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旅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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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战场

    是弩箭!

    听到身后响起尖锐的破空声,林恩背后一寒,他的确有些得意忘形了。

    弩弓击发的绷弦声大约来自一百米内,在这种距离,如果遭受的是枪击,当他听到枪响的那一刻就已经中弹了,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

    不过弩箭的速度大约只有音速的三分之一,跨越百米尚需一秒,从听到响动开始,这甚至不足一秒的短暂时间,便是足以决定生死的差距。

    大半秒能做的时间并不多,换做以往,他也许会尝试立即扑倒去赌一赌运气,但如今作为一名可以往返于以太界和物质界的旅法师,脱离物质位面才是最佳的选择。

    年轻人想也不想便迈动脚步,打算进入恒盲内躲避飞射来的弩箭。

    特殊专长赋予了他更加敏锐的感知力,能感知到所有与自身阴影产生交错的影子。就在林恩大半个身子步入以太界之时,这项能力让他察觉到一个令自己困惑的事实——

    来自影子的触觉表明,那支弩箭停在了他的身后。

    于是林恩短暂地步入恒盲后,便立即一步迈回了物质世界。

    与此同时,从恒盲内抽出骑士直剑,他转过身,看到炽热的血液构成的朦胧雾花在夜色中绽放,滴到嶙嶙碎石上的鲜血,红得像火。

    那些鲜血的主人正是银发垂落腰际的女孩,她拦在年轻人的身前,背影纤柔,瘦弱又单薄。但并不表现出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青稚,而像是独自迈向墓园,为自己挑选坟冢的老人那样孤单落寞。

    薇洛侧过脸,林恩看到她白皙的面颊上沾染零星的血点,猩红色眼瞳此刻泛着冻湖似的冷光,神情淡漠,语气平静:“看来似乎是我多此一举了。”

    黝黑的铁矢被女孩随手丢落,掉在地上发出叮当的脆响。

    这支弩箭之前贯穿了她的手掌,被她连带着大片血肉一把将铁矢拔出,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洞,那朵血色的雾花因此绽开。

    弩箭的勾刺可以生生挖掉一块肉,足以让成年男性疼得痛哭流涕,却无法让她的眉头多皱一下。

    “有人对你的命感兴趣。”

    银发少女捏住拳头,血浆从指缝间汩汩而下,她却偏头检视右臂,看到浅紫罗兰色的华美布料被喷溅上大片血渍,不禁稍叹了口气,像是在惋惜自己的衣服。

    “我知道。”年轻人的声音像是冻碎的生铁那样冷漠,他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大概比看到几十只苍蝇在自己仅剩的口粮上开派对还要糟糕一百多倍。

    他没有去询问为什么替自己挡下这一暗箭。

    也许是因为对方看中他作为千年来唯一一位旅法师的潜力,也许是因为对方还有用到他豁免混沌侵染特性的地方,也许仅仅是因为一时兴起。

    这些理由和借口都不妨碍那狗血而俗套的桥段发生在他身上。

    本来好不容易才与这吸血鬼两清,得以分道扬镳,不必牵扯进对方满是谜团的计划,这下岂不是又给了她借题发挥的机会。

    “混账东西。”林恩咬牙咒骂,抬起左手朝弩箭射来的方向连开七枪,闷雷般的枪声接连炸响,瞬间打空狩猎手枪的弹夹。

    百米外的阴影内绽开一连串火花,并且传来一个男人刻意压抑着声音的惨叫。

    眼前虚幻的面板闪过新的日志信息,一条淡红色的光带自脚下铺展。

    

    他将手枪收回腰后的枪套里,抄起长剑便向前追去。

    “等等!”薇洛拉住年轻人的胳膊,皱眉低声道,“有些不对劲,别管那只老鼠了。”

    林恩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女孩脸色认真,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漂亮的眼眸中有如临深渊的凝重。

    他被薇洛这副审慎的模样说服了,而且追猎已经发动,根本不担心偷袭自己的人跑掉,便深深吸了口气,停下脚步。

    “追猎”是一项极其特殊的专长,林恩也是第一次使用,他眯眼远眺前方阴影下微微闪动的淡红色荧光,心想这效果还真是如描述那样强得离谱。

    

    之前对付弗格斯的骨架时,一共也才放了两枪,尤其关键性的第一枪打中后,他就立即陷入了幻觉带来的恐惧,根本没机会使用这项能力。

    而且彼此造成的伤害都会增加25%,这无疑是一把双刃剑,必须谨慎使用。

    林恩短暂地瞥了一眼少女滴洒血液的右手,眼底略微波动,而后收回目光警戒四周,随口问道:“我猜末影之血的恢复力大概相当强悍罢。”

    “如果你能坦率地问一句‘没事吧’,也许我会感激你的铁石心肠没像下水道里的石头那样又臭又硬。”薇洛面无表情地讥诮道。

    然后女孩用右手抓在年轻人的衣服上来回擦拭,把血浆在他米黄色的猎装上涂抹得到处都是,留下诸多颇为惊悚的凌乱血手印。

    待擦拭干净手上的血污之后,她看着自己完好白皙的手掌,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这衣服当抹布还挺合适,哪里的货?”

    看到她右手上血肉模糊的窟窿,在短短几秒的时间内便愈合如初,年轻人的眼皮不禁跳了跳,倒是没不知趣地计较自己衣服被弄得满是血污。

    林恩并非真正的铁石心肠,那个曾经徘徊在废墟中寻猎的猎人或许能对此无动于衷,但现在的他做不到。因此他把这触动隐蔽在心底,至少表现得像个冷血动物,只是不希望对方把握住自己的软弱作为弱点。

    他暗叹一声,忽然听到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火海中传来。

    熊熊烈火在那人面前莫名分隔出一条小径。

    燃烧的黑松林中,一个发色黑白参半的男人缓缓走出,他左手松垮地架在腰间的缠布剑柄上,右手挠挠斑白的头发,然后远远朝两人打了个招呼。

    “我是不是来的不太是时候?”他摸了摸自己的胡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