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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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第十一章←

李疆确实本这血腥的场面深深震惊,一张老脸,面沉如水。秦舒却假作没有看见,快步走到李疆面前,单膝跪地道:“微臣拜见陛下,请恕微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严铿、蒋邯以及周围的士兵,黑压压地跪倒大片,只有较场上演武的士兵,对李疆视如不见,继续杀的天昏地暗。

李疆是马上天子,曾经征战四方,也算是见惯了血腥和死亡。但却从来没见到过同是大充士兵,却杀得如此激烈,堪比战场之上。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李疆的每一处神经,强忍住心中的怒火,道:“秦校尉操练的方法,果然别具心裁。”顿了顿,又道:“既然朕来了,今天的操练就到此为止吧。”

“微臣尊旨。”秦舒答应之后,起身喝道:“停。”这一声蕴涵内劲,声及四野。场上众人顿时觉得脑际清明,齐齐住手,向着秦舒忘来。秦舒微微一笑,道:“辛苦诸位了,今日操练到此为止。”众人眼中都是一片茫然,听到这话之后,既不惊讶,更无欢喜之色,反而大多人都脱力地跌坐在地上。等候在旁边的士兵,早跑了过去,一人搀扶一个,很快就将较场上的人全部扶了下去。

“今天受伤的人有多少?”李疆每天只是看萧刚上报的数字,倒还不觉得这样,但亲自看到这样的场面,不禁有些心惊肉战。

“尚未统计。”严铿不等秦舒回答,便抢先道:“不过微臣粗略估计,重伤的不在二十人以下。而且,而且还有四五人当场毙命。”

“什么?”李疆更是动容,转问秦舒道:“你不是说不会死人吗?”然后又对着身后的萧刚道:“你每日上报给朕的奏折中,也没有提过死人。若不是朕亲自来,还要瞒朕到什么时候?”

秦舒、萧刚二人见皇帝动怒,都伏地请罪。萧刚更辩解道:“臣下每日所得消息,并无士兵死亡。微臣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陛下。”

严铿便急忙解释道:“陛下,前些日子军中确实只有人受伤,而无人死亡。只是今日交战不同往日,才有士兵当场死亡。”

“这却是为何?”李疆看了看秦舒,道:“秦校尉对此可有解释?”

“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秦舒没来由的两句话,让李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舒正色答道:“微臣训练之初,士兵手持兵刃,互相之间不敢动手。可是现在,陛下也看到了,不禁刀枪相向,而且舍死忘死。可见微臣训练这些日子,还是颇有成效的。”

“成效?”李疆不气反笑,道:“你的意思是,朕还该嘉奖你才对?”

“微臣不图奖赏。”秦舒跪直身子,又道:“在臣练兵之前,就对陛下说过。我大充禁军,与鲜卑天狼营相比,唯一欠缺的只是战场上那股子狠劲、血性。微臣无能,不能在战力装备上,为禁军改进,只能凭借着这样的训练方式,激发禁军男儿的血性。微臣知道,这样的训练,肯定会受人诟病。但微臣图的既不是陛下的赏赐,更不是禁军将士的爱戴,而是想为我大充训练出一支真正悍不畏死的铁军。并让这支铁军横扫塞外,荡平鲜卑。”

看到禁军将士有如此伤亡,李疆心里确实相当气愤。但秦舒的这几句话,又着实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神色之间,又大为缓解。

“陛下,微臣不敢苟同秦校尉的看法。”严铿突然出声,道:“禁军将士都是各地驻军中遴选出来的精锐,可是秦校尉训练不足一月,全营一千将士,便有重伤百余人,其余轻伤则不计其数。严家自从太祖皇帝时起,便世代为将。微臣深知为将者,若是不能体恤士卒,战场之上又如何能让将士用命?秦校尉如此草芥士兵性命,微臣担心让禁军将士心寒。”

“秦校尉,你怎么说?”李疆又向秦舒问道。

秦舒慨然答道:“严校尉有此意,微臣并没有什么可说。不过微臣只知道,若按照以往练兵的方法,士兵非但没有经历过死亡,而且根本没有闻过血腥味。为将者驱使这样的军队上战场,身死敌手,微臣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士兵的真正爱护。”

“狡辩。”严铿不服气地喊道。

秦舒却并不理他,而是对着李疆道:“陛下,微臣记得在练兵之始,陛下曾恩准微臣以半年为限。可如此未及一月,陛下就想反悔了么?”

“大胆。”,“放肆。”萧刚、严铿两人同时喝了出来。只有蒋邯跪在后面,小心地扯着秦舒的衣甲,希望他能够适可而止。

李疆的目光在秦舒、严铿身上打了几转,最终还是道:“好,既然朕已经答应过。君无戏言,半年之内,朕绝不再踏入此营半步。秦舒。”

秦舒急忙道:“微臣在。”

李疆低叹一声,语重心长地道:“你是个聪明人,当知凡事过犹不及。禁军以前的操练,固然诸多弊病,但似你这般训练下来,禁军三万,还能余下多少?不等与鲜卑开战,到先死伤大半在自己人手中,岂不让慕容胜笑掉大牙?”

