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女志
字体: 16 + -

第一章 故人托镖

    即便江湖成为一滩死水,也没有理由不跳进去搅出点水花。



    ——《章一·故人托镖》



    诗曰:



    自古绿林多好汉,唯独盛唐出狠娘。



    川原竹寨行镖道,万草丛中一朵花。



    午后,一缕西风吻上用红绸串联着的四块菱形牌匾,“墨道镖局”四个大字凸刻在匾上显得不怎么苍劲了。风往里吹,吹破守寨弟兄干瘪的嘴唇,吹嘘山路两旁的翠竹矮松,一直吹到主人的卧房,才被一股夹杂着酒味的蒸汽糅合掉。



    两层楼阁构造而成的卧房傍山腰而建,房门大开,珠帘间一道半躺着的倩影曼妙摆舞。虽然隔着纱帐,但只要是个正常人,站在门外也能窥视个大概。然而,卧房四周无人敢轻易靠近。



    终于,一名身形魁梧脸相俊朗的男子匆匆走来,上得台阶后听到屋内传出的点滴水声,忙止步。



    “三娘这么急着找我,何事?”



    见门外男子不为所动,浴池里的女子嗔笑了一声,将搓澡的毛巾甩开,顺手擒来一杯葡萄酒,猛饮下。



    “不急,你进来听我说。”



    女子温柔的声线中带着一丝掩盖不了的韧劲,叫人听起来悦耳却不易陶醉其间。



    男子闻到了淡淡的秋露白香,道:“等三娘沐浴完我再进去。”



    “哈哈!也就镜哥你懂得我爱喝着女儿红泡着秋露白了。”女子起身梳发,拾过紫色薄绸裹住身子,道:“洗好了,进来吧。”



    男子拨开珠帘走入,绕过屏风,却被眼前的景象惊艳得赶忙别开脸去,看向别处。原来,女子袒胸露腿地正半卧在床上。



    “三娘,你这是干嘛,快把衣服穿上。”



    “怕什么?这里除了你我又没有别人。”女子将男子的脸掰正,爽笑道:“况且,你说等我沐浴完进来可没说等我更衣呀。”



    细腰长腿,青丝红腮,丹眉灵眸,如此活泼俊美的女人在面前挑逗,但凡是个男人都难以禁得起诱惑。



    男子倒是颇有几分矜持,“三娘若是没什么事,那我走了。”言罢,转身便要离去。



    刚走两步,女子快步上前把门关上,反锁起来。男子正想办法脱身之时,已被她拽到了床头。



    “难不成是门开着你害羞?这下可好了。”女子步步紧逼。



    男子看着女子婀娜的身段和白嫩的皮肤,不禁咽下口水,气息开始略微发喘起来。



    “三娘你别这样,整个镖局的人都知道濮二爷喜欢你……”



    话音未落,唇齿已被封,温润的一吻彻底攻破了男子的防线。这一吻似乎有点长,长到男子竟不知自己的外衣在什么时候已被剥落。



    “管他做什么,在这个地头还是我说了算。”



    女子用食指点了男子鼻尖一下,随即取下发簪,任细长的头发飘散开来。在男子的注视下,她正欲扯开身上的薄绸。



    突然,门外出现一道人影。紧接着是一阵敲门声。



    “我不是吩咐过不许来人吗!”女子朝门外泼辣地喊了句。



    答话的是一道浑厚的男声,“是我,濮肖。有急镖。”



    “有镖你不会接吗?别什么事都找我!”正在兴头上的女子当然不愿停下未尽的好事,话中已下逐客令。



    “是紫岳派掌门托人来信,来人刚死。”濮肖补充道。



    女子神色忽凝,问道:“送信的人是不是没有右臂?”



    “不错。”



    “你让守寨的弟兄严加警戒,我随后就到。”



    女子本以为濮肖为了破坏她的好事谎称有急镖,没想到当真有要事发生,这才十分不情愿地起身穿衣。她从橱柜里翻出一张图纸,交到男子手中。



    “有时间的话帮我做个木箱子,图我设计好了。”



    男子一时间摸不清头脑,他不晓得三娘叫他过来,到底是为了让他做箱子,还是为了劫他的色。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的处男之身算是暂时保住了。要不然“生米煮熟”,还不知道濮肖会怎么整死自己。



    “行,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男子穿好衣服后掀帘开门,刚迈出房门一步,就被一道严厉的目光震住了。此时濮肖竟还在门外,他用警告般的眼神狠狠盯着面前的这个情敌。但男子并不深惧,理了理衣襟便离开了。



    “他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怜羽偏偏跟他走得近?”濮肖双拳紧握,轻声道。



    濮肖口中的怜羽,正是那卧房的主人,也是整个“墨道镖局”三路总镖头——荆怜羽,人称“荆三娘”。



    不消半柱香时间,一身紫黑打扮的荆怜羽快步走到会宾堂。大厅中央躺着一具独臂人的尸体,众弟兄看到荆怜羽出现,齐声道了句“总镖头”。



    荆怜羽检查了独臂人后背的伤口,发现已开始发黑溃烂,显然是被毒箭射中了肺部。



    “阿言,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一名年纪轻轻长相清秀的女子答道:“大概半个时辰以前,守寨的弟兄来报,说紫岳派弟子求见羽姐,我去寨门口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黑衣人朝他射了一箭。”



    “那黑衣人呢?”



