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之NPC奇闻录
字体: 16 + -

第四十四章 风起

    晚风徐徐,陈寅惬意地从府衙出来。

    捷报连连,林立张惇两人突然提议寻一家酒肆慰劳一番,两人是王真左膀右臂,陈寅当然不能拒绝。

    派人禀报前院的王真,他很矜持的告诫大家乱事未尽不能马虎,但却没明词拒绝,陈寅三人自然心领神会。

    林立、张惇和陈寅打个眼色,三人先行出发,待寻得去处再叫人来请。

    这几日皆宿在府衙,衣物也带了过来,此时设宴,自然不能军服出行,换好便装陈寅便和张林二人直接往云客居而去。

    走进云客居,从正门进去,可从迎客堂看到后面有条长长的主廊,约有百步,两旁是两层高的厢楼,主廊檐下,围绕南北天井,都有饮酒的小阁子,每处过道、每处阁子,都挂着晶莹剔透的珠帘绣额,满目琳琅。阁子里,已尽是寻欢作乐的酒客和花枝招展的歌妓。

    陈寅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到没想到云客居不过黄昏已是如此热闹,看样子得另寻别处了。

    “哎哟,这不是张大人、林大人吗?可有日子没见了,让小人好生挂念。”这时却有一人一出溜从拐角里冒了出来,在张林二人跟前谄媚作揖。

    “呵呵,侯三你小子都是眼尖,我们才进来就让你小子瞧见了。”张惇对着作揖的侯三笑骂道:“你小子从我贼曹府干好好的跑这当个跑堂,真是可惜了你这眼招子。”

    侯三讨好的连连摆手,嬉笑的说:“张大人说笑了,小人什么秉性大人还不知道嘛,这细胳膊细腿的可抓不了几个贼,得亏大人推荐小人来这云客居,这不,虽然不在贼曹府了,搁这也能伺候几位大人不是。”

    “油腔滑调。”张惇又笑骂一声,然后转头对陈寅说道:“这小子叫侯三,人如其名,早年在我贼曹府就会偷奸耍滑,气得我也顾不上和他父亲多年交情,把他赶到了这。没想到这油腔滑调的德性还变本加厉了。”而后又向侯三介绍陈寅:“这是天羽军军候陈寅,你小子应该也听过我们陈军侯大名了。”

    “啊,竟是破锦帆贼,杀方一鸣的陈军侯,小人真是眼拙,也是,能和张大人、林大人这样的人物在一块,也是非凡了得之人,是小人不是,给陈军侯请安了。”侯三肢体语言夸张但不惹人反感的忙给陈寅作揖唱礼。

    听张惇这样说,陈寅不由好奇的打量着这侯三。

    倒是个精明伶俐的样,虽张惇笑他是个跑堂,但从这人身上的打扮来看,应是云客居的一个管事。这云客居在东阳城可是数一数二的酒肆藩楼,用日进斗金来说也不为过,能在这混个管事,这侯三也算过得不错,只是没想到原是贼曹府的人。

    但张惇话里更深的意思陈寅也听明白了,这侯三是他安排进这云客居,且是他亲信之人。暗笑一声,并不意外,像张惇这类郡府大员,没几个给他捞点好处的人是不可能的,云客居做那么大的买卖,专管城内盗贼缉捕的张惇,自然是他们巴结的对象。

    意外的是张惇告诉自己,显然已是不将陈寅当外人了。

    心里想着,面上也不动声色,陈寅淡笑的说道。“原来也是张大人门下,那便是自己人了,侯兄不必多礼。陈某今日请两位大人过来,却不知可还有阁子?”

