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寒衣——情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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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轻薄

    陈樱来之前心里颇有些忐忑,此时见他温文尔雅,谈吐与白日间所见到的大大不同,一下子放松了许多,道:“愿闻其详!”

    白羽道:“你可听说过苏小小?”

    陈樱道:“南齐钱塘第一名妓,古时有名的才女佳人,莫非此词写的便是她?”

    白羽颔首道:“不错!据说前朝有个书生,复姓司马,字才仲,曾在洛下梦到一个美人搴帷而歌,问其名,曰:西陵苏小小也。问何曲,曰:黄金缕。他醒来后有所感触,于是将前半首,即苏小小在梦中所唱录写下来,并自己续上了后半首,描写梦中的苏小小,题于这西湖畔。”

    陈樱恍然道:“怪不得!”她初次听到这段故事,只觉意犹未尽,又问:“然后呢?”

    白羽道:“过了五年,才仲因得东坡先生举荐,为秦少章幕下官,趁着一个机会,才仲将此事说给少章听,少章诧异说道‘苏小小之墓,今在西冷,你和她有缘,何不酹酒吊之?’才仲往寻其墓拜之,是夜,梦与同寝,曰‘妾愿酬矣!’从那之后过了三年,才仲亦卒于杭州,葬在苏小小的墓侧。”

    陈樱感慨道:“如此结局,当为圆满了。”

    两人沉默了半晌,白羽道:“今天仿佛听你说你是泠寒阙的弟子?”没等陈樱回答,白羽又道:“现在五大门派是不是都以为瀚尘宗的覆灭与我有关?”

    陈樱不做声,白羽自嘲地笑了笑。

    陈樱想了一会儿道:“也不是……”

    白羽眉毛一挑:“哦?”

    陈樱道:“至少我不这么认为。”

    白羽偏过头瞧她,问道:“为什么?”

    陈樱被他看得不自在,目光移向别处,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你做了那么多好事,杀了那么多恶人,必是个正人君子了!”

    白羽闻言,面色瞬时变得怪异,仿佛被人戳中了痛处,道:“正人君子?好一个正人君子!”说着突然出手捏住陈樱滑嫩的脸蛋,猛地凑近,另一只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恶狠狠道:“现在,你还这么认为吗?”

    陈樱一愣,反应过来时,羞怒交迸,立时挣开他的手,往后趋退几步,没想到心神慌乱之下,一个失足,竟跌下亭去。

    陈樱惊呼一声,此时心乱如麻,早将轻功什么的忘到九霄云外,直直得坠落而下,眼见头将着地,骇得花容失色,千钧一发之际,只觉右脚仿佛被人抓住,睁开眼睛,双目离地不足一寸,连地上的细沙都瞧得清清楚楚,实是险到了极处。

    她回头看去,只见白羽倒挂在檐角,及时抓住了自己,暗暗庆幸之余,转念想到他之前轻薄之举,怒火上涌,双手在地上一撑,另只脚用力踢开白羽的手,翻身落地。

    陈樱立定身形后,白羽亦是一个翻滚,陈樱本可趁他尚未落地突施偷袭,但她想那样未免小人行径,不屑为之。她激怒之下满面通红,好在黑夜里不易瞧出,待白羽落地,拔出剑来,怒道:“我杀了你!”

    白羽早防备好她急怒之下的攻击,谁料她一直等到自己站稳,微微一怔道:“你为什么要等到我落地?”

    陈樱一边递出一剑一边道:“谁会像你个无耻淫贼一样趁人不备!”

    白羽听到‘淫贼’二字神色再度一黯,斜身避过来剑,叫道:“我无耻,我丧绝人伦,骂得好,接着骂!”

