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寒衣——情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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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往事

    看到玄荒望过来的眼睛,浅水接着道:“现在的我,只想守着我们曾经有过的那段美好记忆,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你和她的孩子业已这般大了,我们,就不要再过多地牵绊于过往了吧!”

    两人相对,凝视彼此良久,玄荒仰起头来抑制眼泪,道:“罢了,你既已割舍前尘,我也无话可说,相识以来,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今夜就算我求你,让我最后再抱你一次,好吗?”

    浅水望着玄荒,心里又是难受又是纠结,默然无语,玄荒缓缓将她揽入怀中,泪如雨下。

    看着月光辉映下两人相拥的身影,夜空淌下泪来,白衫也是喉头哽咽,望着望着不由得痴了,忽尔觉得这个场景好幸福,至少还能有片刻的温存,不计过往,不惧将来,就这样,时间定格在这一刹那,永远,永远……

    然而,时间并不会为了谁而停留,夜空两人趴着阁顶望着,不知不觉,天已微明,远处传来几声鸡鸣,江上渔夫也开始掌楫收网,有人家的地方炊烟直上,一派静谧祥和。

    浅水微微一挣,玄荒又搂紧了几分,浅水柔声道:“且闲,可还记得残烛大师临死为我卜卦,让我牢记于心的那四句佛语?厌离未切终难去,欣爱非深岂易生,铁围山外莲花国,掣断情缰始放行!当时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如今倒是明白了,恨,恨得不彻底,爱,爱得不深刻,要想从中解脱,惟有忘记一途,忘记孽缘,忘记情爱……我知道这样很自私,因为我的爱恨不明而让你一个人去承担所有,但……请原谅我。”

    玄荒听了,松臂放开浅水,背过身望向远方,说道:“认识你,我从未后悔过,走吧。”

    浅水怔了片刻,掏出一只哨子放在唇边,未闻任何哨声,云外飘来一只白鹤,她驾鹤而去,只余声音在崖边跌宕:“代我和阙主打声招呼,保重——”

    看着玄荒一人独立崖边,萧条落寞,白衫怅然若失,大有悲戚之感,顿觉人生分合聚散,实是变幻无常。两人又望了片刻,下得阁顶,夜空取了两只佛珠交给白衫,心情颇为低落,他很纳闷为什么娘从头至尾只摸了一下自己的头,连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巳时玄荒回来,到了宫里与未盈尺请辞,又与白衫说了些话,带着夜空下崖而去。

    原来十五年前,高且闲与未盈尺给师父苏轼送了丧,高且闲便辞了师姐,快马赶往武汉,到了黄鹤楼问过小二,他始终没见到一个碧目紫唇的姑娘来过,那封留书自然也在他那原封未动。

    高且闲失望之余,暗暗担忧,于是来到五牙山找师姐帮忙。

    未盈尺当时正在和空明城合力搜寻白羽陈樱的下落,听了师弟的请求,便分散出一部分落花轩的精英力量,帮助他寻找夜无月。

    终于,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传来消息,大理旧曾庵中有一位新近盘发的道姑,与高且闲所描述的样貌极为相近。高且闲赶到大理,找到旧曾庵,果然见到了夜无月,但夜无月对他不理不睬,仿佛不认识他一般,他大惑不解,分手前两人还如胶似漆,怎么不到一年时间,夜无月便判若两人了呢?

    “无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我说,我们一起解决!”

    “贫道业已说过很多遍,施主认错人了!”

    “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可能认错?”

    “……”

    纠缠了五六日,夜无月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

    一日,天空飘起小雨,旧曾庵来了一个中年人,这人一头漆黑的长发,身形比高且闲还要瘦上几分,若说高且闲是枯瘦如柴,那他便如同一具裹了皮的骷髅,气质深沉得怕人。说来也怪,那绵密的雨丝下到他的身遭,居然绕道而行,根本挨不到他。

    只见他走到庵门外,高声道:“月儿,爹爹知道你在这里,别生气了,快跟我回家!”

    高且闲一震,原来此人便是夜无月的爹爹,布罗星棋大天尊,夜孤魂!

    夜孤魂候了片刻,没得到回应,径直往庵门走去,经过高且闲时,只道是避雨的路人,看也没看他一眼,没有任何动作,身体里暴涌而出一股劲力,庵门“轰”的一声倒了,高且闲也被余波铲出几丈远。

    高且闲想知道事情原委,忙爬起来跟了过去。

    夜孤魂闯入庵后,两个守门道姑上前拦阻,夜孤魂身形一闪,两只干瘦的手轻轻一拗,“咔嚓”两声,两个道姑断颈而亡。

    即便夜孤魂是自己的岳父,高且闲看到他滥杀无辜,也不能袖手旁观,正欲冲上去,夜无月骤然出现在院里。

    夜孤魂看到女儿,大为欣喜,道:“乖女儿,是爹爹的错,爹爹不该杀死你的孩子,快跟我回家!”

    高且闲心头剧震,孩子?什么孩子?难道说……望向夜无月的小腹,并无凸起,踏前几步,来到夜无月面前,道:“无月,他说的,可是我们的孩子?”夜无月面上现出痛苦的表情。高且闲又看向夜孤魂,质问道:“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自己的亲外孙?”

    夜孤魂怪笑几声,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好得很呐!”语罢目光骤然一冷,抬手便往高且闲头顶按落。

    夜无月闪身挡在高且闲身前,叫道:“要杀连我一起也杀了吧!”

    夜孤魂盛怒之下,哪里听得,封了夜无月的穴道,绕过她一把抓住高且闲的肩头。

    便在这时,夜无月“哇”得吐出几口鲜血,瘫倒于地,夜孤魂大惊失色,忙回转身形扶起女儿,双掌拍在她后肩,为她运功疗伤。

    夜无月有气无力地道:“女儿若是想死,恐怕您还拦不住!放他走!”

    夜孤魂恨恨地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当年你娘那么对我,如今你也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内里源源不断地送出,原来夜无月为救高且闲,强行冲破穴道。这次和吟雪那次有所不同,白衫武功低微,吟雪强冲后虽然虚弱,却无性命之忧,而夜孤魂何等人物,夜无月逆血冲穴,一下子便命在垂危。

    夜无月虚弱地道:“爹,你酒后失德我不恨你,你拍死我腹中的孩子,我也不恨你,但如果你杀了他,女儿会恨你一辈子!”

    夜孤魂咬紧牙关,看向高且闲,怒吼一声:“滚!”

    高且闲倒飞而出,撞倒院里一棵榕树,他双目通红地站起来正要拼命。

    夜无月道:“闲哥,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很多次想和你说但又觉得难以启齿,这些天我睡不着,一切的事,都写在一封信里,放在枕头下面,你自己看吧!”

    高且闲进屋拿信看罢,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一般,看也不看夜无月,失魂落魄地出了旧曾庵。

    高且闲从大理回到中原后,立刻在开宝寺出家,因生性自在,受不了约束,于是在蚂蚁寺僧不僧俗不俗地过活,并履行当初承诺,娶二妞(其实是大妞)为妻,生下夜空。

    夜空六个月大时,大妞染上恶疾,因害怕传染给丈夫和儿子,吞金而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