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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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徐家夜宴

    刘倚玉看到眼前这个离开自己一年半载有余显得有些生分的徐风仪。她心中不了解徐风仪为什么见了自己表现得如些局促不安?心中除了惊诧不解而感到迷惑之外,还有几分无可奈何的苦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江湖经历,让这个曾经深爱自己的人变得如此陌生?

    徐郎,我没忘记你,你却忘了我。你可知我活在思念煎熬中的日子,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子也不好过。刘倚玉的眼眶红了,她无法舍下徐风仪在她家与她相遇而结下的一段难忘的情缘。那个时代的女孩子跟可以随意出门交际应酬的男人不同,女孩子跟男人遇合很难,遇上自己喜欢的男人不容易。女孩子一旦在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身上投入感情后就很难脱身出来。徐风仪在离开到仙游经商的日子,只给刘倚玉两封信,一封是他刚到仙游时寄出,而一封是他回到家乡时寄出,只把谈他路上际遇和与别生意往来的平凡事,不关风情,不说离愁,让刘倚玉感到很郁闷很难受。在度日如年思念与日俱增的情况下。刘倚玉毅然离出走,千里迢迢赶到来寻找徐风仪以慰相思之苦。

    女人追男人,如隔一张纸;男人追女人,如隔一重山。当刘倚玉在徐家吃了徐风仪的闭门羹之后,她的情绪受到很大的刺激。她干巴巴送“货”上门,倒贴给徐风仪,还要遭遇这种冷落,换了谁也受不了。这就是她象受辱一样急吼吼动手打徐风仪的理由。

    两人在比武较量中间,她连续两剑刺在徐风仪手脚。伤在徐风仪身上,痛在她心上。她恼羞成怒而动手打徐风仪,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刘倚玉下手的时候也掌握着分寸,徐风仪只受轻微伤而已。当然徐风仪也手下留情,但徐风仪下手比她重,震断刘倚玉的宝剑,震伤刘倚玉握剑的虎口和手腕,也了她的心。

    现在,刘倚玉以自杀要挟徐风仪,徐风仪也示弱表示愿意接受刘倚玉任何条件。刘倚玉叫徐风仪负责的本意,其实是要求徐风仪答应娶她。尽管刘倚玉性格直爽豪放,平日词来便给,头脑直通嘴巴。但这种要求她还是觉得很难启齿,出于担心被徐风仪拒绝,害怕徐风仪不接受她的好意,不领她的情。刘倚玉蠕动良久,憋了半天,好象承受很大的委屈一样,眼角沁出泪花,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怎么回事?你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说吧!”徐风仪倒不是装糊涂明知故问,他确实是不明白刘倚玉叫他负责的意思是什么?是道嫌?还是赔钱?还是其他什么古灵精怪的要求,他绝没想到刘倚玉会要求他娶她!所以他也希望尽快搞清楚刘倚玉的要求是什么,但愿事情不是坏消息。

    “哦!”刘倚玉点点头,沉吟良久,终于鼓起勇气直视徐风仪的眼晴,嚅嗫道:“你──娶我吧!”刘倚玉说出这句话,脸上呈现出一片彩霞似的红晕,同时深深垂下一向高昂的头颅。

    徐风仪吃了一惊,也憋红了脸庞,手足无措地道:“这个……这个呀,……行吗……,老天,你这是什么话呀?……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作主呀!”徐风仪以为刘倚玉试探他,但刘倚玉脸色凝重,表情十分诚恳,一点也不象开玩笑的意思。

    “你可以娶我吗?”刘倚玉听见徐风仪这样说话,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助的挫折感袭上心头,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语气既有哀求的成分,也有威胁的味道。

