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之NPC奇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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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暴雨(完)

    看守的衙役皆是王真等人最近征召的游侠闲少,或有老成之人,也不过是当初府衙混不出头的蹩脚货,谁人敢硬抵郡内皆知的陈寅。

    乖乖的让驿卒为陈寅四人牵来马匹,而后步行跟随,神色紧张,生怕陈寅等人一句‘喝’,扬长而去。

    但陈寅可没那打算。甚至怕这帮人跟不上,还特意策马慢行。

    有这几十人的衙役围着,前往府衙的动静才够大,才能引人注意。

    王真上奏参他的不就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纨绔子弟吗?

    好!那就如他们所愿!

    一路上和李伟等人高声谈笑,特意惊醒沿路居民。

    等到了府衙大门,已有大批好事者跟着队伍而来。

    府衙值守的衙役吃了惊,严阵以待,一值吏班头闻讯而出。

    陈寅眯着眼看看这人,似乎是别驾公衙的人。前番有过几次交道。

    哼。

    冷笑一声,陈寅翻身下马,一个健步便越过台阶,伸手便欲推开他。

    “主审廷尉府左平卢升、右平苗守已经升堂,提审的是王司马。陪审皆新进曹吏,权主簿功曹——贼曹张惇亦在。”

    这班头嘴里飞快的说出一句话,然后退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面色平静,仿佛陈寅刚才出现了幻听一般。

    怔了一下,后面的弟兄和衙役也跟了上来,陈寅看着班头,沉声道:“领我前去!”

    班头诧异的看着陈寅,似乎有些不解,但是人群已经围了上来,他只好做了个请,头前带路。

    “人犯藐视公堂,先掌嘴三十!”

    刚至府衙公堂,便听到一声令下,陈寅抬眼一看,便看到王德被人按住,一衙役手持铁尺朝他逼近。

    顿时爆喝,“哪个敢动我天羽军王司马,老子立马剁了他的手!”

    “谁人咆哮!”那主审席上一身上官服与众不同的官吏怒声喊着。

    陈寅哼的一声大踏步迈进公堂,拿眼扫视里面众人。

    身穿崭新官服的,相比就是王真等人扫除陈宾一系之后,提携上来的自己人。个个颇为年轻,却形单气短的样子。

    “阁下是?”两个主审官,年纪较小的那个该是楚乔说过的右平苗守,另一个年长的就是左平卢升吧,看着比苗守沉稳许多。

    而另一角的人。。。陈寅目芒不禁一闪,皮笑肉不笑的对惊诧而起的张惇道:“张兄,别来无恙。”

    听李伟他们说,那晚是张惇率部下和四大宗门的高手及时赶到,才让自己幸免于难。

    但陈寅心里已经无半点感激,甚至有的按耐不住的想给这厮一拳。

    从陈宾和楚乔二人口中得知,就是这厮见自己恢复无望,便作祟利用自己抗下一切罪过,顺带拿下和自己有亲属关系的陈宾。

    从对王真几个心腹的了解,陈寅不觉有疑,此时再看到张惇这见了鬼的反应,复杂的神情,更加确定。

    狗日的东西!

    一时之间,当初那些人的嘴脸,全都汇集到张惇的面颊上。

    天下乌鸦一般黑!

    心里怒骂着。

    但还是强忍住了情绪,陈寅再次对张惇一抱拳,语气幽深地道:“陈寅伤病初愈,特来府衙点卯。和张兄云客居一别,想不到竟就是半月有余,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张惇顿时脸黑如炭。

    那两个廷尉府官吏亦是大吃一惊的样子,年纪较小的苗守更是惊讶地脱口而出:“你就是陈寅!?”

    直名呼唤,陈寅脸皮一紧,转头对着苗守道:“某确是陈寅,不知这位大人贵姓?”

    苗守和卢升面面相觑,然后惊疑的朝张惇看去。显然两人是有听闻陈寅伤势严重,此时却被打乱了心神,顾不上回答陈寅的话。

    “子美当真是叫人意外连连啊。”

    片刻慌乱之后,张惇吸了口气,神色竟然平静下来,让陈寅都不由为其养气功夫很是敬佩,难怪能在陈宾眼皮底下抓着贼曹的位置屹立不倒。

    “呵呵,张兄何必如此讶异。所谓吉人自有天相,陈寅虽只是常人,但与天人交往多时,怎得也该沾些福气了嘛。”

    “哦?竟还有这等奇事?”

    “嗯,谁能说不是呢,毕竟,陈寅此刻不是就站在这里吗?”

    “哦?那子美是知晓自己为何来此的对吧?”