    “哎哟,陈军侯折煞小人了,当不起,当不起。陈军侯唤小人侯三这贱名就是了。”侯三一副紧张的摆手,连连请罪。

    张惇没好气的打断他:“给我们开个阁子,别再呱噪。”

    “是是,小人这就带三位大人上楼,请。”

    说着,侯三殷勤领着陈寅三人走过主廊,一路不时有人和张惇、林立施礼寒暄,两人也停下和人交谈。

    但陈寅奇怪的发现,虽然很多人和张林二人说话都很客气,但总有着几分疏离感,也不知是不是陈寅错觉。

    等来到侯三安排好的阁子,酒菜竟然都已上得差不多了。

    看到陈寅有些诧异,侯三媚笑着说道:“刚三位大人进门,小人便让下人按张大人喜好准备了一些,却不知道陈军侯有什么别的要求,小人定为军候安排。”

    “陈寅吃酒倒是随意,还是问问张大人、林大人还需要些别的什么吧。”瞄了一眼,皆是品相不凡的菜肴,陈寅也就不再多说了。

    倒是林立看了之后,对张惇笑道:“博涛你将这侯三教得倒是不错。”

    “我可没教,这小子本就是个滑头的猴子。”张惇轻笑一声,又对侯三道:“你再弄些莲叶羹、豆腐皮包子和鸡髓笋之类的来。”听他说的几样清淡的菜式,陈寅才想到桌上菜肴有些油腻,口味偏淡的王真不一定喜欢。

    那侯三竟也是恍然的连忙点头,张惇又给了他一个眼神,侯三急忙下去张罗。

    “来来,子美,我们入席吧。”想来也是让侯三叫人去请王真了,三人也不可能光站着等,便坐了过去。

    “王公稍后便至,呵,大家都不是外人,也不必诸多客套,就先开席吧。子美,这杯酒让张某敬你,若非你出此妙计,且对天人统领有方,这匪患不知何时能平。”记得初见这张惇对自己心存戒备陈寅也感受得出。也是,毕竟比起王真,陈宾才是陈寅的血脉亲叔,他们这些和陈宾闹得不可开交的人对陈寅百分百信任才怪。但显然这几天因陈寅的部署,捷报连连,是获得他们认可了,张惇脸上的笑容不再是以前带有三分刻意的样子。

    “张大人太过奖了,陈寅是侥幸有天人部曲,再说,若非当初诸位扶持,这天人曲营军候之位也落不到陈寅头上,说起来还是诸位高瞻远瞩。”

    听陈寅这么说,张林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心里皆在想确实如此,但陈寅不知道的是,当初他们推荐陈寅,更深的目的如今已经不能再提了。

    也算歪打正着了,两人同时想着。

    林立笑道:“也是子美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呀,你可不知,当听说你勇斗锦帆贼的时候,王公可是感慨万千,拉着我俩泣言子美复起,陈公九泉之下无憾已。”

    陈寅面色微凄,心里知道这两人只是刻意拉近大家的关系,但听他们提起父亲,犹是难受。

    张惇见此,怪罪的瞪了林立一眼,接口笑道:“如今子美立此大功,已是王公得力干将,我们亦是王公麾下,将来定要相互扶持,为王公排忧解难,安靖东阳,方不负王公厚爱呀。”

    陈寅收敛心绪,忙客套道:“陈寅初至东阳,为人愚钝,两位大人乃东阳大贤,名士雅吏之楷模,陈寅要在东阳府行走,还得仰仗两位大人多多提携。”

    “呵呵,子美过谦了,你既是王公高徒,也是陈功曹子侄,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哪里需要我们两个在东阳手脚都不知往哪放的人提携哟,呵呵。”林立突然很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林大人何出此言呀?”陈寅一时弄不清这人说这话什么意思,连忙一脸惭愧的道:“两位大人见笑了,实不相瞒,陈寅虽在东阳,却极少与郡府走动,时刻害怕着行差踏错让两位长辈失望。如今得遇两位大人,诚心期盼两位大人多加指点,林大人莫不是嫌陈寅轻佻,不愿赐教吗?”

    “子美误会了,事到如今,怎么可能还有人小瞧子美,实在是我俩在东阳已是过街老鼠,别说提携,恐怕日后子美也会对我们避之不及呀。”

    陈寅这下是真的有些好奇了,诧异道:“王大人这话陈寅就更不明白了,我观两位雅望非凡,士绅无不敬仰,怎的如此贬低自己?”