    徐风仪忽然抱头蹲在地上,脸上表情十分复杂,有惭愧、自责、懊悔、痛苦和难堪,哭了起来,为难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怕师父不答应,师兄师弟他们为难我……我父亲又不在,谁替我作主呀?”徐风仪心情很乱,他确实是遇上难题了。他想,我到底怎么办?一时冲动,糊里糊涂惹来风/流债。现在,他夹在三个女人之间,不知道心该向着谁,不知道心该舍弃谁?张九妹倒没什么,花得钱就可以打掉;但赵一兰这种脆弱无助的楚楚可怜的女孩子,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他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生来就是保护赵一兰这种可爱又善解人意的温室小花。他甚至觉得赵一兰离开他可能活不下去;而刘倚玉是个比较强势的女孩,一般这种女人不是男人的最好选择对象,徐风仪对刘倚玉是又敬、又爱、又怕,把她当成神圣的不可褒渎的女神。况刘倚玉有个霸道无比的父亲,想到刘云峰不怀善意凶狠嘴脸,徐风仪不寒而栗。徐风仪不是不爱刘倚玉,而是害怕刘云峰粗暴干涉!严师始终是他心中一道永远迈不过去的坎!

    “你念怎么不能自己作主,你是男人呀!你还怕谁,你还看谁的脸色行事?以你现在的身手,还怕师兄师弟他们为难你,他们不服,你就跟他们打过!用拳头叫他们服气。”刘倚玉急了,气得直跺脚。

    徐风仪当然不敢说怕党忠贞这些混蛋,只是托词道:“我怕师父不答应!”如果让刘云峰知道自己买了两个丫头,还搞他的女儿,他肯定要吃苦头。

    “你别管他答不答应,你先答应我!”刘倚玉迫着徐风仪表态。

    “好,我答应你!至于师父同意与否,只能听天由命了。”徐风仪让刘倚玉一时逼紧了,况他心中也爱这个小师妹,就稀里糊涂应承下来。

    刘倚玉高兴的跳了起来,突然使劲抱住徐风仪的手臂,激动地道:“你要娶我,不能反悔哦!”她刚好抓住徐风仪的伤臂,痛得徐风仪哎唷一声叫了起来。

    刘倚玉眼见徐风仪一手血污,衣袖上血迹斑斑,脸上也露几分愧咎。连从自己怀里掏一片手帕递替徐风仪包扎手脚的伤口,同时关切地向徐风仪问道:“我刚才气在上头,下手重了,对不起!痛吗?”

    徐风仪伤口确实很痛,但他不好意思说痛,而是口是心非道:“不痛,一点也不痛!”

    刘倚玉眼见徐风仪如此大度和宽容,她相信自己的眼光,.la [棉花糖]

    看着刘倚玉笑作一团,徐风仪整个人如泄气的皮球,忽然唉声叹气对刘倚玉说:“对,我差点忘记了,我现在很穷,欠别人一大笔债,也没钱娶媳妇呀!”

    “不管事情怎样,你放心吧!我会尽力帮助你。”刘倚玉安慰徐风仪说,她这话也并非敷衍之词,她确有这个打算。她甚至有回家偷点父亲的钱来帮助徐风仪摆脱困境的打算。

    徐风仪认真地对刘倚玉说:“我现在很缺钱,我不是贪财,而是努力赚钱承担责任!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谈情说爱!”徐风仪说这话时,绝望、无奈的表情形于颜色,让刘倚玉看见他这付模样也觉得有点心碎,也感染了他这种无助的悲哀。

    刘倚玉看见徐风仪这付模样,心中也老太不忍,她无法对这件事坐视不管。于是点头道:“我知道我沒有办法拿出钱来给你,但我很乐意帮你,我会尽力而为帮助你,替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呗。明天,我随你出一起出去赚钱行不行?”

    “好,有福同享,有难共当。看来娶你错不了,这天糌晚了,咱们先回家吃饭吧!”