    陈樱只觉此人不可理喻,先是疑惑:“我何时骂你丧绝人伦了?”又见他双目通红,泪花涌动,暗暗寻思:“呸,真不要脸!明明占了别人便宜还摆出一副可怜模样,之前竟高瞧了他!”当下施展平生绝技,盛怒之下,剑剑刺向白羽要害,白羽似是怀有什么心事,只是漫不经心得左躲右闪,不与她正面相抗。

    陈樱瞧出他心不在焉,递出十几招后,暗自惊骇,饶是自己占了个便宜仍然半点伤他不得,若他全力施为,那自己岂不不堪一击?兀自打了许久,陈樱微微气喘,但依然拼命得舞动软剑,仿佛势要将这口恶气出了才罢。

    白羽此时回过神来,猛地注意到她手中的剑,只见剑长四尺,通体冰蓝,薄逾纸翼,剑光如波,端的一把宝剑。

    当下道:“竟是一碗水,原来你就是‘飞樱直入泠寒阙’所言的陈樱,怪不得生得这般俏美!”须知一碗水并不是真的一碗水,而是那柄软剑的名字。

    要是在之前白羽这般说,陈樱多半会感到欢欣,但此刻陈樱已认定他是下三滥的奸徒,只觉他说的每句话,看向自己的每个眼神都是污浊不堪,大喝一声:“看剑!”

    一边引剑斜飞,削向白羽左膀,一边推出一掌,拍向白羽面门,正是一招“霞鹜齐飞”。

    白羽暗赞一声,左手曲转,弯指将一碗水弹开,右手平展成掌,与陈樱手掌相击。

    这一掌他只用了两三成力道,陈樱只觉一股大力从掌心涌至,“噔噔噔”连退四五步方稳住身形,吃了一惊,随即冷声道:“不愧为瀚……内力竟如此深厚!只是人品不端,再好的武功恐怕也是枉然!”她虽恨白羽轻侮自己,但念及他师门惨事,又想到他白日听到“瀚尘宗大弟子”时的激烈反应,话到一半,戛然收回。

    白羽听她说道“瀚……”已知她要说什么。心头虽又是一阵难受,但听她猛下收住,不免暗暗感激,心想:“这姑娘心地纯良,时刻不忘顾忌别人感受,我先才所为是不是过分了些!”一时后悔起来,高声道:“陈姑娘,在下对你不起,你来打我吧,我绝不还手!”

    陈樱摸不清他的脾气,只觉此人神智失常,无法以常理计,娇喝一声,将信将疑得推出一掌,往白羽胸口按去,果见白羽不避不挡,怕打死了他,又减了几分力道。

    谁知手掌刚刚触及他身,白羽毫无预兆猛地出手按在陈樱肩头,硬生生将她逼得矮身蹲地,陈樱登时大怒,心道:“就知道你这贼子没安好心!”正欲喝骂,突见白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有人!”

    陈樱茫然四顾,波光粼粼的碧湖之上仅有一叶小舟漂浮,除此之外哪有半个人影?却见白羽面色凝重,不似作伪,聚神听了一会,隐约听到“啪啪”得踩水声,她心头一震,这踏水行的功夫乃泠寒阙不传之秘,除了自己派中弟子,其他人没有诀窍,除非对内力的控制能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否则绝难驾驭。

    当下瞧了一眼白羽心想:“依听到的声音来看,来人至少要在五里之外,距离这么远他便能立时警觉,难怪至今没被五大门派给找到,师姐和我下山购粮,师父师妹她们此刻正在阙中,那么来人是谁?莫不是来抓他的?他若没做亏心事,何以会害怕?难道说,屠戮师门之事真的是他所为吗?”想到这里,从心底升起一抹寒意,如坠冰窖。

    白羽自不知她所思所想,只见两道身影转瞬之间已来到不远处,前面那人一袭黑衣,月光下身段袅娜,是个女子,后面紧跟那人则是个枯瘦男人,左脚踩着一根苇杆,右脚隔一会儿便在水中拨一下,水面便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两人一追一逃,眨眼间飘上小船,一头一尾,相对而立。陈樱心想:“前面这位每一步都能使水面下凹却不触及,可见内力何等精深,后面那人右脚拨水之法与本门踏水行的功夫倒是颇为相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