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贾敏病故
等贾环赶到贾敏院里，只见那里已经挤满了人，人人面带戚色，有些贾敏身前的经年老仆，已经忍不住大放悲声了。
贾环来到内室，只见里面跪了一屋子婆子丫鬟，林如海衣衫不整地坐在贾敏床边，形容枯槁地拉着贾敏的手，听侍奉贾敏的贴身婆子回禀贾敏咽气的过程：
“表少爷把太太哄睡之后立刻，我们还如往日一样在旁边侍奉，老爷也知道，太太一直睡不安稳，每半个时辰都会醒过来一回，要吃丸丹药，才能继续睡去。”
“这回却有些反常，太太睡了一个时辰，都没有醒过来，我们不放心，先是上前试探了一回，并没有其他情况，我们只当太太好了，就没有禀告老爷。”
“又过了一个时辰，太太还是没有醒过来，我们越想越不放心，正要再上前试探一回，忽听得太太叹息了一声，嘴里叫了声小姐的名字，眼角滚落两行泪，就这么……去了！”
说完，屋里的婆子丫鬟齐声哭了出来，一边口称“死罪”，一边把脑门往地上磕！
贾环连忙断喝一声：“噤声！”然后越俎代庖道：“你们先出去！”
那些婆子丫鬟这些日子是见过贾环在林如海、贾敏那里得到的待遇的，虽然知道他只是贾府的庶子，却丝毫不敢轻视，现在听贾环发令，抬眼看了一下形如槁木的林如海，慌忙收声退去。
贾环等婆子丫鬟都退出了内室，才走到林如海身边，涩声说道：“姑丈，请节哀
！听她们的说法，姑奶奶去的颇为安详，没再受什么罪！姑丈要保重自己，这样姑奶奶才能去得安心。”
林如海一只手拉着贾敏早就失去光泽，现在又失去了温度的手，另一只手伸出去，在贾敏消瘦的脸颊上抚摸着，叹息一声，戚声说道：“我早知道有这一日，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当它真的到来，我仍然觉得如梦如幻，不愿意接受！”
“看着现在的敏儿，当年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一晃二十年过去，只如眨眼一般，当年的如花美眷，如今已经弃我而去，怎能不令人肝肠寸断！”
说着，“哇”地一声，一口鲜血脱口而出，染红了贾敏身上的什锦棉被。
贾环唬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林如海摇摇欲坠的身子，急声说道：“姑丈！你要保重自己呀！姑奶奶已经去了，还有妹妹在，她的身子骨，可承受不住，一日之内，连丧双亲之痛呀！”
林如海低头调息了一会儿，抬手拍了拍贾环扶在他肩膀上的手，沉声说道：“贤侄所言有理，逝者已矣，万事还是要以胜者为先，敏儿已经去了，我绝不能让她在这世上留下的唯一血脉再有任何闪失……”
正说着，林府大总管吴争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急声禀报道：“老爷，小姐闻听太太仙逝的消息，急火攻心，昏过去了。”
刚说完，打眼看到贾敏身上锦被上尚未冷却的血迹，以及林如海嘴边尚未抹去的血痕，一时惊了个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不知所以。
林如海听到吴争禀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要往林黛玉房里去，忽听到外边乱作一团，有人在叫，“小姐来了。”
不一时，林黛玉在两个嬷嬷的扶持在挣扎着走进来，看到躺在**一动不动的贾敏，呜咽一声，戚声叫道：“母亲！”双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林如海连忙迎上去，抓住林黛玉手腕把了下脉，他一则品级高深，二来侍疾已久，久病成医，虽然面对贾敏的病症，和林黛玉从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无能为力，但是应急把脉却还能上手，诊治出林黛玉只是悲切交加，急火攻心，昏过去只是身体的应激反应，对她现在的情况而言，有利无害，担忧略略放下。
于是林府就忙乱起来。
当家主母离世，唯一的子嗣又是个小姐，且自身的情况也不好，根本不当事；林如海和贾敏伉俪情深，虽则品味高深，才气凛然，但也禁不住催心的伤痛，离不得事
。
好在林府还有两个顶事的管家，而且贾敏久病，情况难好，后事早就悄悄备着了，一时的忙乱的之后，在吴争和杜进的合力操持下，治丧事宜慢慢步入正轨。
林家几代单传，虽也有几门亲戚，但都出了服，离得远，很少走动，这个时候也无人过来帮衬。
贾环恰逢其时，少不得担起大任，披麻戴孝，守灵谢客，一应贾敏子侄辈应当担起的职责，都由他来出头。
贾环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如今也没可奈何，只能勉强支应，好在身边还有吴争、杜进，以及林之孝、来喜、来兴等人帮衬，查漏补缺，倒也没有出什么大的差错。
一晃七天过去，贾敏头七已过，诸般亲朋好友也都吊唁完毕，于是挑选吉时，由贾环、林黛玉扶灵，一路护送贾敏的棺椁回林如海的原籍姑苏，葬入林家陵园。
等忙完贾敏的安葬事宜，贾环又陪着林黛玉在贾敏陵前守孝至三七，才回转扬州。
贾敏在时，虽然常年卧病在床，但是扬州巡盐御史衙门的后宅，还有些人气；贾敏一旦离去，好似把林府后宅的生气全都带走了一般。
林府剩下的两位主人，林如海虽然每日仍到前衙料理公务，除了形容比前时消瘦了许多，眼神也失去了光彩，但却并没有旁的事端；林黛玉虽然一病不起，差点没随贾敏而去，但是她的身体本就不好，就是贾敏在时，每当换季，也总要卧床几天，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但是，林府中上下奴仆，却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府里的变化，往日的轻狂都收了起来，连咳嗽都不敢高声。
晃晃又是半个月过去，贾敏的五七已过，林黛玉将养了这些天，精神终于稍稍恢复了一些。
林如海那边，也遇到一些棘手的公事，每日在天不亮就去前衙理事，三更才能回后宅休息，有的时候理事晚了，索性连后宅也不回了，直接就在前面的公务房里调息一番，稍稍恢复精神，并继续投入到永无止境的公务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