    “当然了。张兄是在说笑不成?陈寅乃太守直辖天羽军军候,归别驾府统领,此时伤病痊愈,自然按班来点卯,如此才能不负王别驾恩宠不是?”

    两人一直语气平淡的一问一答,气氛轻松的像是平日同僚闲聊而已。

    但当陈寅说出最后一句话,张惇面色再次阴郁。不等张惇说话,那苗守就急声插嘴进来,“陈军侯说的什么话!你乃是东营二部八曲厢军军候,天人组建天羽军不过这几日,军候何曾是归别驾府统领的天羽军军候!”

    “呀,这人对陈某倒是了解得透彻呀。”陈寅脸上浮现嘲弄的笑意,对苗守再次问道:“这位大人还没说自己是谁呢?”

    陈寅瞧人不起的神色表露无遗,苗守是气得不行了,咬着牙狠声道:“吾乃廷尉府右平苗守!奉命审理你陈军侯于东阳结党营私,败坏国法之罪事!陈寅,你身犯国法却还敢咆哮公堂,当真是无法无天!”吼完一连串之后,苗守又狞笑道:“之前你部下声称陈军侯身受重伤,不能过堂。如今看来,陈寅你是妄想诈伤逃避罪责吧?哼,你可知这是何等大罪!?”

    帽子是扣得铮铮响,堂内众人听得都心里发颤。

    陈寅却是面不改色的等他说完,沉默着也不还口。

    “放你娘的狗屁,你这鸟人是。。。”这时,却是堂下的张二苟率先破口大骂起来。

    李伟等人急忙将他嘴巴捂住,但张二苟洪亮的嗓门已经回响于整个大堂。

    苗守气得是浑身发抖,气不可遏地叫道:“大胆!来人,给我将这狂徒拿下!”

    “苗右平!”陈寅突然高叫一声,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见陈寅半闭眼帘,语气低沉地道:“方才陈某不知发生何事,只见上峰欲被施刑,情急出声制止,话说得有些快。”

    苗守等人眼神顿时一亮,纷纷冷笑起来,“陈军候,即便如此,你。。。”

    “但是!各位大人!”陈寅声音猛地拔高,将话说一半的苗守吓得吧后面的话都卡住了,陈寅一个迈步,立身于王德、张二苟、李伟、王敏四人身前。

    “陈寅说的话,各位是没听清吗?谁敢对我天羽军的人用大刑,我就把他手给剁了!”双目圆睁,陈寅歪着脖子对审讯书案后的众人,一字一顿地道:“很!难!理!解!吗!”

    “陈寅!你要作反吗!?”

    堂内的官吏、衙役皆被陈寅突然暴起的姿态和话语骇得反应不过来,张惇原本阴沉不定的神情,顿时一下脸色发青,终于怒声的说出话来了,喝道。

    “反。。。反。。反了!来人!将这大逆不道的陈寅给我拿下!”

    嘭!

    苗守的话刚喊出来,只听一声巨响,众人惶恐地看着被陈寅一脚踏碎的石砖地板。

    霎时间,一切关于陈寅武勇的记忆浮现在他们脑海里,额头冷汗瞬间如断了线的珠子,哗哗直流。

    “你们也配说老子作反?”陈寅却没像他们担心的那样暴起伤人,只是冷笑一声,然后怒吼有如旱地惊雷:“老子为国北伐杀了多少燕贼敌寇!卫戍东阳。灭水贼、战甘兴;破一窝蜂,阵斩方一鸣,平定东阳两大多年匪祸,死在老子手下贼寇性命不知几何!尔等不过潜首苟活之徒,竟有脸面称老子作反!分明是成心诬陷与我,别有用心!”

    “一派胡言!此乃朝廷定论!莫非你自觉稍有功绩,便可毫无顾忌,肆意妄为吗!?”苗守尖声叫道:“快来人将他拿下!”

    “班头!”陈寅吼道。

    那领他进来的值吏的衙役班头一惊,但立马站了上来。

    陈寅冷声道:“你也觉得陈寅有罪吗?要领人缉拿陈寅否!”

    班头抬眼看着陈寅,却看到一双寒光冷冽的双眸,心头一紧,咬牙一抱拳:“陈军侯威名响彻,恩泽东阳!东阳男儿无不敬仰!无人认为军候有罪,吾等小吏更是不会与军候为难!”

