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死寂：第一关卡
死寂，彻底的死寂。
比利的游戏，以死一般的寂静开场。在倒计时整整过去了三十分钟后，作为游戏主持人的它，才重新开口说话。
而这三十分钟，是娜欧人生至今最漫长的三十分钟。
手脚不能动，嘴巴不能说，眼睛虽然可以四处看，却完全看不懂队友们在想什么。赛特的眉头皱得很紧，咬牙切齿地，明显就是要用力想挣脱咒缚，但显然毫无作用。那个有点可疑的“朱小”则是眼珠乱转，视线到处飘，也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而陆羽全程几乎面无表情，只有眉头微皱，像是已经看穿了这场游戏背后的东西，正在思考对策。注意到娜欧投来的目光，他转过头，向着这边微微笑了笑。
娜欧一惊，下意识地扭过头，感觉心脏跳得厉害。虽然她自己还不愿承认，可是仅仅两局游戏，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多少感觉到了，原来自己正越来越依赖这个总是一副淡定模样，时而发发神经的年轻人。
在遇到陆羽之前，娜欧也自认为是个聪明的人。但是对于此时眼前的这个木偶游戏，她已经看不懂了，只能盲目跟在比利的布局后面追赶。这倒不是她的才智不足以勘破迷局，只是在生存点数清零的压力以及对“红桃”的无意识畏惧，还有木偶比利制作的这一系列诡异氛围所产生的精神压迫感下，娜欧被一步一步拉入恐惧的泥潭，失去了平时那种沉着冷静的思考能力。
不可以尖叫，不可以逃避，这更加让她心里无处释放的恐惧感一再发酵，最终吞没全身。在这种情况下，陆羽的淡定感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对，不止是她，包括有劲无处使的赛特，苦于无法证明自己的朱小，也都多多少少把希望寄托到了陆羽的身上。他们在潜意识里信任着陆羽的安排，相信他的判断一定可以把所有人都安然无事地送回登陆空间。
却不知接下去的游戏中，只有足够自私的人才可以获救。
……
“笃笃笃。”
凤仙来回快步走着，时而停下来不耐烦地跺脚，跺得架子上的灰都在往下掉。
“你再这么跺下去，下面的人想不发现你都难。”旁边奥斯曼冷冷地说。
凤仙气呼呼地蹲下，双手托腮露出无聊的表情：“他们到底想干嘛啊，都半个小时了一动不动，演默剧呢这是！赶紧开始啊！话说这游戏不合理吧，这次的游戏里木偶除了秒杀设定外应该没有能力杀死玩家的啊，只要不开口就能捱到总时间结束！玩什么游戏放什么倒计时，有啥意义啊！”
“如果你所谓的‘开始’是指斗智的话，那已经开始了。”
奥斯曼淡淡地说，“关键在于，过去的这‘三十分钟’，可不止三十分钟。”
他和蹦蹦跳跳的凤仙可不同。虽然奥斯曼从外表上看是一个狂气十足的小青年，但是一旦察觉到战斗开始，他的头脑会比绝大多数人更加冷静，永远都在对形势作出准确的判断。许多对手正是因为他不羁的外表而对他的战斗风格作出了错误的判断，从而在开战前就奠定了自己的败局。
奥斯曼此时还不知道，他正在发挥效果的这项才能，底下的某个人也正在使用着。
绝对时感。
在这方面，奥斯曼比平时的陆羽还要略强一些。陆羽仅仅是感觉到两个时间之间的不同并大致答出比例，奥斯曼却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这个倒计时显示的并不是现实时间，而是被调慢过的。它显示的一秒，大约相当于正常时间的一点零四倍。”
“一点零四倍啊，一分钟六十秒一小时六十分钟……一一得一，一二得二……”凤仙掰着手指算了起来。
奥斯曼叹了一口气，直接说出了答案。
“一秒的这一点差别虽然几乎无法感觉，但是放大到一分钟也有将近两秒半了，放到倒计时上的三小时，实际上相当于现实时间的三小时七分钟多一点。”
“三小时七分钟！”凤仙睁大了眼睛，“这样一来，反而比游戏真正的剩余时间还要长三分钟！”
“对。”奥斯曼点头，“所以什么也不做，也不去响应那游戏的话，在倒计时走完之前，他们就能安然通关。可惜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再加上刻意放空的半小时加强了紧迫感……”
他看向底下明显已经露出动摇神色的那几个人。
“我想，能忍住的人应该不存在吧……”
……
“好了，那么让游戏正式开始吧。”
比利见火候差不多了，宣布游戏正式开始。所有玩家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它身上，就连看着不把这游戏当回事的陆羽也看多了它几眼。