    “今晚我跟你喝醉为止,不醉不散!”刘倚玉眨巴着眼晴笑嘻嘻说,好象向徐风仪暗示什么一样。

    回家其实很短,但被徐风仪与刘倚玉缓慢的脚步拉得如此深邃而漫长。这天夜色很美,夜风轻轻吹动树叶,传来沙沙的响声。

    刘倚玉倚在徐风仪肩头上,明亮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刘倚玉抱着徐风仪手臂,强拉他停下来,静静地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出神。想不到想不到,月光如此皎洁明亮,刚才她还和心上打架较劲,现在却相依相偎拥在一起。此时此刻,月亮高悬在她头顶的,便是那曾被李白举杯相邀,于花间歌咏对饮的月亮么?单是想想,她已然激动得无法言语。这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啊!

    徐风仪低下头,望向怀中女子。只见她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眼睫微微抖动,仿佛有着极大的不安。如白瓷般光洁的脸庞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小巧的唇有着樱桃一样的色泽。而她身上散出的处/子清香蔓延在四周的空气中,跟随着他的呼吸,直沁心脾。

    她的身体如此柔软,他抱着她,只觉得仿若掬着一捧清泉。纯净的,清洌的,透明的,让他情不自禁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似乎担心稍不留神,她就当真会如水一般从指间滑落。这种感觉陌生而不可言喻,很微妙很微妙。

    快到徐家客厅的时候,刘倚玉轻轻靠在徐风仪肩头,她想在厅外多呆一会儿。这可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投入男人怀抱里,虽说走过的路很,但感觉还算奇妙。对她这个做惯了深闺怨姐来说,毕竟还是觉得这种快乐而短暂的时光不可多得。在路上,她倒是看到有的草木也仿佛人间情爱一样,不是她平日里在花园中看到的寻常草木了,而是变成那种连技理的样式,看起来好多树木像是人两手交缠在一起,上面铺着绿萤萤的下面的枝叶手拉手盘缠成一团。那场面,在刘倚玉眼中看来是足够奇妙的了。但似乎对徐风仪来说,这是很寻常的一件事,因为像这样的气氛他并感觉不到,只是经过院子前头的那一段路,他感觉到刘倚玉紧紧控制着他,拉住他,好象怕他逃掉一样。徐风仪知道他们进入大厅,这种微妙的快乐的体验就不能继了。就顺着刘倚玉的意思,在院子中着实逗留了一阵子。这里没有人对他们侧目而视,他们尽可能抓紧时间相依相偎。

    徐家客厅里,两张木桌已经被拼在了一起,上面摆满了一碟碟精致的菜肴,有红有绿,有荤有素,有蒸有炸,有米有面。刘倚玉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蔬,心里暗暗赞叹着,想不到寻常吃的食物竟也能做成这个样子,不要说吃了,单是看着,已经是种极致的视觉享受。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这精致的菜蔬是一个看似傻乎乎的男人徐鹏做出来的。

    “都坐下吧!徐鹏,去拿酒来!”徐风仪说着,也不理会他二娘、三娘,自己先径自坐了下来,然后拉着刘倚玉坐在了他的身边。他二娘和三娘搬来了凳子陪在一旁。徐鹏把一大坛酒放在了桌上,给每人面前都摆了一个大瓷碗,依次倒满了酒。

    徐鹏见大家都拘束地坐在哪里,没有人先动筷作个表率吃饭,便乐呵呵着对刘倚玉道:“来,吃饭,我做的菜难吃,就委屈你先尝尝吧!”

    刘倚玉尴尬地看他一眼,欲言又止。这精致的菜蔬还能让她说什么好呢?糟糕了!徐鹏这货会不会搬弄是非,彻底把她摔东西的糗事说出来吧?

    徐风仪把一切尴尬情形看在眼里,连忙拿起筷子打圆场,夹了一块点心给刘倚玉,说:“那你就先尝尝吧。”又向二娘和三娘道:“你们也一起吃,这刘倚玉姑娘不是外人,她是我授业恩师的女子,也就是小师妹啦!大家就随意吧!”众人闻言,也便都拿起了筷子,但是面对着这样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吃哪一样才好。