    陈寅展颜笑了起来。

    此言一出,堂内被苗守叫唤的衙役们,突然全都就顿住了身体,连抓着王德的衙役也立马放开,众衙役一齐地退回自己的位置。

    审讯书案后的官吏们以及跟着(押解)陈寅他们来的衙役们皆脸色大变,惊恐万分。

    张惇亦是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打了个手足无措,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切说不出话来。

    “放肆!”此时,却又有一声暴喝响起,陈寅看着拍案而起的卢升,只见这老头怒发须张,声色俱厉地道:“东阳郡府官吏参陈寅结党营私、有违国法,朝野震动,陛下特命吾等朝廷钦使入郡审查。尔等大闹公堂,致使案件无法审讯,有违陛下从速查明真相,不使国家栋梁有蒙冤之屈,也不能有骄兵悍将持功枉法令陛下寒心之意。你们担待得起这罪过吗!?”

    陈寅听着他吼完这句话,有些意外。

    那苗守和张惇显然也没想到卢升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愣怔一会儿,想要出声却被卢升厉色一瞪。

    陈寅嘴角微微一扬,上前抱拳,“钦使息怒。是我等粗人言语不当,并非本意。”

    堂下的其他衙役也急忙行礼,口称有罪。

    卢升眯着眼看向陈寅,“陈军候,本官也略知军候事迹,也是钦佩。但是陈军侯也得听老夫一言。”

    “还请老大人赐教。”

    “军候与国有功不假,但问责诏书乃朝廷示下,军候身有嫌疑已是明确,军候当自重!方才言论,若是传了出去,可是对军候,对兖国公可无半点益处!”

    陈寅把头垂了一下,“老大人提点得是。是陈寅孟浪了。只因今日陈某伤势初愈,得知自己竟无端受了祸乱东阳的罪过,一时胸情激愤。就生怕朝廷派来的钦使听信小人缪言,或办案鲁莽,使陈某受这天大的冤屈,那陈寅可真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会怎么做了。”

    说着,陈寅叹了口气,接着又道:“陈某这脾气老大人是有所不知,额,也可能是略之一二。毕竟陈某现在还听说信阳候世子的灵位还摆在大堂,京师众人还在口口相传呢。”

    堂内其他人听得莫名其妙,却看见京师来的两位廷尉府官吏和贼曹张惇,脸色更是阴沉几分。

    “老夫多少能体会到陈军候的心情了,此案吾等自然会好好审讯,不使有任何纰漏。”卢升说道。

    “那陈寅拭目以待。”陈寅又点下头,“那老大人还请继续审讯吧。”

    “吾等已连审数日,精疲力尽。未免疲劳致使审讯不当,此案审讯暂且延缓,择日再审。”

    卢升的话让苗守和张惇回过神来,两人顿时大急,卢升却不给他们机会反对,便宣布退堂。

    呵,陈寅岂能让他们那么轻松就走,又出口道:“既然老大人你们累了,那好吧,班头,你们快去拿几套囚服来,虽然那朝廷下得是问责诏书而不是问罪诏书,但是既然老大人他们已然将我等袍泽直接就下了狱,我们也不能特例,也将我们关进大狱里面吧,免得有人参几位大人办案糊涂,有负天子之托!”

    卢升接口道:“陈军侯误会了,只因府衙无厢房安置,特让几位暂住监牢,但他们所在皆已打扫干净,并非寻常狱所,而那囚服想来也不过是底下的人做差了事情。若军候不满,本官这就责罚。”

    “啊,原来如此,劳老大人费心了。不过陈寅居住的驿馆现在空房颇多,若是老大人允许,可让陈某袍泽同去。老大人放心,我等皆是被人冤枉,可不会做出潜逃之类让人巴不得的蠢事。只要老大人召唤,我等立马前来。”

    “嗯,如此甚好。本官自然相信诸位自有分寸,毕竟诸位皆是东阳郡人,大晋子民!家世清白,想来也不会做什么蠢事。”

    “多谢老大人。”

    当铁链叮叮当当的被解开丢落地面,陈寅带着一众囚犯扬长而去。审讯的众人面色灰败地跟着卢升、张惇返回后堂。

    “你们下去休息吧。”卢升对那些官吏们说道。

    “认识陈寅多时,想不到在别驾面前一直是温良恭顺不过是他的伪装,方才如此獠牙狰狞才是他真实一面,是吾等小瞧他了,只是他那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子浩可是亲眼。。。”屋内沉默许久,张惇才出声叹道。

    “哐当!”

    却是卢升抄起茶杯重重一摔,对着张惇寒声道:“这便是尔等说的已将郡府完全纳入掌中!?”说着指着门外,卢升再次发出如野兽低吼的嘶鸣:“门外衙役、值吏、甚至倒夜香的奴仆,可有一个人是你张博涛、王处道、林子浩纳入掌中的!?”

    “卢公。。。”张惇愣住了,这才想起更为恐怖的事,身体也不住的发抖。

    苗守亦恨恨地道:“亏得张相对你们大加赞赏,还让我俩星夜赶来,助你们尽快结案,结果合着吾等这几天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只要他们想,吾等通通要给你们陪葬!”

