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死寂：真假难辨
“这种算借刀杀人么？”
“不算吧。大不了引起一点混乱而已，他们不至于这么轻率就开打。何况玩家间攻击到现在还没有解禁呢。”
说话的两个人此时正站在所有木架的最高点上。其中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一身黑色长大衣下是白色衬衣，黑色皮裤和棕色长靴，背后背着一柄显眼的灰色大剑，一头飘逸的红发下是傲慢俊美如贵公子般的脸。另一个则是十五六岁的青春美少女，短发下是一双闪闪发亮的大眼睛，此时正望向下方的战局，兴致勃勃。
这个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少女，就是陆羽上次遇见的观察者“凤仙”。而在她旁边的是另一位观察者“奥斯曼”。在“观察者”的圈子里他们拥有各自的称号，代表了各自不同的能力，彼此间也习惯不用真名称呼。像这个“奥斯曼”的称号，直接翻译过来的话，就是“必杀之剑”的意思。
至于“凤仙”代表了什么，这里暂时先卖个关子吧。
此时他们两个藏身于架子的最高点，把大半的身体隐没在黑暗中，不管是木偶还是陆羽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凤仙吸取了上一次被发现的教训，这一回不管事情如何发展都绝对不插手，甚至还刻意和陆羽保持距离，免得被感觉超灵敏的他察觉到。
木偶们的手段，站在最高处，一路观看下来的他们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了。先是用黑暗剥夺他们的视野，关门制造内心动摇，再以童谣剥夺他们互相交谈的能力，然后让被抓的同伴归队，同时又摆出了被抓同伴的尸体。哪一个才是真的？慢慢猜去吧。
奥斯曼不屑地说：“这种局完全没有悬念，从背包里拿个东西出来或者发动下技能不就足以证明自己是玩家了么。”
“那个人之前用过一次技能，发动条件应该是需要大声念出某些口号的，所以这种情况下不能要求他用技能来证明自己。”凤仙分析道，“木偶们会用这一招，多半也是确认了他背包里没有可以拿出的东西吧。……不，不对，他们是无法确认的。应该说在那之前其他三人都拿出过自己的武器了，也只剩下他有机会符合条件，可以拿来试一试。原来那次攻击并不是因为他恰好站在距离地道口最近的地方，而是早就算好今天这一幕了啊。”
凤仙回想起木偶掳走朱小的那一幕，感慨对方布局眼光的长远。
“但是你忽略了一个关键的设定。”奥斯曼冷冷地说，“玩家死亡的时候，同在游戏中的其他玩家会收到系统提示。反过来说，如果没有提示的话，活着的那个不就是本尊了么。”
凤仙嘻嘻轻笑几声，竖起指头神秘地说道：“奥斯曼大人，你比较经常在‘黑桃型’游戏里出没，反而忘记了‘红桃型’游戏和其他三种类最明显的一个区别么……”
她狡黠的大眼睛转啊转的，视线却是紧紧锁住了陆羽，想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我想，在想到你刚说这一点的同时，他们大概已经听到那句系统提示了吧。”
“隐藏设定已触发。”
“在此次游戏中，玩家的死亡不会触发提示。”
就在众人因为看到另一个朱小而大惊失色，而陆羽手指刚刚探上那个人鼻端的瞬间，在场的玩家耳边同时响起了这句系统提示。陆羽是最早反应过来的，指尖传来的感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倒在地上的人已经死了。
（原来如此，玩家的死亡会触发信息，凭这个就可以判断真伪，足以让木偶布下的这个局失去悬念，所以游戏对此作出修改。）
陆羽暗想，这一幕和娜欧在玩“过夜”时遇到的一样，都是在玩家察觉到“某个问题”时才提示“隐藏设定已触发”，但其实在那之前隐藏设定就已经处于生效状态了。
也就是说，即使朱小在这之前已经死亡，他们也不会收到系统提示。
就在听到提示的同时，赛特和娜欧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齐刷刷投向了背后那个刚刚归队的“朱小”。哪边才是真的？这个问题伴随着恐惧感突兀地出现在他们脑海里，这情绪强烈得甚至在一瞬间超过了队友可能死亡带来的悲痛。
（不是啊！我才是真的！）
朱小不敢开口辩解，只能拼命摆手试图表明自己身份，但是这个激动的举动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可疑。在周遭木偶居高临下的注视中，一般人很容易感受到巨大的心理压力，进而变得急躁。在这基础上再加多一个“不能说话”的限制，即使是原本配合默契的团队也很有可能在此时产生裂痕。