    “哈哈,子美当真是有所不知啊。”林立高笑一声,神情有些强自洒脱的说道:“子美莫不是见刚才我俩所过之处,皆有人问安洽谈,便以为我们真是如表面般风光?”

    “额,莫非另有隐情?”听林立竟是自己说出陈寅刚才有的疑惑,让他不禁更加好奇。

    “呵呵,若是我告诉子美,我们阁子底下的人,恨不得饮我血、食我肉、剥我皮、抽我筋、锉我骨、扬我灰,子美可信?”

    张惇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出这番话,真的是让陈寅吃了一惊,“张大人。。。”

    “呵呵,子美可知‘新法’?”张惇笑了一声,又突然沉声说道。

    点点头,陈寅道:“略知一二。”

    “那你可知这天下士绅如何看待新法?”张惇又问。

    陈寅沉默了,最符合士绅对新法的看法,陈寅早从陈宾那里听说过了,而后他自己也调查了一番。

    所谓新法条条款款数十项,归根究底,不过是将士绅豪强从百姓身上盘剥的好处,转到朝廷之中。

    但这番举动,能得底下那些拿着民脂民膏前来寻欢作乐的士绅官吏欢心,那才有鬼了。

    “王公与我等,皆认同只有新法才能强国富民!”兜转了半天,张惇终于是提到了要点,看着陈寅沉默不语的样子,他和林立相视一眼,张惇叹道:“世人皆言张相被人蛊惑,坏祖宗之法。却不知如今我大晋已是疾患入骨,北方战事连连,各地灾患频频,各路匪患略禁不绝,处处要钱,却处处缺钱。而仅靠‘祖宗之法’弄不来军费,弄不来救灾扶困的钱粮,不靠开源节流的新法,如何能解生民苦楚、朝廷安危!?”

    边深有感触的倾听,边和两人一样,夹起云客居特色的黄鲤千须就无比醇香的绍兴佳酿,陈寅努力学着他们悲天悯人的表情,叹道:“惭愧啊,陈寅对国计民生知之甚少,却不想我大晋已是如此艰难。”

    “子美无须自责,你常年任职军中,对外界不了解实属正常。”林立安慰一声,又怒视外边,低骂道:“真正该自惭形秽的,是那些明知时局糜烂,朝廷无以为继,也吝一分一毫,不肯为朝廷分忧,甚至背后拖后腿的那些狗贼们!”

    陈寅抿抿嘴,不知该怎么接口,只能也露出愤慨的样子,心里却暗忖着两人和自己说这些到底是何目的。

    “俗事何必在这时再提,今日是为平定匪患庆贺,子浩何必说这些扰了大家的酒兴。”张惇看着陈寅一连串滴水不漏的反应,也不知他是如何觉得的,开口叫着林立的字,试图停下这个话题。

    林立却轻抿口酒,笑道:“子美也非外人,再者就日后一齐为王公效命,有些事才不得不与子美明说。”

    见两人神神叨叨的,陈寅也笑着说道:“林大人说得对,如今陈寅归于三位大人管辖,便是三位部曲,若两位大人信得过陈寅,大家不妨坦诚相对,当然,若是两位大人嫌陈寅年少轻佻,陈寅也能理解。”

    陈寅都这么说了,张惇便不再多言,林立显得很高兴的说道:“你看,我就知子美非凡夫俗子,深明大义。如今时局复杂,我等即为王公部曲,自当为新法、为王公保驾护持,不让宵小之辈阻碍新法实施,对吧子美?”

    “朝廷律令,陈寅世食俸禄,自当鞠躬尽瘁。”陈寅也诚恳的附和。

    张惇才笑了起来,“好吧,是张某太过拘泥了。即是如此,子美你也不必再一口一个大人,我和子浩痴长你几岁,若是不嫌弃,我们便以兄弟相称。”

    “是,张兄,林兄。”陈寅从善如流,施礼说道。张惇和林立喜悦的也是还礼。

    暗出口气,暗道真是疲累,但陈寅也不敢放松,军中尚有各种虚事,何况官场。

    但陈寅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若张惇和林立所说不假,王真和陈宾的争斗可不仅仅是两人性格不合的小事了,而是关乎朝廷大事啊。

    日后。。。真的要跟着王真走下去?

