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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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多谢殿下。”秦舒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却又道:“虽然现在太子疯癫,齐王被赐死,但殿下还是不能放松警惕。需知诸皇子之中,还有不少人也眼红着东宫那张宝座。”

李昌沉吟片刻,尝试着问道:“你指的是老五?”秦舒心中也暗暗吃惊,皇五子晋王李茂平日喜好酒色,以此掩饰心中大志,深藏不露,却没有想到李昌还是能一语中的,可见李昌也确实有几分识人之能。当下接口道:“殿下英明。晋王虽然表面上不露痕迹,但在这次的事情中,却也暗中做了不少手脚。殿下当日回来,不是说第一个请求废除太子之位的,乃是楚国公关彝么?他可是晋王妃的亲兄长。”

李昌点了点头,道:“当时孤便觉得有些不对,但心思全在老二身上,没有想过老五。”说着便又冷笑几声,道:“不仅是孤。看那满殿文武,包括父皇和母后,只怕都以为关彝身后指使是老二,谁会想到平日醉生梦死的老五,也插了一脚?”

秦舒点头道:“这就是晋王高明的地方。这些年就算如王爷一般明哲保身,但在太子与齐王的心中,对殿下多少还是有些提防。而对于晋王,谁又想到过他会起来争夺太子之位?太子原本就在风口浪尖,而齐王又处处锋芒毕露,都容易对付。晋王深藏不露,反而是殿下最大的敌人。更何况齐王之死,多少与殿下有关,原本如秦王、梁王等与齐王关系密切的皇子,怕也再难对殿下有好感。在众皇子之中,殿下的敌人还很多,一切都要小心。”

“孤明白。”李昌突然又对秦舒抱拳一礼,道:“多谢子逸提醒。”秦舒急忙上前搀扶,道:“殿下真是折杀属下。”两人这一拜一扶之间,似乎已经忘记了不久前发生的不愉快,只是两个人的心中都更加的暗暗堤防对方。

→第一章←

天佑二十八年十一月,本来该是在迎接春正的喜庆中度过,但大充王朝却正值多事之秋。皇帝北征鲜卑惨败而归,监国太子在京城谋反。虽然经过证实,此次谋反乃是丞相马杲为主谋,但太子因为刺激过度,神智不清,再难复原。而倍受皇帝器重的次子齐王李吉,也因为阴谋诬陷太子,以及其他几项罪名,被皇帝赐死。连失二子,皇后重病不起,药石无效。而皇帝李疆本人,也连续罢朝数日,据说也是因为悲伤过度,身染微恙。

皇帝心情不好,百官自然也就战战兢兢,不敢放肆。继而整个京师的欢乐场所也都失去了往日的繁华,再加上一场阴雨,更搅得人心情烦躁。燕国公傅俭的灵堂已经撤了,北征成了往事,更成了文武百官最忌讳提起的事。所以傅老国公的死也渐渐被人淡忘了,只有傅羽还穿着一身孝服,在院子里苦练剑术。

“啪、啪、啪……”传来几声清脆地掌声,有个清朗的声音道:“贤弟的武艺越发精湛了。”

傅羽立刻停下身形,道:“是大哥回来了?”果然就见秦舒走了进来,身上还有些湿漉漉的,明显刚从外面回来。便又问道:“大哥是从楚王府回来?”

“不是。”秦舒摇了摇头,道:“这几日朝中没有什么大事,殿下特意给了为兄两天的闲暇。刚才为兄去找了处宅子,还算清静,准备今天就搬过去。”

傅羽惊讶地问道:“大哥要搬出去?怎么事先也不跟小弟商量一下?莫非是嫌小弟这些日子照顾不周么?”

秦舒微微笑道:“贤弟不是说要请求陛下让你回幽州任职吗?为兄当然要早做准备,去找个安身之处。至于这些日子对为兄的照顾,为兄又岂敢忘记?你我兄弟一场,贤弟刚才那样说,岂不是太见外了?”说完以后,又有些奇怪地问道:“贤弟就要回幽州了,怎么不见收拾行装,反而在这里练剑?”

提起返回幽州的事情,傅羽的脸色顿时变得不高兴,抱怨着道:“小弟今日入宫面见陛下,再三恳求此事。陛下却怎么也不肯让小弟返回幽州,而且还留小弟在禁军中任职,短时间内小弟怕是回不去了。”

秦舒见他很是失望,便上前拍着肩膀宽慰道:“陛下这样做,也是爱惜贤弟。如今朝廷与鲜卑议和休战,贤弟回到边关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还不如就在京城,常伴陛下左右,既得清闲,又方便日后升迁。”

“这些都是借口而已。”傅羽忿忿地道:“我知道陛下是不信任我。怕我为了报仇,不顾两国休战约定,擅自与鲜卑作战。”

秦舒很想说,皇帝更怕你们傅氏一门在幽州势大,才将你这个少国公留在京城。只不过这话不能说出口罢了。

傅羽见秦舒不语,以为他不愿意听自己抱怨,便笑着道:“留就留吧,反正回了幽州也不能去打鲜卑。倒还不如留在这里,眼不见,心不烦。而且小弟不回去的话,大哥也不用搬出去住了。”

