后宫安享残年了。”

苏美人将从过去到现在萌生的想法悉数吐尽。

“姐姐可是说贵妃娘子?”

张贤妃好奇地问了句,其实她希望这位明眼人能做出“张雪”、“张寻冬”之类的回答。

“正是。”苏美人又添了句,“像妹妹打小爱慕至尊,情根深种的,至尊必定会不惜瑶华报木桃。而像我这种未种相思豆,未起相思情的,自然也不会结出什么相思果。”

“姐姐何至于如此?”张贤妃又是失落又是尴尬地说:“那日姐姐解围时的雄辩怕是早在至尊心上落地生根了吧!”

“妹妹说些什么胡话。”苏美人看了看她,说:“你便好好在这养病吧!姐姐先告退了!”

“姐姐别走。”张贤妃笑着说:“和至尊说会话再走也不迟。”

“我哪敢耽误你们两人的恩爱的时光呢?”

苏美人说着便笑着走了出去,她似乎下定决心将张贤妃捧上天。

虽然很满足现状,但张贤妃还在疑惑:现在的我们算是什么?仅是知己?仅是好友?仅是暧昧?难道只是因为淑妃娘子的枕边风才让我有缘与你相见?难道只是因为受伤才让我长留甘露殿?难道只是因为怕我再受伤才封我为贤妃?一面之缘,点头之交,怎么就会让你如此保护我?没关系,我会静静等你,等你有一天说:“我爱你”。

可是,静静等待的,又岂止是张贤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