    但是,从厢军升府军到后来一系列事情,陈寅已经是明摆着投靠了王真,能回头吗?再者,回头去跟谁?去跟对天人抱有敌意的陈宾吗?怎么可能!

    但是自古以来,何曾见变法有过好下场?

    陈寅心里长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家家连绵的灯火,像一条金龙伏地盘旋,却又更像一条火龙堕入凡尘,挣扎着欲飞却无力。

    刚想起火龙,陈寅眉头皱了起来,这火龙,是不是太亮了点?

    “嗯?子美怎么了?”张惇看到陈寅的神色,奇怪的问道。

    陈寅指着窗外,对二人道:“两位兄长,外面是不是除了什么事?感觉灯火太亮了些。”

    “大人!大人!”没等两人往外看,侯三却连滚带爬的嚎叫着朝他们而来。

    “侯三,你这是。。。”张惇皱眉的刚要询问,侯三滚爬进来,喊出一声,让陈寅三人顿时如晴天霹雳,震立当场。。

    “王公。。。王公遇刺身亡了!”侯三惨叫着。

    *****************

    夜空已是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东阳城中,骚乱首先从东阳大狱随着越刮越大的风,蔓延开来。

    由于东阳南北两面的战事都在吃紧,原本驻于东阳城的南北营被抽调北上,而东营厢军大部此时也已经拔营南下,和以天羽军为主的清匪队伍一起围剿一窝蜂山贼。

    城内只剩一些城卫兵及公衙衙役巡捕。

    厢军并不专门负责江宁驻防,但由于它在,原本东阳一地需要在治安上操的心思就少许多,至少在应付匪人进城这类几十年一遇的事情上并不费心。但他们此时已然离开,一直相对太平的东阳在这方面的防御力量,就变得陡然空虚起来。

    负责冲击大狱劫囚犯的这边,数十精锐同时潜入时,在大狱外围受到的抵抗微乎其微。一来因为此时东阳大狱的狱卒并无太多应付这类突袭的经验,二来这次前来的也都是五龙山上的精锐,大狱这边参与的头目便有四人。

    这四人领着手下精锐一路杀入,就算狱卒中有些好手,猝不及防之下,也经不起这样的突击。再加上这些贼寇有些本是狱中常客,对狱中之事也都清楚,众人一番袭杀转眼间便冲入大狱之内。

    “爷爷乃五龙山一窝蜂张子奎!有胆识的就拿起武器杀了这些狗贼,便是我五龙山的人!”一个手持板斧的头目高声报着名号,身边的山贼捡起杀死的狱卒的武器,丢进牢房里。

    “张四哥!我是廖虎,我们在这!”大牢深处,曾经被俘获的一窝蜂山贼们高叫着。

    “好弟兄!我们来救你们了!老五、子明在哪!?”

    “四哥,五哥和子明在最里面!快点!他们要先杀囚!”

    “啊?哇呀呀!滚开!里面的杂碎,你们谁敢动手,老子要你全家不得好死!听到了吗!不得好死!!”张子奎怒发冲冠,手中斧头如巨浪侵袭,一路压出一片尸山血海!那本欲动手的狱卒们顿时被骇得不敢动弹。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我等是为好汉松绑!”转眼张子奎便杀到跟前,狱卒们哐当丢下兵刃,跪地求饶。

    见及时赶上,张子奎松了口气,但当看到被铁钩穿过琵琶骨,身上满是干涸的血迹,显然就快要油尽灯枯的周金刚和方子明,张子奎怒嚎一声,板斧瞬间将狱卒脑袋连排削掉。

    “老五!子明!天杀的狗官,你们通通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