“兵在精而不在多。”秦舒立刻答道:“微臣训练出来的士兵,虽然说不上以一敌百。但微臣绝对相信,他若能在较场上杀伤一名袍泽,便能在战场上杀两个敌人。”

“好。”李疆点了点头,道:“用人不疑,朕就将练兵之事全权委托与你。半年期到,不论你营中还剩多少士兵,朕都会命萧将军带一千禁军与你对战。若是能胜,朕便大大的奖你;若是输了,哼、哼,朕也把丑话说在前面。朕就要用你这条命,去祭慰那些因你操练而丧生的士兵。”

“微臣明白。”秦舒面无表情地答道:“若是侥幸能胜,微臣所得赏赐,愿全分与死伤的士兵,以作安抚体恤之资。”

“难得你有这份心。”李疆终于展颜,露出一丝笑容,然后转对林甫道:“去告诉永宁,到辕门等朕。朕既然不再巡视军务,她也就只好等下次再来观看操练了。”

“老奴这就去。”林甫急忙转身离开。

秦舒这才知道永宁公主也来了营中,只是不知为何没来较场。李疆见众人都有些疑惑,乃笑道:“朕先去孝陵看了永宁。她听说朕要来看秦校操练士兵,便也请求同来。朕深知练兵之事,可能有女儿家不便观看之处,便让她去秦校尉的帐中等候。还好没有直接带她过来,否则看到这满地的血腥,也不知她是否能承受的了。”

“啊,去了微臣帐中?”秦舒大吃一惊,冲口而出。

“有什么不对吗?”李疆见秦舒如此紧张,便又问道:“莫非秦校尉帐中有什么不便?”

秦舒苦笑一声,道:“微臣帐中有名重伤的士兵。”

李疆更是不解地道:“重伤的士兵,你们不是都送回城中医治吗?怎么还留在你的帐内?”

“这个士兵有些不一样。”秦舒便道:“若非有他,今日的操练未必能有如此激烈。”

“哦?”李疆顿时来了些兴趣,道:“那你送朕出营,随便再给朕讲讲这名士兵有何不一样。”

→第十一章←(下)

从较场去辕门的路上,秦舒简单地把杨清的事情向李疆讲述了一次。李疆听的是脸色数次变化,从最开始对士兵私下斗殴的恼怒,到最后对杨清死战不退的骨气倒颇有几分欣赏。转对严铿道:“那杨清虽然有罪,但自卫杀人,罪不及死。又有这等身手和骨气,饶他一命到战场上去多杀几个鲜卑人也好。”显然是对他一心想至杨清于死地的事情,很有些不赞成。

严铿听皇帝的语气中,隐隐有责备之意,却又不敢分辨,只好唯唯应诺。只不过看秦舒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敌意。秦舒看在眼里,虽不畏惧,但也不愿与之结仇大深,乃对李疆道:“严校尉尽忠职守,执法深严,微臣也敬重得很。昨晚最后,严校尉也为杨清的血气所动,手下留情,否则以严校尉的身手,又怎会重伤他而不死?”

李疆不置可否,又问道:“不知杨清的伤势如何?朕本想赏赐他,但毕竟他失手杀人在先,朕若是重赏了他,难免让禁军其他将士寒心。等他伤好了之后,秦校尉,你告诉他,朕已经记下他的名字了。以后若了能杀敌立功,朕绝不吝惜厚赏。”

“微臣记住了。”秦舒想了想,还是道:“不过杨清的伤势颇重,大概是不能复原了。就算能医好,恐怕也不能再留在军中。”

“真的?”李疆十分惋惜地道:“如果真是这样,倒是禁军的损失啊。”

“谁说他不能恢复如初,不能再留在禁军了?”一个娇而不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秦舒转头看去,就见永宁公主和叶灵携手而来,说话的自然是叶灵无疑。听说公主殿下来到军营,秦舒原就觉得有些奇怪,等看到叶灵的时候,更是觉得有些惊讶。两人目光刚一接触,便都各自转开。秦舒只觉对方的目光内,似乎确实有些别的什么东西,不由心中暗暗吃惊。回想起芹儿说的话,更是背心发凉。这个女骇,可不是他能招惹的。正想间,又见傅羽跟在永宁公主身后,向他点头致意,秦舒也急忙还了一下,并且迅速将刚才的杂念从脑海中挥去。

三人一起走到皇帝身前行礼。起身之后,李疆便问道:“灵儿,听你刚才的语气,似乎对杨清的伤势很有把握。朕几乎忘了,武陵侯的医术,可谓天下无双。虎父无犬女,你的医术想来也是相当的厉害。”

“多谢陛下夸赞。”叶灵急忙答道:“家父医术高妙,小女子又岂能及他之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