    “我。。。”张惇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早先意气风发的样子荡然无存。

    “事情也还没到那个地步。”卢升却道。

    苗守急道:“卢公还没看到刚才堂上的情况吗?这郡府哪里还有信得过的人!吾等再待在此处,无异于坐以待毙啊!”

    “不!”卢升说道:“不至于此,吾等怎么说也是朝廷钦使,若他们真有那心,在吾等未进东阳城之前,他们便有机会动手。但如今吾等已进东阳数日,也给朝廷发过回函,此时吾等若遭不测,他们便是谋反,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张惇也缓过神了,点头道:“没错,我们先不要自乱阵脚。”

    “那你有何办法?”苗守忿忿地道。

    “功曹府势力确实出乎张某预料,但两位不必担心,我等尚有盟友,不至于孤立无援。”

    “你是说领兵南下‘剿匪’的林子浩和那个楚梦熊?”卢升问道。

    “你说过楚梦熊本是西营将领,他信得过吗?!”苗守惊道。

    张惇道:“苗大人放心,在楚梦熊未入西营之前,便是我们的人。而且我们的盟友也不止他们。”

    “还有谁!?”

    张惇俯身在两人耳边低语。

    听完之后,卢升道:“事不宜迟,将他们全部召回东阳城。”

    苗守迟疑道:“可若他们返回,新法可就。”

    没说完卢升就狠狠瞪了他一眼,憨货!这时还是尽心为张相办事的时候吗!孰轻孰重还拎不清。

    张惇急忙点头,便出去操办。

    话分两头,当张惇等人在后堂秘议之时,陈寅已经大摇大摆的走出府衙,带着王德等人返回了驿馆。

    “快为王司马他们准备厢房,并烧些热水,拿些柳枝来,去去晦气!”

    那些被王真一系招募的衙役,陈寅并没有直接赶走,依然任由他们跟着回来继续看守,毕竟,也要给那群人一点念想不是。

    虽陈寅等人身份是嫌犯,但此时衙役们不敢违抗,乖乖照办。

    将其他弟兄送进厢房,几日来虽没吃什么苦,但在狱里蹲着,谁精神能好。也不客气,和陈寅简单话别后,纷纷回房休息。

    陈寅正欲返回去找王德,却有一驿卒小心地来找他,称有人要见他。

    并不意外,跟着驿卒来到一间厢房,刚进来一个身影就迎面扑来,没等陈寅出手,那身影急声道:“军候为何不按计划行事!”

    果然是乔装打扮的楚乔。

    心里嗤笑一声,面上无奈地叹道:“楚兄莫急,哎,事发突然,无奈之举。”

    “有何无奈?我等已和军候说过,已安排好人手,定当堂将供词推翻,并有把握反戈一击,让他们反受其害。可军候却在时机未到之时发难,将我们暗桩暴露出来,打乱了一切计划!”

    耸耸肩,陈寅接着叹道:“楚兄不在现场,却不知道那两个审讯的廷尉府官员实在是嚣张跋扈,未审便是要大刑伺候。”

    “诸位都不过被诏书问责,若是主审用刑,我们便可告他们严刑逼供,这不是更好拿住话柄吗?”楚乔寒声道。

    “楚兄!”陈寅却脸色一变,怒声道:“你将陈寅看做何人!?”

    楚乔顿时一愣。

    陈寅亦寒声道:“陈某一介武夫,考虑事情没有你们读书人那么周全。但某能在大晋千万将士里立身,靠的就是护左右弟兄周全!你让某眼睁睁看着自己弟兄在眼前受刑,便是死也不行!这不单单是陈寅一人之荣耀,更是我祖父带兵以来,立下的家训!楚兄若是认为不对,可将一切告知我叔父,若是他也反对,陈寅甘愿受罚!”

    一番斩钉截铁的严词厉句,让楚乔无言应对。

    陈寅不再理会他,劲直走到桌前拿起来茶壶倒了一杯冷茶,润了润喉咙。

    瞥着楚乔阴沉的脸色,陈寅心里冷笑一声。

    他信不过王真他们,不代表他转头毫无保留地信起了陈宾。

    尤其是他们那个所谓的计划。

    哼,一切都让我陈寅在前头冲着,当陈某吃的亏还不够吗?一口将茶水喝光,陈寅暗忖着。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下雨了?

    陈寅目光幽幽的望着外面。

    呵,那就下吧,下得再大些,越大越好,此时,便是急需一场暴雨。

    更猛烈一些的暴雨!

    转眼看着楚乔的身影。

    看你们谁,能在雨停后,依然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