    刘倚玉看着自己碟子里的那块小点心,呈圆圆的饼状,看起来雪一般白。她夹起来咬了一口,脆脆的,随之一股清淡的甜味化在口中,再吃一口,似乎还有点冬瓜糖的焦香。

    “这是什么点心?”她向徐鹏问道。

    “这个呀,不好说呀!你既然要问,我只好招了,这叫老婆饼!”徐鹏看着徐风仪挤眉弄眼笑道。“是用蜂蜜和了白面,淋以蜜浆,慢火炙烤而成,吃起来是又甜又脆的!小媳妇儿,上门来了,当然要做老婆饼!不好意思,我又自作主张了。”

    刘倚玉尴尬地点点头,老婆饼,这名字还真粗俗的。不过,老婆饼味道相当棒,她就喜欢吃,一个不够,再吃两个、三个!

    “这个呢,这个是什么?”刘倚玉夹起一块看起来像是烤肉的东西问道。

    “这是烤/乳/猪。是用三个小猪沾了豆粉焙烤而成的。豆粉不但去除了乳/猪的膻味,还可以令肉质更松软。”

    刘倚玉把那肉放进嘴里,嚼了嚼,一脸兴奋地喊道:“好吃!太好吃了!”又转头对徐风仪道:“徐哥,你也尝尝!简直妙不可言啊!”说罢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徐风仪笑道:“这乳/猪我吃腻了,你劝劝二娘和三娘她们吃吧。”

    刘倚玉见徐风仪夹了两块淋了粘稠蜜汁的乳/猪给他二娘和三娘她们吃,便问徐风仪道:“这个,可是徐家惯例么?”看见徐风仪点点头,刘倚玉夹了两块鸡肉徐风仪的二娘和三娘她们吃。徐风仪的二娘跷拇指笑道:“好媳妇,你早点过门吧!”燥的刘倚玉满脸通红。

    徐鹏向刘倚玉招呼说:“你这个试一下吃个狮子头吧!那是用肉末裹着鸡蛋花榨制,再浇以高汤调制的热汁做成的。”

    刘倚玉忍不住尝了一个狮子头,入口即化,先是鲜美的汤汁,然后是清新的蛋花香,而肉的香味则完好地被包裹在最里面,细细品尝,三种味道竟是层次分明的!果然绝好吃的美味佳肴啊!

    “这个菜真好看!我都不忍心吃了!可也有好听的名儿么?”刘倚玉指着一盘鸡蛋蔬菜拼盘问道。这些拼盘菜做成了树林和画船样子,层次分明,惟妙惟肖,汤水的水纹也清晰可见,丝毫也不马虎。树林里还鸟儿哩,看起来根本就是一件制作精良的工艺品。

    “这是代表什么意境呀?”

    “两个黄鹂鸣翠……门泊东吴万里船!杜甫诗意呀!加拼盘入了牛乳,鸡蛋,并蔬菜组合而成,上笼慢火蒸制成。这道蔬菜拼盘味道虽不太好,但是其最吸引人的倒不在尝鲜,反而在赏玩。”徐风仪解释说

    刘倚玉自觉她今天不但开了眼界,也大饱了口福。什么白斩鸡,升平炙,葱醋鸡,西江料,还有凤爪……全都是她前所未见,前所未闻的。每一道菜,无论是用料还是烹调的技法,都极其讲究,并且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味道,令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刘倚玉一边品尝着美味佳肴,一边想,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想办法嫁入徐家来。单这徐鹏的做手艺就够她享受了!思及至此,她放下筷子,举起酒碗,真诚而恭敬地对徐鹏说:“徐大哥,先前在客房时出言不逊多有得罪,还望你念我无知无心,不要和我计较!今日这一桌珍馐美味,算是让我这短视少见的闺中之人开了眼界,只是觉得,徐府真是卧虎藏龙呀!连徐大哥身怀如此精湛的厨艺却隐身于此做伙计,佩服!佩服!我在这一段日子将在徐家住下,所以,请徐大哥多多关照。若是徐大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是刘倚玉能力所及便一定办到。这碗酒,就当作是我向徐大哥敬一杯吧。先干为敬!”说罢,刘倚玉便将酒碗放到嘴边,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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