“可是我也不能总是打搅贤弟啊。”秦舒又解释道:“你我虽是兄弟,但这里毕竟是燕国公别居。为兄一介草民,久住在此,也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傅羽见他不肯,便装作不悦地道:“兄长什么时候也跟那些俗人一般见识,什么燕国公,什么草民。你我兄弟相交,哪里需要顾及这么多的身份?再说兄长现在不是深得楚王千岁赏识么?不久之后,必然能飞黄腾达,到时候你不要嫌弃小弟才是。”

这些日子秦舒和傅羽住在一起,也逐渐对这个热血耿直的青年有了好感。若说最开始还有几分利用的因素在里面,现在秦舒已经成功地接近楚王,并且站稳了脚跟,利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可以的话,秦舒也很愿意珍惜这个兄弟。

“贤弟又见外了。”秦舒虽然觉得住在傅羽这里很舒心,但他现在要时常出入楚王府,再留在燕国公别居确实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便又解释道:“贤弟也知道,为兄在楚王殿下府上效力。若是还住在贤弟这里,难免让别人以为楚王殿下与令叔父燕国公有很深的来往。这样不仅对楚王殿下不利,便是对令叔父也很有些不必要的影响。”

傅羽生性耿直,哪里考虑得到秦舒那么多?现在听秦舒讲解清楚,才有些明白过来。太子被废,神志不清;齐王又被陛下赐死。此时的楚王已经再不是半年前的清闲王爷,而是群臣百官眼中的夺嫡热门。这个时候如果让别人知道傅羽的结义大哥,是在楚王府当差,那极有可能会传出“燕国公攀龙附凤”或者“楚王殿下结交外藩诸侯”的传言。无论是对燕国公傅氏一门,还是对楚王李昌,这样的谣传都是很不利的。

傅羽知道不能再挽留秦舒,只好道:“既然是这样,那小弟还是送送兄长吧。”

秦舒见他语气伤感,不禁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更何况你我兄弟都在洛阳,日后见面的机会很多。贤弟何必作此儿女姿态?为兄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不过几件换洗衣服而已。哪里还需要贤弟亲自相送?”

“兄长说的是。”傅羽原本也是个豁达少年,听秦舒这样说,便将刚才的阴翳一扫而去,朗声道:“那小弟现在就去准备酒菜,总还是要给兄长饯行吧?”说完不等秦舒回答,便忙着下去张罗。

虽然燕国公别居简陋,仆役也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军。但这毕竟是公侯之家,傅羽吩咐下去之后,很快就有人将美酒佳肴送了过来。当然,这也算是别居里难得一次的奢侈。恰好院中梅花盛开,秦舒与傅羽便在院中凉亭内,赏梅煮酒,畅论天下之事。

两人边饮边谈,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一阵寒风吹过,竟带了几片雪花打进亭内。“下雪了。”傅羽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伸手在亭外接了几片小小的雪花,道:“洛阳的雪好小,幽州现在早就应该是白茫茫的一片了。”顿了顿,却突然颇有兴致地道:“大哥,后汉三国时,曾有青梅煮酒论英雄的典故。今日你我兄弟二人,赏梅观雪煮酒,何不也来论一论心中的英雄人物?”

“英雄?”秦舒将这个名词低声念了一遍,忽而笑道:“只怕为兄心中的英雄与贤弟想的有大大的不同。”

“是吗?”傅羽有些不相信地道:“大哥觉得是英雄的人物,小弟又怎么会觉得不是呢?小弟先说一个。”说着傅羽便站起身来,高声道:“布衣一亭长,手提三尺剑。斩蛇举义旗,西向入咸阳。与民约三章,得封汉中王。将军使韩信,谋士用张良。内政嘱萧何,奇计问陈平。屡败又屡战,逼死楚霸王。高祖成帝业,开汉四百年。大哥,前汉高祖皇帝,可算得上是英雄?”

秦舒微微一笑,道:“在贤弟心中,能成帝业者,方是英雄么?如此说来,只有后汉光武皇帝,蜀汉昭烈皇帝,以及本朝太祖皇帝才算是英雄了?”

“那是当然。”傅羽点头道:“小弟自幼读本朝《太祖本纪》,就十分仰慕太祖皇帝。只恨小弟迟生了几十年,否则能在太祖皇帝麾下,征战天下,伐魏征吴,岂非人生第一快事?”

“何以成败论英雄?”秦舒低吟一句,然后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太祖本纪》为兄也读过,上面对太祖生平讲述极为简略。太祖一生用兵,鲜有败绩。但贤弟可知太祖南征之际,险些困死南中?”

“哦?”傅羽大感意外,摇头道:“这个小弟却从未听说。”

秦舒浅饮一口,复道:“三国乱世,英雄辈出。又岂只有太祖皇帝一人?魏武曹操自黄巾起兵,征战数十载,剿灭诸侯无数,夺占半壁江山,难道也算不得英雄?只是天命不佑,赤壁之役,败于周瑜之手,未竟帝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