    “黑衣人靠近他,似乎想从他身上找什么东西,当时我用剑刺伤了黑衣人,但还是被黑衣人逃走了。”



    荆怜羽看着身旁的一名摇着头的男子问道:“阿之,你不是号称‘百毒通’吗?怎么还让他死了?”



    男子耸了一下双肩,苦笑道:“箭上涂的是两咳散,中毒后咳两声就丧命,我当然能解,可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



    “哦,对了,羽姐。”女子将一封信递给荆怜羽,“这是我在他身上找出来的。”



    可能凶手正是在找这封信吧。念及此,荆怜羽立即拆开信封,取出一张白纸。她用毛笔蘸白酒浸湿白纸,白纸上顿时显现出数行蓝黑色的文字来——



    “穆震将军托我转交一块云袖玉坠给刑部尚书栾中正,事关重大,今转而拜托义妹此事,玉藏老地方。”



    “穆震?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说着,荆怜羽将信纸置于烛火上烧毁。



    “这人我知道。”男子叹了一口气道:“早些年他是朝廷派往南方抵御瀛寇的大将军,听说此人有勇有谋,忠君爱民,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去年在一场莫名而发的大火中被烧死了。”



    荆怜羽想不通:既然去年就死了,那为什么还托单兄送玉坠?



    “算了,你们两个跟我去紫岳谷走一趟。”



    “羽姐,这封信会不会有诈?”女子谨慎提醒道。



    “怎么说?”



    “前些年羽姐曾让我去紫岳谷学武,对于单掌门,我算是比较了解的。他一向不跟官府打交道,也从未与穆震有过交情,怎么可能为他转递石头?还是给刑部尚书这样的当朝大员。”



    “你的担心有道理。”荆怜羽突然预感到,她的至交——紫岳派掌门人单孤鸿怕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不过,那信上的字迹确实是单兄的没错,只是写得有些潦草,显然是情急之下写的。”



    言罢,荆怜羽立即喊人将她的宝马“红纤离”牵出来,亲信端木言和怪医梁丘之紧随其身后。



    方出院子,濮肖突然出现挡住他们。



    “来路不明的镖不接,三娘,还记得咱镖局老规矩中的这一条吧。”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荆怜羽早就对首任总镖头订下的该死的规矩忍无可忍了。“更何况,有单兄的亲笔信,怎么来路不明了?”



    濮肖的语气忽快起来,“那穆震你认识吗?还有什么刑部尚书栾中正!这些人我们都得罪不起!”



    “管他什么人,老娘怕过谁?”



    “呵呵,你是没怕过谁。”濮肖怒气冲冲地道:“说到底,你还是对单孤鸿那家伙念念不忘,就连乔镜你也……”



    见荆怜羽怒目相对,濮肖倒是马上识相地闭了嘴。



    “放心,二哥。我只是先去看看情况,这单镖要是不违背道义,我接了,要是不义之事,咱就算了。”说话间,荆怜羽已跨到红纤离的背上。



    濮肖一脸不悦,道:“那好吧,你自己小心。紫岳谷那边毕竟情况不明,有麻烦急时来信。”



    紫岳谷位于“墨道镖局”西路正帮的东南方向数百里远处,是一个风景秀丽水土富饶的山谷。考虑到路途遥远,荆怜羽只带了端木言和梁丘之两个人,另外飞鸽传令给“墨道镖局”南路分帮——赤霄门,让其派人手就近先到紫岳谷等他们。这就是“墨道镖局”散落在江湖中的分帮,有西路、北路和南路,每路分帮自立帮名,各自接镖。



    而紫岳派,不属于“墨道镖局”,由现任掌门人单孤鸿的父亲,十数年前一手创立。紫岳派在江湖中发展成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派,派中子弟多为当地山谷周边的人士,练武修身,吃山吃水,少与江湖其它门派有什么瓜葛。



    单兄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一路上荆怜羽马不停蹄,她暗自担心单孤鸿的安危,不禁回想起当年自己遭贼人陷害之时,单孤鸿急时出现救了她的性命一事。患难相遇,结义为兄妹。



    往事历历在目,多年不见,故人可还安好?



    策马匆匆寻路,良驹虽快,却怕快不过祸!



    紫岳谷,发生了什么?



    不敢多想,只是,越接近目的地,心就越跳得厉害……


上一章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