而站在赛特娜欧他们的角度来说，玩家的死亡信息不再提示这点燃起了他们对“朱小”的怀疑。这个队友明明是在他们眼前被木偶掳走，此时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打斗过的痕迹，怎么想也不合理。
在场的人里，能完全保持冷静的大概只剩下陆羽了。他细细搜了一下地上那个“朱小”的尸体，确认没有任何线索后转向背后三人，很冷静地一翻手腕，从背包里拿出了充气锤子。
（已经确认尸体了？要开打吗？）
娜欧见状一惊，还在犹豫。旁边的赛特对陆羽的判断力一向非常崇拜，一看他已经亮兵器了，赶紧也跟着拿出了闪着蓝色光芒的大剑。可没等他把武器挥起来，后脑勺已经挨了陆羽一下充气锤子。
轻飘飘地没有啥力量，却把赛特打蒙了。他摸着头疑惑地看着陆羽，却见对方此时不断重复着拿出锤子，收起锤子的动作。
（对了！还有这一招啊！）
娜欧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她明白了陆羽这一举动的意思。游戏里玩家相对npc有几处明显区别，其中一项就是玩家有虚拟的“背包”这一设定，方便他们将多余的东西存储起来，而npc由于设定上就不会有太多东西，所以都会直观地显示在身上，不会再给它专门设计一个背包之类的存储空间。
换句话说，这个活着的“朱小”只要能够像陆羽一样，从背包中拿出东西来又放回去，就足以证明他是玩家而不是木偶制造的东西。
“他用上你说的这一招了啊，但是果然没用。”凤仙笑吟吟地看向旁边的奥斯曼，又看了看底下又点头又摇头，摆着手示意“没有”的朱小。
奥斯曼点点头：“你的猜测没错，那个叫朱小的玩家果然背包是空的。而且看起来，技能也只有你说的那一个。”
此时朱小已经领会到陆羽的意思，却是有苦难言。他目前就参加过两次游戏，唯一的奖励就是那个技能“科学搜查”，没有拿到任何道具奖励，也存不够游戏币入手东西。现在背包完全是空的。虽然他猜到陆羽的意思是叫他从背包里拿东西出来，可这根本没东西拿可怎么办啊！
除了拿出东西外，发动一次“科学搜查”也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但是那个技能在发动时需要大声喊出那几句话，在这么多木偶的虎视眈眈下，他稍一张口恐怕就是被秒杀的结局，所以这个选项也只能排除。
“要是我的话，看到他这副模样应该会猜到什么情况了吧。”
凤仙观察着陆羽等人的反应，小声分析着：“既然这样的话，就用自己的东西啊。随便找个药瓶之类的东西给他，让他在自己面前放入背包就可以了。只不过……”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摆摆手笑了笑：“我果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既然都已经做到这一步，怎么会留机会让你们做这样的实验。”
“不过，用你这种方式至少有可能把幕后的人逼出来。”奥斯曼沉着地说，“我赌五百，那个叫陆羽的人应该会想到你刚说的事情。”
“不赌不赌，五毛钱也不赌。”凤仙的头甩得跟拨浪鼓似的，“那家伙绝对已经想到用这方法了，而且说不定就是冲着把人引出来才做的。”
她猜的没错。看到朱小的窘况后，陆羽当然也想到了即使他是真的，此时应该是处于背包空空的状态。他想起了朱小发动技能前大喊的那几句，看来用技能确认也是行不通。
（如果没有东西的话，我给他就可以了。）
陆羽从背包里拿出解毒血清，正要扔给朱小，手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不对，不对。）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自己的额头。食指轻点间，陆羽已经自然而然地进入了最擅长的思考状态。
“来了。”远处的凤仙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兴奋地睁大了眼睛。
游戏设定的目的，进程中的不协调性，至今仍未提示的游戏目标，与原作的契合度，许许多多零碎的线索在一瞬间进入陆羽的思考中，再重新组合成型，犹如越来越清晰的图景在他眼前不断闪过。
直到他抬手抛出解毒血清为止，这个思考仅仅维持了一秒。
解毒血清在空中翻飞着，眼看就要落入朱小手中，却只听半空中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怪笑声，随后一道黑影从高处疾雷般闪落，将解毒血清凌空截下！
“嘿嘿嘿……‘无声剧场’！”
木偶狞笑着，鞠了个躬。