比利说道：“为了照顾大家好上手，第一个测验非常简单，而且还是大家最关心的内容。”
它指了指半蹲着身体，被绿光制住行动的“朱小”，又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朱小”的尸体，轻快地说：“这一关的名字就叫‘真假迷局’吧，规则非常简单，这两个里只有一个是真的，另一个是我精心制作的人形玩偶，到底是哪一个呢？哦，对了！”
它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吃吃笑了起来。
“我忘了你们都不敢说话呢，毕竟在我的地盘里，活着的人只要一开口就会被我秒杀。”比利嘿嘿笑道，“但是不用担心，你们不需要说出答案，只要在心里给出肯定的回答就够了。”
“首先选定你认为是真的那个，然后在心里用力地想‘确定！’，这样我就算你提交答案了。可是要注意的是，你这个答案得想仔细了哦，可不能随便蒙了完事。因为所有玩家里只要有一个人答案错误，就算是全体的游戏失败。那样的话……”
比利再次狞笑：“我会当场杀了你们。”
它拍拍倒计时的液晶屏，又补充了一句：“时间还有很多，你们可以慢，慢，想。”
那上面的时间，是两小时二十七分三十四秒。
（骗人，时间根本就不够吧。）
娜欧心想，这个倒计时虽然是从三小时开始计算的，但实际开始游戏的时间却推迟了差不多三十分钟，就算过了这一关后面还会有两关，说不定什么其中就有一关需要消耗大量时间。木偶比利反复强调时间还有很多，说不定就是麻痹他们用的计策。
（如果因为耗尽时间输掉的话，等于是在通关前几分钟游戏失败，怎么想都不甘心啊！）
娜欧狠狠地盯着那个“朱小”，却找不出破绽。那种脸上混杂着紧张和不安的神情正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朱小，可是偏偏他消失后重新出现的时机，以及出现时的状态都处处透着可疑。
不仅是娜欧，此时的赛特也陷入了同样的犹豫中。一个人选错就会拖累全体，等于是自己害死了大家。这种道德上的负疚感让他一次又一次变更自己的答案，却始终不敢想“确定”。
陆羽还是一脸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而位于事件核心的朱小，此时却冒出了满脸的冷汗。作为当事人，他自己当然知道倒在地上的只是个假尸体。但是在不能开口说话，甚至连比划手势也做不到的情况下，他实在想不出什么方式把这个信息传达给队友们。
而木偶比利所指定的规则更是让他倍感压力。虽然他自己已经选择了正确答案并狠狠想了“确定”，但是难保其他人不会被比利的诡计影响到。这是突然死亡的规则，只要有一个人选择了错误的答案并提交，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掉。
留给朱小证明自己的时间，也许已经不多了。
……
“这个游戏不公平。”
说完这句话，凤仙看着朱小那张纠结的脸，难得地沉默了一会。
奥斯曼点头：“是不公平。但是战争中要么优先击破最脆弱的目标。要么是趁着强大的目标被削弱的时机下手，而这个人恰好同时符合这两项。”
“在发挥才智破解这个迷局的可能性方面，朱小比娜欧还要略高，仅次于陆羽，但是后者目前为止几乎毫无破绽。”凤仙叹了一口气，“被抓走这件事足以成为他的致命伤，不仅是他，这个致命伤有可能成了团队的心病，让他们从内部产生猜疑。以这个题目作为第一题，不仅在精神上压迫了朱小，还加速了团队崩坏，方便下一步做事。”
奥斯曼不爽地说：“我最讨厌这种做法了，一点都不爽快。要是我的话在抓走那玩家的时候就会杀了他，然后在一个一个跟剩下的玩家单挑。”
“你脑子里除了单挑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凤仙轻笑着拍拍他的背。奥斯曼刚刚无心的一句话提醒了她，是啊，木偶比利的目标如果是消灭所有玩家，为什么不优先解决已经落到手里的朱小呢？如果只是为了扰乱队伍，留来配合尸体诡计的话，那也完全可以用其他诡计代替啊！
“有什么原因会让boss放弃杀一个玩家呢……”
凤仙自言自语。奥斯曼不屑地答道：“这还用想吗？不去杀一个敌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留着他的话，可以杀到更多的敌人！”
奥斯曼这句话犹如一道劈开云层的闪电，解开了她心里所有的疑问。
“原来如此……”凤仙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